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悬疑 明天,明天

楔子

人生如书,生为扉页,死为尾页。

翻开第一页之前,剧情和结局就早已写好。

日月轮回,朝夕往复,循规蹈矩。

生与死的夹缝中,无路可逃。


1

有声音从某个地方传来,将寂静击得粉碎。

恍惚间,意识离开了不属于它的深渊,于是黑暗的世界出现了一丝缝隙,光线努力地钻进来,让一切事物显出原本的模样。

天花板……

是的,熟悉的天花板。长条状的白炽灯映入眼帘,一只黑色的旧袜子挂在灯管上,却并不是很显眼,仿佛它就应该在那里。

田穆眨了眨眼,把目光从天花版上移开。床边悬空的左手轻轻收进被子,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打了个哈欠,倦意再次袭来。田穆裹紧被子,翻个身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作为一个现代人,田穆也有着现代人的通病。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点亮屏幕。

11月27日,上午10:30,马编辑未接电话1个。

看到未接电话,田穆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糟了,今天是27日了,后天要交稿了!”蓬头垢面的田穆扔下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电脑桌前。

拍拍键盘,移动鼠标,休眠中的电脑被唤醒,一个WORD文档出现在屏幕上。那是他尚未完成的小说。

田穆是个三流悬疑小说家,虽然作品质量还算不错,却始终没写出什么名堂。出版的几本小说销量都惨不忍睹,他的收入甚至不如那些不知名的网络小说作者。

传统纸质书籍,销量之上。若不是编辑认可田穆的潜力,为他挡住出版社的压力,田穆早就流落街头了。

这部尚未完成的小说,是田穆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作品。主角是一个邋遢的悬疑小说家,原形就是田穆本人。

整本书的高潮已经写完,前面的伏笔也用上了七七八八。主角只要将最后的谜团解开,再迎来一个完美的大结局就可以交稿了。

田穆快速地浏览了一下上文,准备将这一章继续写完。

“昨夜的惊心动魄犹如一场迷雾之中的梦境,人终究还是要回归从前,在已经写好的剧本里继续饰演自己不想扮演的角色。然而,隐隐作痛的右腿告诉他,这一切真的不是梦。”

“打开电脑,将昨夜的内容详尽记录下来。这是他一如既往的习惯。文字是不会骗人的,不完美的圈套总会显露出破绽。”

不对,这几行文字的感觉不对。田穆皱起了眉头,这几行文字,似乎并不是他的风格。

但这些汉字的的确确就在屏幕上,在他的小说最新一章的文档里。

不管了,先把剩下的内容写完再校对吧。田穆心想。

在键盘的“噼里啪啦”声中,几声闷响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田穆停下手,侧耳倾听。声音大概是从客厅传来的——是了,应该是有人在敲门。

知道田穆住处的人屈指可数,这时候登门拜访,肯定是编辑无疑。田穆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向着门口走去,同时不忘用手梳了梳油腻而蓬乱的头发。

“来了来了,稍等一下!”

开锁,推门,老旧的防盗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编辑,怎么这么早——你是?”

来者竟然不是编辑,而是一个身穿红裙的女人。明眸如珠,长发如瀑,踩着高跟鞋的她竟然和田穆的身高不分上下。

“田老师,您好,”女人开口了,声音婉转清脆,“我叫冰祈,是您的读者。拜读过您的大作之后,感触良多,很想和您见面交流。冒昧地不请自来,还望田老师海涵。”

田穆眨了眨眼,心里疑惑顿生。“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址?”

“偶然得知。田老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冰祈看着田穆,嫣然一笑。

万年老处男的田穆被这个微笑击中心灵深处,忙不迭地后退半步。“哦,对,快请进。”

冰祈走进屋子,环顾四周。田穆脸颊稍红,低声道:“抱歉,冰祈女士,房间有点乱,你别见怪。”事实上房间不是有点乱,是相当乱。

冰祈毫不见外地走到沙发旁,把沙发上的硬物轻轻推了推,优雅地坐在了一条裤子、三只袜子和一张用过的卫生纸上。田穆见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心里暗自舒了口气。毕竟若是被读者嫌弃,还是这样的美女读者,那可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田穆壮着胆子,坐到沙发的另一侧。一台黑色PS4、一个吹风机、一只漏了洞的袜子和一件满是油渍的风衣——此刻正是寒冬,风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标配了——将两人隔开。虽然这些物件让田穆尴尬不已,但比起两人贴身而坐,这样已经好得多了。

“作家都是这样,作品光鲜亮丽,然而为了作品的光鲜亮丽,就不得不牺牲自己的生活环境。这很正常,田老师您别在意。”

冰祈一番话说下来,倒好似自己的邋遢是不得已而为之。给对方台阶下是社交能力,但如此漂亮的台阶让田穆不由得正视起这个女子。

“冰祈女士说笑了,我哪称得上什么作家。老师这个名头也早了些,我只是一个三流小说家罢了。”这几句话倒是田穆的真心话。

冰祈转过头看向田穆,摇摇头道:“田老师您过谦了,我曾无数次读过您的《镜中杀人笔录》,书中凶手的心理刻画之细腻,以及无比巧妙的情节设计,我敢说中国悬疑界无出其右。”

田穆有些搞不懂眼前这个漂亮女子。难道是特意来吹捧我一番?“您谬赞了,我这点粗浅文笔,可配不上这么高的称赞。”

“冰祈女士,我去给你倒杯水吧,”田穆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话音一转,想把这个话题岔过去。

田穆刚起身,便被一只纤纤玉手拉住了。冰祈站到田穆面前,微微弯腰,冲着田穆眨了眨眼,口中道:“田老师您坐,我看房间里有茶壶和茶叶,那就让小女子为您泡上一杯茶,以示敬意吧。”

“另外,”冰祈嘴角微微上扬,“田老师可不要叫我冰祈女士了,您叫我小祈就好,人家今年才19岁,可配不上‘女士’这个称呼。”

“那你也别一口一个‘您’了,实不相瞒,冰——啊,小祈,你是第一个称我为‘您’的,我这有点受宠若惊,还是自然一点吧。”冰祈胸前的突起就在田穆面前十公分的地方,事业线在暗处若隐若现。田穆脸色发红,微微歪过头,不敢直视。

“田老师,”冰祈在茶几旁,摆弄着田穆几乎没用过几次的茶具,“之前在微博上看到您说新书的完成度非常高,不知何时才能出版呢?”

“还得一段时间,现在第一稿还没写完,改稿、校对、审稿、印刷,发行,哪怕一切顺利,最快也要三四个月吧。”

“那这一次的主角,还会像上一本《梦诡》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田穆也从紧张和疑惑中渐渐地放松。谈到自己的作品和笔下的人物,不善言辞的田穆也能做到夸夸其谈。

不知道第几杯茶下肚,蓄谋已久的尿意终于袭来。田穆打了个寒颤,对冰祈道:“抱歉,小祈,我去一下卫生间,失陪一下。”

冰祈笑着摇摇头。不知为何,田穆觉得她的笑容有些生硬,似乎是——紧张?

怎么会呢,这样一个敢孤身拜访陌生人的女孩,只怕早就不知道紧张为何物吧。田穆暗自摇摇头,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系好腰带,田穆整理了一下头发,转身离开卫生间,回到客厅。看到冰祈的一刹那,田穆的呼吸静止了一瞬,肾上腺素猛地释放出来,危险感让他头皮发麻。

“你在干什么?!”田穆大声喝道。

冰祈吓得身子一颤,一个纸包脱手掉在地上,一些白色的粉末洒在了茶几和田穆的杯子上。田穆两大步走过去,看到自己的杯子里还有一些未融化的粉末结晶在茶中盘旋。

“你在干什么?”田穆看着脸色煞白的冰祈,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用词还是很强硬。“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想必就是为了我下药吧?我一个穷写小说的,没钱,满屋子值钱的就两个肾,你估计选错了目标。”

冰祈僵硬地笑了笑,说道:“田老师,您误会了,我对您没有恶意。我只是……”

“只是什么?那杯子里的白色粉末是什么?”田穆咄咄逼人地问道。

冰祈微微低首,羞涩一笑,脸上泛起两朵红晕。“那是……能让男人那个的药,我……”

田穆的敌意有所减退,但还是说道:“请你离开吧,不然就我报警了。”

冰祈的眼中忽然有泪花闪现。“田老师,您不要赶我走,我真的没有害您的意思,我只是非常崇拜您,非常喜欢您,所以……”

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田穆这个万年老处男的某个部位似乎在蠢蠢欲动。忽然,田穆一步上前,端起茶杯就倒进了嘴里。咽下去的一瞬间,他才回过神来。

我竟然……喝了?

怎么可能?

身体暂时没有什么异状。田穆满是怀疑地看向冰祈,而此刻的冰祈则是兴奋不已,站起身向田穆走去。

“田老师,您喝了,是不是就代表您愿意——哎呀!”

一声“呲啦”传来,冰祈的红裙子被沙发上裸漏的钉子刮到了,一块红布被扯了下来。

“这枚钉子,可是比您还心急呢。”冰祈一点也不在乎破损的裙子无法将身体完全罩住,而是大大方方地站直了身体。

白皙紧致的大腿进入田穆眼帘。目光上移,那是……

田穆喘着粗气,向冰祈走了过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等等,房间……在转?

咚。

哇,好大的响声,是哪里传来的?

眼前……为什么有些模糊……好困,好疲倦……

一切伊始。


2

好吵。

杂乱的声音如同无数条蛇齐齐吐着信子,在暗处伺机待发。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田穆猛地睁开了双眼。

熟悉的天花板,长条状的白炽灯,黑色的旧袜子。

田穆眨了眨眼睛,目光凝聚在那只袜子上。那只袜子在白炽灯管上已经挂了数月有余,田穆始终懒得理它。但今天,这只袜子看起来格外不顺眼。

田穆坐起身子,活动活动双臂。扭头看向窗外,已是阳光正盛。回身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11月27日,上午10:30,马编辑未接电话1个。

看来我是被编辑的电话吵醒的。田穆心想。

等等,这个时间?这个场景?

似乎解锁了记忆的大门。敲门,女人,茶,白色粉末……大量信息纷拥而至,挤进田穆的脑海。

是梦吧?应该,不,一定是梦。梦境中发生的事情与现实类似,这种事并不是无稽之谈。作为一个悬疑小说家(虽然是三流的),田穆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事件极为感兴趣,也查阅过不少关于“预知梦”的资料。和自己相似的案例的确有不少,而科学是无法对此做出解释的。当然,科学更解释不了一个女人为了和一个陌生人上床,不惜采取下药手段的原因。

田穆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居然能做这种梦,我一定是在家里闷太久了。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EASY GRIL。”

唉,可遇不可求的春梦啊,要是能继续梦下去该有多好,都怪编辑。田穆暗想。当然,他是不可能打电话责怪编辑的——至少交稿之前是这样。

坐到电脑前,拍拍键盘,移动鼠标,休眠中的电脑被唤醒。经历了古怪梦境的田穆对时间有些敏感,目光扫过屏幕右下角。

上午10:33,2017/11/27,星期一。

只是梦而已。田穆摇摇头,看向屏幕正中的WORD文档。随后,田穆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夜的惊心动魄犹如一场迷雾之中的梦境,人终究还是要回归从前,在已经写好的剧本里继续饰演自己不想扮演的角色。然而,隐隐作痛的右腿告诉他,这一切真的不是梦。”

“打开电脑,将昨夜的内容详尽记录下来。这是他一如既往的习惯。文字是不会骗人的,不完美的圈套总会显露出破绽。”

“键盘响了两三分钟,一阵敲门声将他的回忆打断。是谁?他犹豫片刻,还是站起身走向门口。”

“……天旋地转,他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这些文字狞笑着刺进眼帘,田穆如遭雷殛。

天壤之别的文字风格与现实中自己记忆里的剧情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他无法解释这段文字的来历。

自己应该没有梦游症吧?田穆坚信这一点,但“坚信”在几秒钟后便动摇了。因为除了梦游,于梦中写下这段文字之外,找不到第二个合理的解释。某些小说中的双重人格也能做到这些,但那只是小说里的离奇剧情。现实中的双重人格绝不可能是这样。

“是的,我压力太大,连睡觉都在想着小说下一步的剧情走向,所以才会这样。我应该看看医生,对,看医生,交稿之后就去。”田穆似作安慰地自言自语,然后故作轻松地继续思考后续的剧情。

实际上,他很清楚梦游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醒来后的他,发现……”刚敲了七个字,几声闷响传进了他的耳朵。

有人敲门。

田穆只觉头皮发麻,似乎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瞄了一眼屏幕右下角,上午10:35。

田穆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为了不发出声音他甚至连拖鞋都没穿。走到门口,近在咫尺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把田穆吓了一跳。

“田老师,您在家吗?”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田穆屛住呼吸,透过猫眼看向外界。却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光线,更罔提人影了。

田穆移开眼睛,不敢久看,生怕像恐怖电影一般在猫眼里看到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或是一张鬼脸。他深深呼吸,伸手打开门锁。

果然,是那个梦中见过的红裙子女孩。

“田老师您好,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女孩问道。

看到和梦中一模一样的甜美脸庞,田穆反而镇静了下来。恐惧和不安瞬间不翼而飞,个中缘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并没有,您请进。”田穆让开门,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红裙子女孩走进房间,却不像梦中一样直接坐到沙发上,而是站立不动,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田穆暗笑,带着女孩走到沙发旁。沙发上的杂物还是老样子,茶几上也没有茶杯和茶具,仿佛一切真的只是个梦。

“请坐,美女。还未请教芳姓大名?”田穆脸不红心不跳地将沙发上的杂物移开,率先坐在了沙发上。

女孩坐到沙发的另一边,轻声道:“我叫冰祈,是田老师的忠实读者。”

田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没想到这个梦竟然如此真实,连名字都预测得分毫不差。

“看起来我比你大一些,我就叫你小祈吧。请问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田穆问道。

冰祈摇摇头,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三年前,第一次读您的《血色黄栀花》,我就深深记住了您的名字。这些年来,您每一本大作我都读过无数遍,对您的崇拜已经超越了书本的界限。前几天偶然得知您的住址,思前想后还是想和您面对面地交流一次。由于没有您的联系方式,我只能冒昧拜访,还望田老师谅解。”

田穆看着低着头、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冰祈,疑惑顿生。这个冰祈和梦里的完全不是一个性格,话语和动作也完全不一样,后续给我下药的剧情还会重现吗?

田穆心里想着有的没的,嘴上却回答道:“没关系,我这种没名气的人能拥有你这样的读者,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会嫌你冒昧呢。”

冰祈抬起头,白皙的脸上绽放出感动的笑容。“谢谢田老师理解,我一定会永远支持您的。”

这个笑容让田穆意乱神迷,但想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件,头脑终究还是回归冷静。

田穆和冰祈坐在沙发上聊着,大多数时候是冰祈在听,田穆在说。这和梦中那个夸夸其谈的冰祈判若两人。而且,冰祈也没有想沏茶的意思,不喝茶自然不需要去卫生间,就不存在下药的机会。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冰祈掀起衣袖看了看手表,忽然站起身惊呼道:“哎呀,对不起田老师,和您聊天很开心,但我不得不告退了,我一会儿还要去上课,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田穆站起身,微笑道,“你还是学生啊,上课确实很重要,不然挂了科毕不了业,说不得你也只能像我一样当一个穷写小说的了。”

田穆本想调侃一下,却没想到冰祈连连摇头,眼中还闪起了泪花——她竟然理解成了这是田穆对她的不满。

安慰好冰祈并将她送走,重重地关上防盗门的那一刻,田穆舒了一口长气,如释重负。

全神贯注地聊天,的确让人心力交瘁。既然这个冰祈没给自己下药,也没展现出EASY GIRL的一面,记忆里的那些事也只能当成一个神奇的梦境来对待了。

田穆坐回电脑前,左手搭在键盘上,右手伸向鼠标——随后转了个方向,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杯。

和冰祈说了几十分钟的话,口干舌燥是必然的。田穆把水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不对,不能喝!

如同一道惊雷在脑海中打响,田穆心中忽然闪过了“不能喝”的念头。但为时已晚,杯子里的水流过他的唇,齿间,舌畔,流进了他的食道。

下一秒钟,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

黑暗又一次降临了。


3

房间里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柔软的被褥将最惬意的触感传递给每一寸皮肤。意识已经苏醒,眼皮却如千斤之重,将光线拦在眼球之外。

我醒着吗?田穆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我睁不开眼睛?

不止是眼睛,四肢也在寂静中沉睡,似乎只有大脑维持着片刻的清醒。

——这是睡眠麻痹,俗称“鬼压床”。田穆心想。

倏地,有声音在田穆耳畔响起。那是无数个懒得更换默认铃声的人烂熟于心的曲调。

田穆睁开双眼,四肢得以释放。

铃声也戛然而止。

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以及白炽灯上挂着的袜子,田穆似乎觉得这些在哪里见过。记忆如潮水袭来,瞬间将他的心智险些击溃。

田穆坐起身,按捺住心中的惶恐,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点亮屏幕。

11月27日,上午10:30,马编辑未接电话1个。

现实与记忆完美融合,田穆寒毛卓竖,周身如置冰窖。

此时的田穆完全明白,那根本不是梦,更不是什么梦游和预知梦,而是自己真正经历过的一切。

田穆猛地掀开被子,翻身跳下床,想用最快的速度冲到电脑前看自己的小说是否真的有新的续写剧情。

右脚落地的一瞬间,一阵刺痛从右腿传来。失去了平衡的田穆跌坐在地。

屁股亲吻地板的那一刻,一条信息从田穆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我忘记了什么,还是遗漏了什么?直觉告诉田穆这条信息事关重要。田穆坐在地上,脑海里反复重现刚才的一幕,试图抓到灵感。

作为一个小说家,灵感和直觉是赖以生存的能力之一,因此田穆自然拥有“寻找忘掉的灵感”这一能力。当那条信息重返脑海的刹那,田穆一跃而起,只用了半秒钟就抵达了电脑前。

双手胡乱地拍打着键盘,叫醒了沉睡的电脑。死死盯着右下角的目光获取了它的主人所需要的信息:

上午10:33,2017/11/27,星期一。

他妈的,这根本不可能是巧合,为什么会这样?

两分钟前,田穆的腿部传来刺痛的一瞬间,大量信息从脑海中闪过。而现在,这些信息已经得到了证实,无数个疑问却涌上心头。

­——“……被续写的内容里提到:‘然而,隐隐作痛的右腿告诉他,这一切真的不是梦。’……”

——没错,前两次我忽略了隐隐作痛的右腿,而这一次牵动了受损的肌肉或是什么,所以才会刺痛!!

——“……查看手机的时间是10:30……”

——我明明醒来的比这要早,为什么我的身体不能动,直到10:30铃声响起我才能伸手去拿手机?!?!

——“……唤醒电脑的时间是10:33……”

——为什么,为什么我查看手机的时间和查看电脑的时间必须间隔三分钟?!?!

木然的田穆移回目光,看向屏幕正中。

“昨夜的惊心动魄犹如一场迷雾之中的梦境……打开电脑,将昨夜的内容详尽记录下来……键盘响了两三分钟,一阵敲门声将他的回忆打断……天旋地转,他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醒来后的他,发现白炽灯上挂着一只袜子。事实上,他几个月之前就发现了——而今天却不知为何,这只袜子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那个女人和梦中一样,都叫冰祈。这应该是巧合吧?肯定是的,她这么文静,和梦中那个EASY

GIRL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有些口渴,他决定喝口水润润喉咙再继续讲述这个故事。不,他不该喝水的……”

“……再一次昏过去的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什么样的明天。”

看到最后一行字,田穆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冻结了。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额头溜进眼睛,却感不到半点疼痛。

田穆已经确定了,这些文字只可能是他自己写的。只因为“昨天”醒来的时候,他忽然觉得那只袜子很不顺眼。而这一点被写进了文章中。

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怕我身边摆满摄像机,再让一群傻逼专家逐帧分析我的微表情,也不可能得出“田穆觉得那只袜子不顺眼”的结论!

极度恐惧的田穆,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咚,咚,咚。”

缓慢而匀称的叩门声传进了田穆的耳朵。坐在椅子上的田穆猛地跳了起来,身体如帕金森患者般颤抖。

田穆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写得分明:上午10:35。

这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与其说是最后一根稻草,不如说是一把千斤巨鼎!

阅读两三千字的内容,怎么可能只过去了两分钟?!?!

心脏如鼙鼓般鼓动,在胸腔中咚咚作响。田穆挣扎着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的手死死抓住桌角,坐在位置上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脑飞速运转,无数个对策在脑海中闪过。几秒钟后,田穆笃定自己绝对不能开门。那个女人无疑是危险的,与她发生交集很可能会再一次陷入被动。最好还是想办法逃走吧,离开这里,也许那个女人就找不到自己了。田穆心想。

既然她在门口,那自然要不走寻常路了!田穆站起身爬到窗台上,伸手想打开窗户。

三楼而已,跳下去不会受太重的伤。何况屋子里有床单和被罩,搓一条速降绳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窗户的把手似乎卡住了,田穆用上了全身解数,也打不开这扇窗。

敲门声一次比一次急促,已经响起了七次。田穆跳下窗台,抓起电脑桌前的椅子狠狠砸向窗户。

飞翔的椅子与玻璃窗撞在一起,发出“咚”的一声,而不是想象中的“唏哩哗啦”。田穆难以置信地走上前仔细观察,玻璃上竟然连一丝裂纹都没有。

这绝不是什么高级玻璃,两个月前田穆失手打碎了这扇窗户,窗户上的玻璃是他亲手换上的,才花了几十块钱。

田穆心下发狠,抡起椅子再一次砸向窗户。

“咚!”

“咚!”

“咚!”

门口的敲门声更急促了,甚至开始变成砸门声。

直到田穆体力耗尽,玻璃依旧纹丝不动。这严重违反了物理常识。哪怕是顶级的防弹玻璃,在如此密集的砸击下也会出现裂缝。田穆丢掉椅子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既然从内向外打不开窗子,那么从外向内呢?如果能联系上外界,绝对没有打不破的窗户!

田穆抓过手机,解锁,用最快的速度拨通了最上面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是空号……”

马编辑的电话是空号?那早上吵醒我的电话是谁打来的?

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田穆咬咬牙,拨通了一串每一个中国人都熟记于心的数字。

五秒钟后,手机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化成一堆电子零件。

连110都成了空号,那网络……

果然,电脑显示“当前网络不可用”。

田穆突然害怕起来。如此看来,他身处密室之中,与人类文明隔绝,而唯一的出口被一个充满恐惧气息的人所占据。

所以,我只能开门,直面那个女人?

恐惧至极之时,大脑反倒清醒下来。田穆坐在床上喘着粗气,他心里明白尽快恢复体力是很有必要的。

一个女人而已,推开她,冲出去,没什么难度吧?田穆自忖。毕竟从前两次的经验来看,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诡异而已。自己虽然是个废宅,但男人的力气怎么也比普通女人强太多。

可能过去了五六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经过了这一串波折后,田穆信不过这个房间里任何一件可以显示时间的物品——气息匀称的田穆站起身,攥了攥拳头,决定去开这扇门。

在这段时间里,敲门声从未停止过。

离大门还有三米远的时候,田穆猛地打了个寒颤,脚步停了下来。

如果,如果外面不是那个女人呢?为什么一定是她,不是一群男人,亦或一群怪物?

这种可能性绝对是存在的。田穆想到了从未停止的敲门声,他不认为一个女人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敲一个“陌生人”的门。事实上,敲门的力度完全可以媲美砸门,记忆里冰祈的芊芊玉手,似乎经不住这样长时间的轰击吧?

但还是要出门的。田穆快步走到厨房,把菜刀握在手里。冰冷的白钢刀把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虽然他也知道如果门外真是一群怪物,自己这点战斗力完全就是送人头。

但起码比在房间里担惊受怕要好。

握着菜刀的手藏在背后,田穆站在了门口。一门之隔的未知近在咫尺。

“谁啊?大早上的敲啥啊?让不让人睡觉了?”田穆大声吼道。

“对,对不起……”熟悉的女声。难道真是冰祈?

“你谁啊,有什么事?”田穆再次问道。

“是,是很要紧的事,必须和田老师当面说,所以,能否麻烦您开一下门?”冰祈的声音柔弱而急促,田穆不禁起了疑心。

这剧本和前两次完全不一样啊。

田穆咬咬牙,用左手轻轻压下了门把手。咔嚓一声轻响,门开了一条缝隙。冰祈姣好的容颜从门缝中显露出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田穆的瞳孔还是猛缩了一下。一模一样的脸,连唇边的美人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田穆推开房门,直视着冰祈。“说吧,什么事?”背后的右手紧紧攥着雪亮的菜刀。

房门大开,楼道里的一切田穆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冰祈之外没有任何人影。包括头顶也是一样。

“我可以进去说吗?”冰祈伸出右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田穆看见那只手遍体通红,有几个部位红得发紫。显然是淤血了。

“好,请进。”田穆想了想,后退半步,给冰祈留出一条勉强通过的通道。

冰祈嫣然一笑,侧身走了进去。

这笑容在田穆的眼里如同恶魔的狞笑。在冰祈的身体完全进到门内之后,田穆抬腿就跑。

然而,如同早有预料的一样,冰祈扭腰探手抓住田穆的右臂。“田老师,不要走,听我说!”

“滚开!”恐惧再次袭上心头。田穆猛地甩动右臂,试图把冰祈甩开。然而他却忘记了——他的右手里握着一把菜刀。

没有任何停顿,冰冷的刀锋随着破空声划出优美的弧线,斩向冰祈白皙的脖颈。

菜刀传递的触感让田穆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刀刃划开皮肤,切开动脉。

大量的鲜血涌出,冰祈用双手死死捂住脖颈,但无济于事。一双美眸凝视着田穆,眼神里充斥着震惊与绝望。

直到血泊中那个美丽的身影再无一丝动静,田穆才回过神来。

我杀人了?

现在怎么办?

田穆回头看向楼道,没有人。也没有声音。空荡的空间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

田穆再一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想着对策。这个女人死了,这很好,自己很可能挣脱了这个不知用什么方法构筑的牢笼。

但杀人是事实,如果离开自己的房间,一切都回归正常,那自己一定会被送上法庭。田穆看了看手里的刀,心想八成是故意杀人罪。凶器是提前准备好的,判过失杀人的可能性极低。

先处理尸体,然后跑路吧。田穆放下刀,将还存有余温的尸体拖到客厅里。

分尸,装箱,抛尸。田穆在小说里写过无数次的流程,而自己却不忍下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冰祈很美,她的尸体也很美。田穆与她空洞的眼神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难以言表的感受。

“先处理血迹,对,先把血迹擦干,不然被人看到就麻烦了。”田穆故作轻松地对自己说。尽管他自己知道有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偌大的一滩血泊带来的视觉效果极具震撼力,对始作俑者来说更甚。田穆拿着工具,强迫自己把恐惧抛到脑后。

不,这样不行。卫生间里的抹布,会玷污了她的血。田穆的脑海中忽然涌现这样一个念头。

鬼使神差地,田穆将左手伸向了血泊。殷红的血沾染了他敲击键盘的手。好红。

田穆歪着头,嘴角莫名挂上了一抹微笑。细细端详着满是鲜血的左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妈的,我为什么不是个画家?”田穆笑着说。

舌头从手腕舔到指尖,又从指尖折到手腕。血液的甜腥味充盈着他的口腔。好甜。

田穆的笑容越来越夸张,右手不住地拍打着地面,赤色之雨飞溅四周。

他的左手伸向冰祈尸体的方向,凌空抓着什么。

“紧握的左手异常甜蜜,挥舞的右手无比甘甜。”

好红。好红。好红。好红。

好甜。好甜。好甜。好甜。

好……模糊。

逐渐,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虚无。

原来,血液也是水啊。

只剩下一丝意识的田穆,用尽全部气力放声大笑。


4

沉寂的黑暗,终将在嘈杂中迎来破晓。

田穆如同等待审判般地睁开双眼。天花板,白炽灯,旧袜子。

一切照旧。

一幕幕无法理解的画面涌上心头,田穆发出一声苦笑,径自坐了起来,伸手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果不其然,一样的时间,一样的未接电话。

经过了一次不知道多久的睡眠——或者说是晕倒,总之紧绷而疲惫的大脑得到了短暂的释放,田穆的头脑还算清醒,内心的恐惧和不甘也有所减弱。

思索片刻,田穆并没有选择离开温暖的床。他丢下手机,重新躺回床上,扯住被子将身体盖住。

既然我每一次都在同一时刻醒来,同一时刻去看电脑,那我若是故意延后看电脑的时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冰祈真的死了,死在他的手里,死在他的刀下。这是做不得假的,无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多么算无遗策,也无法让一个死人复活。

田穆的记忆力还不错,10:33看电脑,10:35冰祈敲门。已经过去大约两分钟了,自己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田穆忽然很想笑。当一个棋子有意识地去反抗,如果真是有人作祟,他该如何让自己离开这张床?是跳过看电脑的环节直接派人敲门,还是怎样?

“哎呀!”右腿忽然传来的剧痛让毫无防备的田穆叫出声来。田穆掀开被子,自己的右腿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异样,但疼痛如同跗骨之疽般除之不得。

疼痛越来越剧烈,田穆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更不让自己移动半寸。

一定是那个罪魁祸首在想办法,我偏不让他得逞!

人在极端疼痛的时候,势必会忽视时间的流逝。满头大汗的田穆抱着右腿不断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突然间,疼痛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田穆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除了汗水多了些,别无异样。

“妈的,有本事继续啊,真以为你能控制我?只有老子自己才是自己的主宰!”田穆瞪着灯管上的袜子,放声大吼。这场景挺中二的,如同小说里的主角悲愤地大喊“我命由我不由天”。

约莫过去半个小时,田穆算是缓了过来。起码发软的四肢可以移动了。田穆在床上站了起来,一把扯下那只袜子,丢到一旁。犹豫了片刻后,又一拳砸碎了白炽灯。

田穆并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发生什么,只是单纯对这两个物件发泄一下愤怒。白炽灯的碎片洒向他的脸,出于本能,田穆闭上眼睛向后躲避。

然而,脚下的被子、酸软的双腿、柔软的床垫,这些不利因素将他躲避的动作无限放大。田穆前仰后合了一秒钟,终于还是摔倒了。

下一秒,田穆睁大了双眼。他的身体摔向电脑的方向,一只手砸向桌面的键盘。“轰隆”一声,田穆重重摔在电脑桌旁的椅子上,随后滚到地板上。

和键盘撞击过的左手已经完全麻木了,肋下也传来刺痛,似乎折了肋骨。再次迎来的疼痛让田穆不断倒抽冷气,好在右腿并没有火上浇油。

半晌,田穆费力地爬起来坐到椅子上。电脑屏幕亮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右下角的时间。

10:34。

就是说,从他看过手机,到腿部剧痛,到摔倒在地,再到爬起来,一共才过去了四分钟。田穆看着时间,一脸狰狞。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这个时间和之前不一样。每一次看向右下角的时间都是10:33,而这一次是10:34。

难道是这个房间里的时间流速出现了问题?田穆心想。这种解释很玄学,在现实生活中几乎不可能,但应该是唯一的解释了。

田穆又看向电脑上的时间,10:34。——等等,数字变了。

10:35。

“咚,咚,咚。”

叩门声再次响起,将田穆脑海里全部的侥幸击得粉碎。

他知道,外面肯定是那个冰祈,窗子肯定打不开砸不碎,就连他没去过的楼下的单元门,估计也是打不开的。

田穆站了起来,他忽然知道该怎么做。

迈开腿,每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毫无知觉的左手无力地垂着,断裂的肋骨发出摩擦声,鼻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出了殷虹的血。

田穆毫不在意,如同这些未曾发生过一样。

厨房里,田穆握住了那把白钢菜刀。这把刀从未被用于烹饪,它只染过一个叫做冰祈的人类的血。

而现在,这把刀将第二次被用于切割人体。

田穆拎着菜刀走到门口,巨大的砸门声近在咫尺,似乎可以透过门看见那张美丽的脸。

“别敲了,我不打算给你开门。”田穆笑着,大声喊道。

门的另一侧,熟悉的女声并没有响起。田穆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笑着。

那笑声充斥着解脱和快意,将遭遇过的痛楚、无助、恐惧、无奈尽数释放。

“谁也不能控制我,谁也别想控制我!”田穆笑着,大喊着。

白钢菜刀在半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切入了田穆的脖颈,撕开肌肉,切开血管和气管。

身体和菜刀一同无力地落在地上,田穆已经笑不出声,但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变。

原来,自己的血液流出身体,是这样的感觉啊。

原来,我在书中写下的死亡,完全不符合实际。

原来……

幸福的黑暗终于降临,也许不会再有黎明。


5

世界之初,万籁俱寂,死气沉沉。

直到有了声音。

于是,沉睡的意识悠悠转醒。

有光芒洒在世间,驱散了亘古的黑暗。

白炽灯的影子,透过眼皮之间的缝隙,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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