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三月，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素沿着河畔慢慢地走，柳枝儿还看不出绿色，看似干枯的枝条拂着水面，一颗颗新芽藏在轻寒的后面。素穿着驼色的双面羊绒外套，雨丝在外套上形成一粒一粒细小而晶莹的珠子。再过一会，这些漂亮的珠子就该渗透进衣服，形成一片水渍了。
素拿出手机，翻开微信，点到那个熟悉的联络人，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机放回去了。素的眼角微微有些潮湿，可能是被春雨淋到了眼睛。素闭上了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连春雨也掩饰不住了。
一
万事都有开始，素承认她对余是一见钟情。
也是这样的三月，不过不同的三月天气差别好大。那天的太阳好像是吃了开心果一般，灿烂得不像话。素在路边等朋友，素穿的是乳白色的毛衣，黑色的长裙，很有些文艺范儿，不时举起手来遮阳。那个朋友那天不知发了什么神经，非得约在这样的马路上见面，早早地发来了定位，素到的时候又没有人影了。如果不是太阳如此晴好，素早就走人了。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就站在素的身边。余穿了一套运动服，黝黑的脸，时不时用牙齿咬着下嘴唇，显得有几分焦急。两个人就这样在三月的阳光下站着。素看了看他，余也没有开口，腼腆地笑了笑。
两个人各自拿着手机，不时在微信上催促朋友，不时东张西望。一不小心，目光就望到一起了。素看到余黑黑的脸有些不明显的红意，眼睛亮晶晶的颇有神采。素自觉有些失礼，讪讪地笑一下，赶紧拿起手机，翻阅一下朋友圈，在热闹的群里跟上一两句话。后来朋友来了，才知道原来两个人等的是同一个朋友。那朋友大笑：“你们俩和我想得一模一样，肯定傻傻地在这里等。”
后来，两个人就熟了。素的服饰以鲜艳的居多，初识那天的白衣黑裙只是偶然的打扮。素本来就是开朗的女孩子，现在脸上更是显得娇艳。见面的时候，素的话说得软软糯糯的，天文地理，时尚八卦，奇闻异事，时事纵横，素总能找到那么多话题。余总是默默的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不见面的时候，素的微信就漫天飞，刚开始余微信回的迟了，素也会含娇带嗔地说两句，后来也就适应了余的慢节奏。
一次，余出差去了，夜里有应酬，要到十一二点才会有空暇。本来习惯早睡的素也当起了夜猫子，努力睁着惺忪的睡眼等着余的微信。余总是让她不要等，可是素说不等睡不着呀！两人便又卿卿我我聊到夜深。
二
一次，素约了余去听青年歌唱比赛。参赛的选手不是很成熟，有一个选手由于过于紧张唱破音了。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听到了余很大声的笑。
从赛场出来，素说：“我们好好谈谈吧！”余一脸惊诧地说：“怎么了？”
素娓娓道来，任何一个选手都值得尊重，也许表现不是那么优异，可是他们也是付出了努力的，观众应该宽容一下他们的表现。
余说他没有不宽容他们，可是既然要站在那个舞台上，总要比常人好一些吧！
素又列举了一大堆道理。后来余听累了，就说，既然素这么宽容地对待身边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宽容地对待他呢？
素听了，默默无语。两个人就各自回去，两个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回家后，素反省了很久，主动向余道歉，承认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对余不够宽容。余没有应答。
三
每一次，素从发型店出来都是哭丧着脸，那些个tony、Mike老师老是在耳边鼓吹各种时尚流行趋势，把头发弄得惊天地、泣鬼神，连家里的拉布拉多犬见了都要惊疑地往后躲一会才出来见面。不过这一次，素还是很满意的，tony老师说这样随意的发卷正好可以散发出女人独有的魅力，她几乎都要相信了。回家后，素在镜子前流连了十分钟，然后拿出美颜相机从不同的角度拍了若干张照片。
素犹豫了很久，才发出了一条微信，“我去做头发了。”等了一会，没有回复，便又发过去一张照片。还是没有回复，素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素一定不会拨打这个电话，也许时间可以将那些罅隙淹没。地理学上说地球的外貌是内力和外力共同作用的结果，内力占了主要因素，外力不过是修补粉饰而已。素总希望说服自己如果看不见那些裂痕，裂痕可能就真的不存在，更何况还有外力可以修补呢！
余在电话的那头问了她做头发的价格，并冷静地指出美发行业存在最大的消费欺诈。
素先是有些尴尬，后来就有些愤怒。于是她引经据典，把各种公众号里的观点逐一搬出，洋洋洒洒大概讲了半个小时，最后冷冷地来了一句：“我这还没有让你付钱，你就如此不满，如果让你掏出一分两分钱，那你又该如何？”
余默默地当了半个小时的听众，他不知道素的怒火从何而起。几次想插话，可是在素锋利的话锋中，他找不到任何突破点。他想道歉，可是还没有轮到他，素已经把电话挂了。余反省了很久，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这么真诚的话题会引发这么大的怒火。
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皎洁，素没有开灯，房间里一地银白。她默默地坐了很久，始终没有等到余的消息。
四
后来，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就有一些拘谨了。素不再把那些关于美丽的事情拿出来叽叽喳喳地说了。余向来话不多，现在更加不主动找话题了。有时候，素会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余也不追问。
有一次，两人遇到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和余聊起股票来，余真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素看着余神采奕奕的样子，眼睛里泛满了小星星。于是，素认真地从书店搬回来关于经济学的书，她看着书昏昏欲睡，可是咬咬牙又坚持下去。
当素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余的时候，余楞了一会，说：“这不适合你，你不要掺和。”
“可是，我明明看见你一讨论股票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如让我来努力靠近你吧！”素笑嘻嘻地说。余不置可否。
素虚心地向余学习，余空闲的时候也指点一二。素果然经营不善，白花花的银子谁会不肉疼。素的语气便有了几分伤心的味道。余说：“当初我就说你叫你不要掺和，现在流泪了吧！”
余的胸膛很宽厚，拥抱很轻柔。素不开心的时候，余就静静地抱着她，素就安定下来了。看着素有些不悦了，余便过来想拥抱着她。素没有拒绝，也不像往常一样，整个人埋进他的怀抱。她的眼里流着眼泪：“我其实想做一棵木棉树，想和你站在同一片大地上。”余伸出手，想替她擦去眼泪，素默默地走开了。
素默默地把那些书收拾起来，也不在余的面前提这些事了。
结束
终于，两个人的话题只剩下天气了。素也变得谨慎而沉默，每发一条微信都需要深思熟虑。有时候，已经写下去的信息又删除了，换成短句，又反复斟酌会不会引起歧义，最后想想还是算了，不发也罢。
“亲，对不起，我先放手了！”素还是把这条微信发了出去。她擦干眼角的泪，看了看天气预报，春天的雨该结束了，明天应该是艳阳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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