孤独的颈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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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主题:魔幻现实主义。

1、“脖子好疼。”胡大海一边抽烟一边仰着头揉脖子自言自语。

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公司楼下的吸烟区挨着垃圾处理点,现在看起来阴森森的。尽管烟味儿很冲,可他还是能闻到一股隔夜垃圾馊腥气。

强烈的酸臭刺激着鼻黏膜,经过神经传导放大之后,直达大脑里管理嗅觉的某个区域。这一系列化学效应竟然使身体感受到了某种寒意,胡大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加班加到麻木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许多。

尽管现在时值上海的初夏,一点也不冷。

“没想到不仅抽烟能提神,闻臭味儿也能,下次加班不如买个榴莲放到桌上好了。”胡大海这样想着,干笑起来,可能是忘了喝水嘴唇干燥的裂开了,咧开嘴笑扯的有点疼,而且喉头竟然涌起一股血腥味。

烟、血、臭垃圾、这些东西的味道搅在一起令胡大海感到恶心,肚子也突然隐隐胀痛,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吃的外卖牛肉面不干净。总之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烟只吸了半根,他却突然有些想回办公室了。

可是同事小姚刚才说先去撒泡尿再来跟他一起抽烟,总要等他一起回去吧。“这小子怎么还不来。”胡大海在心里责怪着慢手慢脚的同事,把烟对准路灯的灯柱摁灭。在惨白的灯光下,半根烟的残骸升腾起两缕线状的雾气,它们那游魂一样的影子粘在了胡大海的影子上。

胡大海神经质地挥了挥手,像是想要把心底不断滋生的不祥预感赶走一样。烟雾消散殆尽后,胡大海注意起了自己的影子。他本是五短身材,又矮又胖,影子却被拉伸的纤瘦颀长,就像漫画里的男主角那样。看到这样的反差,胡大海又想笑,却突然发现在他影子旁边出现了另一个影子,非常瘦小,甚至看起来皱巴巴的。

“小姚?”

没想到回答他的却是一阵短促又剧烈的疼痛。他的脖子被紧紧的扼住,发出“咔喳”一声脆响,令胡大海联想起被掰断的嫩黄瓜。断掉的黄瓜,这是他脑海里出现的最后一个画面。

胡大海的脖子断了,死神没有给他时间想别的,就让他死透了。

胡大海一直在等的小姚全名叫姚勇。他们共同就职于佳禹大厦21层3单元的星湖电子,都是程序员。胡大海很照顾小姚,之前带着他做过一个项目,算是他的“师傅”。

那天晚上他本来只想撒泡尿,可到了厕所之后又有些闹肚子,就耽搁了一会儿。解决完内急之后他有些担心没耐性的师傅数落自己,于是一路跑着下了楼。没想到吸烟区在吸烟区等待他的,却是一具横躺在路灯下的尸体。仰面朝天,挺着小山一样的大肚子,脸上的表情柔和又安详,如果不是没了呼吸,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小姚马上就报了警,等警察来之前一直守在尸体边。尽管夜色深沉、孤身一人,他却并不害怕,只感到愤怒和伤心。要是凶手没走呢?那正好,他想揪住凶手暴打一顿然后质问他为什么要杀害一个好人。胡大海的性格有着与他身形不符的柔和与温吞,从没见他在公司跟谁起过争端。每天除了埋头做事就是吃饭抽烟,上个月小姚交房租手头紧还跟他借了6000块钱没还......想着胡大海平日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小姚竟忍不住流了泪。师傅快四十岁了没有成家,平时也没见他有什么来往的亲友。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没有人会为他流眼泪。想到这里,他

他的眼泪越流越夸张,很快演变成了哽咽不止地痛哭。

他悲伤的理由是:可能没有人会为这场死亡感到悲伤。

2、

“颈椎疼是一种跟其他疼都不一样的疼。大海哥老说自己的颈椎变形了,我觉得要是继续这么加班下去,岂止变形,变异也是迟早的事。”一大早何雪就这样满腹牢骚,说完她才留意到坐在临近工位的胡大海没来,小姚也不在,看来他俩昨晚又加班到很晚了。

眼下她唯一的听众只有设计师美晴。

美晴正拿着一个小巧的锉刀修整本来就很整齐的指甲。她那副悠闲的样子,跟周二早上的办公氛围完全不搭。听见何雪的抱怨。她头也不抬地说:“颈椎疼算不上多疼哟!等你生过孩子就懂了。”

何雪不太想听美晴具体描述生孩子的痛楚。就说:“生孩子的疼我怕是没机会感受啦。”说完吐了吐舌头继续埋头敲打。

话头被打住的美晴放下指甲锉,朝她翻了个白眼。何雪假装没看见,现在不是闲聊时间,得赶紧排版,还有三篇微信图文等着发呢。

这时前台小武带着两个警察出现在办公区,径直朝主管办公室走去。警察一高一矮,都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路过她们附近的时候,美晴推了推沉迷于工作的何雪低声说:“快看,警察。”

何雪木然地抬头看了看,美晴正对小武打着哑语询问。小武匆匆地指了指胡大海的工位作为回应,然后就跑去帮警察开门了。她们还不知道这匆匆地一指,意味着胡大海死了。

美晴又问何雪:“咋回事?”何雪哪里知道,所以只是摊了摊手就又忙着排版了。

何雪好像一点也不好奇警察为什么来公司,她就是这样,算是每个公司都有那么一两个的“怪人”。没什么八卦精神,对谁都不太热络,对啥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开着会也会走神发呆,午餐总是自己带便当,跟同样带饭的同事围着一个桌子吃饭,公司同龄的年轻人挺多,经常聊天聊得热火朝天,她也不怎么插言。就像美晴经常开玩笑说得那样:“小雪身上好像蒙着一层冷场结界,恐怕只有谈场恋爱才能突破了。”

“可是美晴说的谈恋爱、生孩子这些事,好像也和自己不怎么搭界。这两件都不是靠自己就能成的事。前提是得有个男人配合呀。”何雪一边吃着自己的“饭后甜点”——一根巧克力味的可爱多,一边这样想着。

所有需要别人配合来做的事,何雪都无一例外的不擅长,因为她始终独来独往。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意外身亡,她几乎对他没有印象。虽然失去了父亲强有力的保护,但妈妈是个高大又坚强的女人,还很擅长做生意。这样一个女人带着何雪长大,倒也没有让她吃很多苦。只是在何雪大学毕业之后,妈妈突然留了张字条就离开了家,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字条上是这么写的:“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就去寻找各自想要的生活吧,房子留给你,钱我带走了一半。愿我的小女儿永远快乐,勿念。”

当时刚刚毕业,还在疯狂投递简历找工作的何雪一度以为妈妈遭遇了意外,是在什么人胁迫写下的便条。没想到第二天妈妈就打电话过来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只是真的想一个人生活,还拜托何雪千万不要找她。那是她打来的最后一个电话,之后何雪无数次拨打她的号码,听到的应答从“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到“您拨打的号码为空号。”才让何雪彻底死了心。

一想起这件事她就恨恨的,还有一些困惑。她对妈妈而言,她难道只是一个背负了二十几年的包袱吗?也许自己真的不讨人喜欢吧,毕竟社会版的新闻里从来都是孩子离家出走,没见过妈妈离家出走的。

从那时起她就习惯了一个人,也习惯了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指摘。就连火锅和烤肉这种一个人吃起来会很尴尬的东西,她都可以淡定的一个人去吃。每次去公司楼下的拉面店“麦牛”吃面,那个美丽的老板娘都要同情地说一句:“小雪今天怎么又是一个人来?”

可食物是一回事,爱情又是另外一回事,谈恋爱无论如何都是需要两个人的啊。何雪也不具备不用互动就能吸引异性的“硬件”。身材前不凸后不翘,又瘦又扁,没什么女性特征。一张不咸不淡的脸平平的,轮廓暧昧不清。如果尚在能被归为少女的年龄,还勉强称得上是清秀,可是她今年已经二十九了。

思索着这个对自己而言难以攻克的难题之时,何雪手上的甜筒已经吃到只剩一个尾巴。她突然想起来妈妈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小雪啊,要记住肯分这个可爱多的尾巴给你吃的人,就一定是爱你的人。”

当时何雪好像上小学四年级的样子,妈妈接她放学后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只可爱多,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悠闲地往家走。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何雪刚把“尾巴”部分塞进嘴里,感受着有一点点融化的冰淇淋、酥脆的华夫蛋筒和填充在当中浓郁的巧克力,三者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

在那种情境下,何雪觉得这句话特别有道理。而且她充满期待,因为当时妈妈恰好把自己的甜筒吃到只剩尾巴。“说这话的意思肯定是要把尾巴让给她吃吧,书上不都说妈妈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给孩子么,这就是母爱啊......”怀着这样感动的心情,何雪眼睁睁地看着妈妈一口吞下了那诱人的尾巴。

“啊,什么嘛。”年少的何雪抱怨道。

可即便经历过这样的失望,在把甜筒尾巴整个丢进嘴里,细细地咀嚼之后。二十九岁的何雪依然觉得这话有道理。

3、杜小刚正浑然忘我地盯着屏幕。

没有开灯的办公室一片黑暗,只有电脑惨兮兮的蓝光笼罩在他深航上。光线仿佛放大了那本来就过于庞大的身躯,看起来整个工位都被占满了。

他已经把办公室空调开的很低了,可还是不住出汗。额头,脸上,颈后一层层赘肉的缝隙间,细密的汗珠不断跳跃、涌现。他在心里诅咒这该死的天气,却无暇去擦拭汗水。每个夏天对于他来说都是水淋淋的,透不过气来,这座城市的夏天还特别漫长,长到像能吞噬掉春天和秋天。

所幸他有能够沉浸其中的消遣,打起游戏来就能忘却身体的不适,也能原谅恼人的夏天。他身上唯一灵活的部位——每根都像香肠一样肿胀的手指正在上下翻飞,敲打着键盘和鼠标。刚吃完一碗楼下拉面店的番茄牛肉面外卖,他感觉精力充沛,玩得格外起劲。

杜小刚喜欢下班留在办公室玩游戏。比起他蜗居的那个格子间,办公室空调免费,叫外卖的选择也多。而且还可以偶尔摸个鱼,填张加班单,玩儿着就能赚上一笔加班费。

最近公司里死了个人,是经常和他一起加班的胡大海。大家都挺害怕的,基本都是下了班就走。他可不怕,还有点开心能落得清净,一个人独占办公室的感觉多自由爽快。他对胡大海唯一的印象就是天天抱怨自己颈椎疼,偶尔还会苦口婆心的劝他年纪轻轻,少玩点游戏,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

这个浑身负能量又假道学的大叔,听说死相挺难看的,被人折断了脖子。来了一伙警察说是破案破了快两周了也没有头绪。脖子断了得有多疼啊,想到这里杜小刚突然发觉自己走神儿了太久,手头的游戏都快输了。

“操!”果然输了,他停下来觉得后悔极了,脖子竟然也有点疼,难怪小时候在老家常听人说不能想死人,真丧气。

他放下手机揉搓起后颈,揉了几下指头上就沾满了汗液和搓起的油灰,他感到一阵恶心,蜷起指头想把脏东西弹走。

可是手指却碰到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触感像人的皮肤。是人手?刚才笼罩在身上的燥热感在一瞬间退去,寒意一阵阵爬上背脊。公司里还有别人?为什么一点也没察觉到?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吗?她为什么要把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连串的疑问只要回过头就能得到答案。可是杜小刚来不及回头,那双冰冷的手就缠绕过来。二十几年来从未与人发生过亲密关系的他,得到了一个温柔的、狠毒的拥抱,在临死前。

4、公司要放假了,因为已经有两个人相继被杀害,“杀害”这个阴冷的字眼令何雪感到恶心。公司里有一种诡异的氛围,许多人压低了声音攀谈着这件事,牵扯出一堆不知真假的秘闻。也许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他们尽量给语调装饰上伤感,却难掩表情里的兴奋。

有人死了,刺激。要放假了,开心。唯独缺少的是真诚的悲伤。悲伤,这才是每天朝夕相处的人死去之后,人们该有的情绪吧?

难道只因为死去的是两个“不那么讨喜”的人?胡大海人很和善,对谁都很有礼貌,刚来公司那会儿,她有什么不明白的事都会问他。杜小刚,大家都叫他刚子,虽然总是畏畏缩缩的,有时候看女同事的眼神还有点猥琐,可也不是坏人。只不过他们都跟自己一样,是习惯了孤独的人吧。何雪不明白为什么多数同事会对他们的死无动于衷。也许孤独能够阻断情感的发生,也许坏事只要不降临到自己身上就是好事。

其实未必是只有两个人死了,今天中午去楼下“麦牛”吃饭。老板娘苦着脸说之后可能要关店,因为老板失踪了。何雪对老板没什么印象,每次去店里都只看到他在玻璃后面的料理台上埋头拉面,印象里也是个有些沉闷不多话的人。

下午有个警察来公司特别叮嘱大家放假回家也要注意安全。始终没有调查清楚凶手的动机。胡大海和杜小刚之间的共同点好像也只限于在同一家公司工作、都体型较胖而已所以也不排除凶手是个针对星湖电子这家公司的疯子这种可能。警察甚至觉得凶手就在公司职员中间。

这个凶手不仅在作案手法上极其阴险狡猾,一切都做的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似乎还对这里的办公环境极其熟悉。

两个受害者都是因为颈椎严重错位瞬间死亡。第一次作案凶手显然知道办公楼的吸烟区没有摄像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第二次作案凶手则非常大胆,竟然刷第一位死者胡大海的工卡进出办公室。这栋大楼的物业管理并不好,摄像头有许多坏掉没有及时更换,有许多拍不到影像的死角。凶手好像熟知并利用了这点,精准的游走在监控外。只有有走廊里和电梯里的摄像头只拍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却被不明物质粘住了镜头。

所以公司所有人都被警察单独叫去问过,会回答一些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问题,不在场证明什么的。因为案发时间都是深夜,所以大家都在睡觉,能有人证明的都是结了婚的或者有同居人的。索幸何雪居住的公寓是刷卡进出的,有记录可以查,才免掉了一番麻烦的调查。

“小雪抓紧找对象结婚吧,要不都没人能给你做不在场证明。”何雪被警察盘问之后,美晴又丢来这么一句,真让人无语。

尽管放假了,心情却很难轻松。已经入夏的天气闷湿酷热,好像空气里能拧出水来,何雪一路到家里只觉得身体和头脑特别沉重,颈椎也比平时还要疼。她决定做一件事让紧绷的自己放松下来,那就是整理房间,然后扔掉一部分物品。

这是一个从年少起就形成的习惯,每次扔完东西,她都觉得心情会变得舒畅起来。所以她的房间总是看起来空荡荡的,不必常常打扫也显得很干净。能够随心所欲的断舍离——这算是没有一个唠唠叨叨又爱惜物品的老妈在身边的好处,为数不多的好处。

整理好房间已经是深夜,何雪却觉得精神抖擞。她拿着两个装的满满的巨型黑色塑料袋走到楼下的垃圾箱。却突然想起垃圾里有个八音盒里面还装着电池。还是翻出来单独扔到装旧电池的垃圾箱里比较好。

这是个没有月光的夜晚,还好垃圾箱附近有一个不太亮的路灯,她在垃圾袋里窸窸窣窣的翻找起来。深夜的小区一片死寂,垃圾箱附近的气味儿不太好闻,闷湿的空气似乎加重了腐臭。何雪只能屏住呼吸加快动作,却越着急越忙乱,怎么也抠不开八音盒的后盖。

“妹妹背 ......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娃娃......哭了叫.......妈妈......"突然听见这样断断续续的歌声,吓的何雪扔掉了手里的八音盒,随着“啪嗒”一声,歌声中断了。她意识到应该是八音盒尚有余电,刚才不小心碰到开关才会传出这种诡异的乐声。可是好像又不记得以前会放这首歌......何雪甩了甩头,清理掉脑子里可怕的想象,重新拾起八音盒,决心快点扔掉电池,赶紧回家。

好不容易拿出来电池,却又听见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像是跟很细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嗒...嗒...嗒..."由远及近,极有压迫感的逼来。何雪的第一反应是有邻居像自己一样出来丢垃圾。可是这大半夜的,真的会有人穿高跟鞋出行吗?她出了一头冷汗,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不敢继续丢电池,也不敢回头看。

有水,滴落在后颈的皮肤上,冰凉的,接着是头上,肩膀...... 下雨了。何雪不知道自己僵直地呆立了多久,高跟鞋的声响似乎随着下雨戛然而止,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可怕的宁静让何雪更加不安,她感觉有一道视线在背后死死的盯着自己。是什么让高跟鞋的主人停下脚步?她要做什么?何雪攥紧了手里的电池,准备丢向身后的人,虽然小小的五号电池没什么杀伤力,至少可能使对方分心,然后她就使劲跑,跑到楼道里锁上门......

脑子里的“作战计划”才刚成型,何雪就听有一个巨大的声响在头顶炸开,“嘣!”她的第一反应是脖子断掉可能就是这种声音吗,自己可能要死了,就像胡大海一样。她紧紧的闭上眼睛,等待着那可怕的一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睁开眼睛,是伞,一把伞撑在自己头上。黑色的,又大又结实的那种。伞的主人离她很近,他说:“你没事儿吧?”何雪急忙回头,撞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是一个男人,正弓着腰为她撑伞,匆匆一瞥何雪只觉得他个子很高,脸上的轮廓很深刻分明,看不出年龄,好像二十到四十之间任何一个数字都有可能。比较奇异的是他有一头极黑的卷发,黑到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

“最近不要这么晚出门,不对!应该是只要天黑就不要出门。如果感觉有危险的话,就来找我。快走吧,再见。”还没等何雪反应过来,男人就把手里的伞塞到她手里,紧接着又把一张纸片塞进她衣服的口袋里。跑了几步帮她拉开了楼道的门,然后像酒店门童一样对她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态度毕恭毕敬,脸上堆满笑意。

何雪不由自主地进了门,在门关上之后才反应过来事情进展的有多么莫名其妙。楼道的铁门是镂空的,何雪看到那个男人正透过缝隙向楼道里张望。因为太过昏暗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但紧接着她就看清了。一道闪电在离垃圾箱不远的地方划过,紧接着就是一个震耳欲聋的大炸雷。那个男人却完全没有在意雷电,保持着一脸明朗,就像在目送一个老朋友一样,对她挥手道别。

好看的脸,神经病一样的举动。

何雪感觉自己可能碰上了半夜在小区游荡的疯子,拔腿就往楼上跑。关上房门、反锁、扣住防盗链,慌乱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她才感觉到一丝现实感,丢失已久的理智也重新回归头脑。

那个男人,可能是疯子。可是有件事很诡异,他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那种鞋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息,那高跟鞋的声音是哪里来的?


5、陆子枫在楼梯上等着美晴。

惴惴不安、又有些兴奋。他们有多久没在一起过了?有一年了,最后一次是在她怀孕四个月的时候。他还记得当时的感觉,她肚子已经微微凸起来了,但身体其他部位还是一点赘肉都没有。他们约在一个她指定的酒店,她像猫一样弓起身子,却装模作样地始终不肯把内裤脱下来。

她的身体令人惊叹。腰肢依然很细,看起来比没怀孕的时候还要性感,那对奶子,浑圆白嫩,比之前更饱满,胀胀的让肌肤看起来近乎透明,青绿色的血管隐约可见。那副样子让他浑然忘我,也忘了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别的男人的孩子.......想到这里,陆子枫感到情欲像电流一样在体内奔涌,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流向下腹,那个久未派上用场的部位变得充盈、肿胀。

休完产假之后,她看起来一点也没变,身体性感,神态娇憨,完全不像生过孩子。他每天偷偷地看着她,心里被撩起一团又一团的火,却总是被她冷冰冰的态度给兜头泼灭。

当面约总是被回绝,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没想到今天她会主动约他见面,不知道是想做个了断还是又念起了旧情?他希望是后者,因为他好像已经爱上了她,对别的女人完全失去了感觉和兴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到自己丑态毕露,他警惕地看向周围。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毕竟是十七楼,没人愿意爬楼梯。"也许一会儿可以在这里......"陆子枫咽下已经淹没口腔的口水,甩了甩头,想赶走疯狂的的想法。毕竟这里是公共场所,还说不定有监控。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种正被窥视着的感觉。一道黏腻的目光贴在他身上,就像雨后恬愉爬过的痕迹。空气突然变得燥热起来,情欲骤然退却使他感到一阵从内而外的恶寒,午餐吃的牛肉面也在肚子里翻腾起来。

视线来自身后,楼梯的方向,是谁会爬到这么高的地方?为什么刚才没有听到脚步声?他懊恼的转过头,僵硬的颈椎因为突然扭动发出声响,“啪”。的确有人, 可是陆子枫没有看清不速之客的脸,他的眼前只有一团黑暗......

6、何雪看了那张名片好几天。

她老是忍不住拿出来端详,看完又郁闷地叹气。名片本身没什么问题,用了质地很好的纸,有好看的暗纹,还泛着淡紫色的光泽可能是覆了什么特别的膜吧。

有毛病的是上面的信息,姓名:龙九,什么鬼?地址:上海轨道交通2号线人民广场站,这是正常人的住的地方?最过分的是联系方式那里竟然是空白的。没有一丁点有用的信息,完全没有发挥名片的作用,根本就是一张废纸。

“如果感觉有危险的话,就来找我。”何雪想起那个“神秘黑发男”说的话,还有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她再次确定自己根本就是大半夜碰见了疯子。

“神经病。”她不由得说出了声。

“谁呀?男朋友?”美晴不知道什么时候经过,一把抢过名片。

细看了一会儿又她说:“你男朋友住地铁站里?这是不知道哪个熊孩子印着玩儿的吧?”

”给我!才不是什么男朋友,是我捡的。”何雪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把名片从美晴手里抢了回来。

“你说你有时间搞这么无聊的事儿,怎么就没时间去认识认识男孩子,哎。”美晴一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样子,摇着头走回了工位。

休假结束刚复工三天,就又有一个同事死了。还是一样的死法,颈椎错位,脖子断了。这次是跟美晴有点关系暧昧的工程师陆子枫。

感觉美晴的情绪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也许这种“绯闻”只是无聊的同事胡乱编排吧。她们部门跟陆子枫所在的运维部根本毫无交集,办公室就隔了十万八千里。

何雪对这个人毫无印象,只知道他死在了楼道里。公司在办公楼的高区,基本没人会走楼道,不知道他为什么去那里。和之前一样,楼道里的摄像头也出了故障——被不明物质糊住镜头。又来了一拨警察,他们推测凶手应该是20岁到30岁之间的男性,身材高壮(毕竟是能轻易把三个成年男子脖子弄断的人)。

这可不算什么显著的特征,所以又有许多人接受了调查,不仅限于各个公司的职员,还有负责安保和清洁的工作人员。总之这几天是人人自危,何雪也始终隐隐有种“危险”的感觉,老是想起独自去倒垃圾的那晚,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脖子也会骤然断掉......

不过凶手的目标好像是男人,也许是想太多了吧.......凶手真的是男人吗?她又想起那天诡异的高跟鞋足音,“嗒...嗒...嗒..."犹在耳畔。

再回到现实问题,经理早会上叹着气说公司可能又要安排放假,看来这个月的工资注定要少得可怜了。

7、何雪在二号线的人民广场地铁站。

她只是碰巧来这里,绝不是要找名片上那个什么龙九。说是这么说,其实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非要经过这一站不可,可能心里还有有些好奇吧。

“你终于来了。”她正看着换乘路线图,突然有人轻拍着她左边肩膀这样说,听语气像是个老熟人。一抬眼就看见那一头黑的不正常的卷发,紧接着又是一张笑得很用力的脸。尽管认出了是谁,她还是被吓出一个踉跄,差点踩到对方的脚,那只脚上穿了只白到耀眼的运动鞋。

“你,你是谁?”她心中纵有疑问万千,却只能化作一问。

“我是龙九啊,不是给过你名片吗?”他回应的干净利落,可说了等于没说。

“好,龙九,我叫何雪。第二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想请问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

“啊,没有啊,这不是你来找我的吗?”

“我找你?我怎么找你?难道每一个经过人民广场站的人都是来找你的?”

“呃,这个很难解释,总归你只要来这里就能找到我就对了。”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清不楚的,我这才是第二次见你,为什么要特地来找你?”

“我不是说了么,感觉有危险就来找我啊。”

“.......”

“你是蛮危险的,那天晚上要不是我路过,你就要遇上蜘蛛了。你最近身边是不是经常会有人被杀害?”

“你怎么知道?”

“因为蜘蛛会在特定的范围内捕猎。”

“你是不是傻呀?我说正经事,你扯什么蜘蛛?”

“我说这蜘蛛,不是那种小虫子啦,解释起来也挺累的,要不你先坐下,我再说。

说着龙九就拉何雪坐在了用于候车的铁质座椅上。然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来两罐怡泉苏打水,一看就是在自动售货机上买的。他抢先打开一罐递给何雪,她接过来惊讶的发现竟然还是冰的。刚要喝又想起来那种喝了陌生人饮料昏迷被卖肾的新闻,赶紧放下了。

龙九又笑了,带着很享受的表情喝了一口饮料,接着说了下去。

”络新妇,你知道吗?京极夏彦写的《络新妇之理》看没看过?”

何雪摇摇头。

“总之就是女郎蜘蛛,一种外形很美丽的女妖怪。“

”就像《西游记》里的蜘蛛精?“

”啊,我竟然忘了这本书了,有点相似吧,不过不太一样啦。”

“你周围死去的人,是不是死相都不太好,被杀害的手法很残忍?”

“呃,其实说残忍也算不上吧,他们脖子都断了,但是不是电影里演得那种很血腥的死法。”

“脖子都断了还不残忍?你看的都是什么电影啊?那伊坂幸太郎写的《送给折颈男的协奏曲》看没看过?”

“没有,里面也有蜘蛛精?”

“没有,只是里面也有很多人被折断了脖子。”

“你这个人 ......太奇怪了,我跟你说命案呢,你偏扯什么奇奇怪怪的书。”说完何雪感觉说得口干舌燥,打开手里的饮料喝了一口,喝完心里又有点后悔。

龙九继续笑呵呵的说:“抱歉哦,我忘了你们都性子比较急。”可是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心怀歉意。

“总之那天晚上我要是不在附近的话,你的脖子也会断的。蜘蛛一般盯上一个人就不会放手,要小心你身边长得好看的人。一般都是女人,也可能是男人。如果再被蜘蛛近了身,千万不要硬碰硬,她们力气大得很。”

“可是我身边长得最好看的人,好像是你啊。”不知不觉和雪就夸出了口。

“我是挺好看的,我朋友都这么说,但这并不是我真正的样子,而且我不可能是蜘蛛。”

“那你是啥?”

“我是龙九啊,我不是给过你名片吗?”

“喂!你这人怎么问来问去都是这么一句啊,真是懒得跟你兜圈子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何雪并非真的感到不耐烦,而是想起来跟美晴约好逛街的时间快到了。正好有一班地铁进站,她连忙跟龙九道别。眼看要跨进车门的时候,听见龙九在身后大声喊:“记住,蜘蛛都怕火!”她转过头,看见他正笑眯眯的冲自己摆手。

“真是奇怪的家伙。”何雪心里想着,又喝了一口手里的饮料,温吞吞的,没气泡了。

8、何雪远远地看着等在商场门口的美晴。

美晴的身材可真好啊,一点都不像刚刚生过孩子。她穿着把身体完全遮住的长裙,竟然还是曲线毕露,看起来有种古典美。这么热的天也不见她流汗,美女的的体质果然都是异于常人的。何雪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跟美晴打招呼。

“来这么晚,去约会啦?”美晴果然一见面就要打趣她。

“抱歉,美晴姐。我在地铁站碰巧遇见了一个朋友。”何雪解释着。

“要是男朋友该多好啊。”美晴叹着气说了这么一句,何雪感觉她这情绪来的没头没脑的,也没回应,扯起她的手就进了商场。

“你穿这条裙子肯定好看,试试吧。”美晴拿着一条蓝色的裙子在何雪身上比量着。

“啊,我就不试了吧,我们来不是帮你挑宝宝衣服的吗?”裙子的确漂亮,可何雪一想这个月发不了多少工资,就没了买衣服的念头。

“这不是看到适合你的了嘛,快试试,好看的话我送你,马上快过生日了吧?”听见美晴这么说,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好像不试试这衣服反而心里过意不去了。

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美晴非要跟进来。试衣间并不小,何雪却觉得别扭。她说:“美晴姐,你在外面等我就好啊。”美晴可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拿起裙子说:”这个啊,是后面系扣子的,我来帮你。”

没办法拒绝,何雪只好在美晴的注视下脱到只剩内衣。气氛十分尴尬,美晴好像不以为意,她说:“小雪你这身材不错,就是内衣好歹买成套的啊。”

“我......我早上随便抓来乱穿的。”何雪赶紧套上裙子,镜子里的她的确很好看。透过镜子也能看见身后的美晴,她的脸尖俏又苍白,唇上点缀着血红色的口红,看起来非常妖冶。没想到美晴感受到了何雪的目光,竟也不太自在起来,连忙低下头拉起何雪裙子的拉链。她低声嘟囔着:“年轻真好,像我这过了三十啊,只有穿着衣服才有身材,脱了根本没法看。”

随着裙子收紧,何雪感觉气氛变得不太对劲。美晴的手缓缓上升,到了拉链尽头的位置却没有松手,好像突然僵住了一样。而她的另一只手又突然搭上何雪的肩头,那是一只异常冰冷的手。何雪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美晴始终低着头,何雪看不见她的表情。“美晴姐,姐?”她试探性的问着,没有回应。

何雪想起在地铁站里龙九说过的话:“小心你身边长的好看的人。”美晴足够好看了,而且最近死去的许子枫也跟她有绯闻。难道她就是所谓的“蜘蛛”?何雪不愿意这样想,也不太相信刚才听到的奇闻怪谈。可是,现在她好像已经牢牢地被美晴控制住了,感觉下一秒美晴的手就会移向她的脖子,而且只需要轻轻地一扳,她脆弱的颈椎就会......

何雪抓住美晴的手,用足了力气转身。却意外的没有遭遇到反抗,美晴的身体只从她的肩头滑落,沉重的像面粉袋,差点摔在地上。“姐,你怎么了?”何雪连忙扶起美晴,她的问题还是没有回应。美晴双眼紧闭,就像睡着了一样。

送美晴到了就近的医院,通知了她的家属,何雪才算放下心来。美晴的丈夫情绪很激动,不停地跟何雪诉说美晴最近的行为有多异常:她对孩子不闻不问,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整夜睡不着觉,最夸张的是她还在卫生间用刀片割自己的手臂......原来是这样,美晴才会在大热天穿长袖。

这些“异常”在何雪看来很好理解,她只能想到一个词“产后抑郁”。但是她没有对美晴的丈夫提起,她感觉他应该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至于今天的晕倒事件,医生说因为美晴始终都作息不规律,过于疲劳。加上天气热,她又穿了太多衣服。在试衣间狭小的空间里,氧气也不充足。才会发生这种事,没什么大碍。

从医院出来已是黄昏,一轮难得见到的巨大夕阳悬在空中,街道周遭的建筑物拖着一道道长长的阴影。何雪从这些阴影中走过,突然想去吃一碗番茄牛肉面。

9、吃过晚餐之后,感觉酷暑已经消散,正是适合散步的夏夜。

何雪走在回家的路上,贪婪的感受着仿佛是夜晚从白日里偷来的几许清凉。脑子里还想着美晴的事,她从来没想过一直以来在自己心目中的“人生赢家”竟会在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着巨大的痛苦。人们习惯通过表象揣测别人的人生,长得漂亮,婚姻美满,家庭幸福,似乎就没有理由去伤心难过,多么肤浅!

“嗒...嗒....嗒”一串高跟鞋的脚步声把何雪从胡思乱想里拉回现实。此时她正穿过小区门前的无名小路,这一段恰好没有灯光 ,也没有店铺。这脚步声...跟那天晚上倒垃圾时听见的一样,让她联想起一双头很尖,跟很细的高跟鞋。鞋的主人想必很美,“蜘蛛”都长得很美。她不断安慰自己这世上所有的脚步声都是一样的,却依然感觉背脊发凉,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她不敢回头,加快脚步小跑起来。心想走过这段到了小区门口就好了,可以向门口的保安大叔求助。可是那串足音也随之变得急促,很明显身后的人也加快了脚步。然而路却好像变得漫长无比,永无尽头。她只觉得身后的人离她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了。

“蜘蛛最怕火。”想起这句话,她摸向自己的衣袋,那里有她刚刚在路口小店买的打火机。颤抖着摸索出来,拨动打火机的开关,动作缓慢又艰涩,淡蓝橘黄的火苗燃起的瞬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你是谁?”何雪手里拿着打火机,猛然转过身问道。眼前的人离她很近,微弱的火光下,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公司楼下“麦牛”拉面店的老板娘。老板娘显然没有料到何雪会突然拿出打火机,带着明显的慌乱退后了一步,然后几乎是在一瞬间又整理好了脸上的表情。她冷笑着说:“很意外吧?你可能是在死之前,唯一看到我的脸的人。”

“老板娘?你,为什么?”何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却没有放开按着打火机的手。她想到刚才自己去吃面,因为不是饭点,店里人很少,老板娘还很热情的跟她聊了一会天。这一幕明明刚刚过去,在此刻却恍如隔世。

“为什么?为什么杀人吗?为什么杀掉你的同事?你们人类最可笑的地方就是凡事都喜欢问为什么。可惜捕猎者从来不会告诉猎物他们是为什么要撕开弱者的喉咙。哈哈哈哈。”老板娘说着就大笑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表情突然变化扭曲起来,让那张原本美丽的脸看起来既丑陋又怪异。

何雪直冒冷汗,关于如何求生的念头一个接一个的从脑子里冒出来,却都不可行。一个小小的打火机显然扛不了多久,短时间内蜘蛛好像不敢靠近的样子,可是手已经按的酸了,真不知道还能硬撑几分钟。也许可以把身上的衣服点燃,这样的话蜘蛛是是不是就不敢靠近了?可是那样会烧伤吧。把打火机先扔到怪物身上,然后转身拔腿就跑?被追上就真的完了......

"不过相识一场,我也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太饿了,我以罪恶为食,不知道你那个“黑朋友”有没有告诉你,被我选中的人身上都有罪。”已经变成怪物的老板娘好像不怕火了,向何雪步步紧逼

何雪紧绷着身体缓缓缓后退,按着打火机开关的手指已经变得麻木。

“有罪?我没有罪!”她逞强得喊出来这么一句。

“孤独就是一种罪。”怪物几乎是咆哮着冲了过来。

打火机被打翻了,肩膀也被怪物的手抓住了,完了。何雪紧紧闭上双眼,仿佛这样就能延缓那最后一刻的痛苦。

可是眼前为什么有橘红色的光,就像小时候闭着眼睛看太阳。睁开眼,光源来自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举着火把的人笑得比火还灿烂。“告诉你蜘蛛怕火,没想到你以为买个打火机就能防身了,真是不能叫人放心啊。”龙九悠哉悠哉得说。转眼看,他正用手扭着不断挣扎的“怪物”老板娘。

10、后来龙九对老板娘做了什么不得而知,她好像丧失了“怪物的能力”。第二次休假再次复工之后,何雪亲眼看见她被警察带走了,垂着头,疲惫又憔悴,脸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明艳。之后果然就再也没有人横死,至于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有如此怪力,公司里都在盛传老板娘年轻的时候做过按摩技师,熟知颈椎的结构和各种经络的位置,只要力道得当配合娴熟的手法,折断一个人的脖子轻而易举。

何雪每次听见这样的说法心里就会有点得意,就像知道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关于“蜘蛛”的说法,听起来是如此荒唐,她也没有见到影视剧里面那种妖怪现原型的场面,唯一可以佐证的依据只有警方公布了在凶案现场粘住摄像头的不明物质成分与蛛网类似。龙九的说话方式又是那么的不着边际,她却已经开始相信他了。

她想跟他说一声谢谢,可是去了人民广场站三次,才遇见他。

他穿着黑色风衣,手里拿着两个可爱多甜筒。还没走近就递到何雪面前一个,就像在炫耀自己长了条长胳膊。“给,很好吃的。”这口气仿佛跟何雪相识已久一样。何雪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谢谢。”她谢得可不止是冰淇淋。

“有件事我还是不太明白,那个老板娘说孤独是一种罪是什么意思?”何雪问道,他们还是一起做在站台上的铁质座椅上,享用着冰淇淋。

“有罪啊,不一样的生物对于罪恶的评判标准是不一样的。一样的生物也不太一样,你们十五世纪的时候不也看到有点特别的女人就要抓起来当成女巫杀掉?现在动物保护主义者也认为只要使用经过动物实验的东西就是有罪的,可是大部分用来救命是药都做过动物实验。可能在蜘蛛看来,离群索居、独来独往就是一种罪过吧。”龙九淡淡的地说。

“还有一件事,面店的老板,就是被抓走的那个老板娘的丈夫。他失踪了,是跟我同事一样,被老板娘杀了吗?”

“有些蜘蛛有一种奇特的习性,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雌性蜘蛛在交配后会吃掉雄性。据我所知,想害你的那只蜘蛛已经怀孕了,可能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吧,她真的很饿。”

“所以,她把老板给吃了?”何雪突然觉得有点恶心,连冰激淋都吃不下去了。

“也不一定是真的吃掉了,就像她杀了那么多人是因为饿,也并没有把那些人吞进肚子里。她吃的是你们所谓的类似于”能量”一类的东西吧,是不太好理解的。”龙九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就像那天晚上你拿着火把突然出现那么不好理解?”何雪继续问。

“啊,我那天就是走近你们,然后点起来火,很好理解的。说完他突然把吃到只剩尾巴的冰淇淋递给了何雪又说:“给你,这里是最好吃的部分。”

何雪怔住了,迟迟没有去接。

“啊,我忘了,你们都很注意卫生。放心,我身上没有病毒和细菌什么的。”龙九晃了晃手里的可爱多尾巴,笑着说。

“可是,你到底是谁啊?”何雪又一次问起了老问题。

“我是龙。”

未完待续......

关于龙的故事请看上一篇《地铁里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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