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说给长夜听

据说夜半而不眠的人,大都是有秘密的人。

现在是凌晨三点。

外面的世界一片黑暗。

(一)

我一哥们儿最近失恋了。闹心的很。于是约酒约饭诉心肠。

他之前的恋爱我不大爱去了解,这次我却是从头看到了尾的。

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巧的是,他的这个前女友,正好大了他三岁。不过金砖是没有,破产倒是差点儿的。

这个前女友学姐是他的助班,大了哥们儿整整两个年级,她是细心体贴的小学姐,他是那瞻前马后的大学弟。我看着他帮学姐做各种各样的事,买各国的小玩意儿和零食,两人在微博的各种互动,我和另一个姐们儿常拿学姐调侃他,他却是不置可否,没有高兴却又不恼,只是说是关系较好的学姐弟关系。大一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没在一起,他也谈了个恋爱,只不过后来分了手。我们对他的话都信以为真,认为他和学姐确实是单纯的关系,然而大二开学没多久他们却在一起了,当然这中间有很多很多的曲折,还有另一个女生早于学姐和他告白,他和她在一起之后又分手,学姐被另一个学长告白在一起又分手的闹剧。好在两人终于还是在一起了。打一开始我便不看好这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即使他们看过了那么多场电影,吃过了那么多餐美食,到过那么多个地方,还有一起听的周杰伦的演唱会。他兼职攒钱,带着她看一处又一处的风景,尝那么多的美食。也许问题在于学姐大四,他大二。似乎在男生的眼里,年龄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女生却无法做到抛开这个问题。他还在读书,并还要读两年的书,而学姐已经找到了工作,拿着较高的工资了。他们,还是异地恋。女孩儿总是想的比男生多一些,在一次不大不小的争吵后,两人分手了,而她也没有给出分手的理由。可是我们都能看到,这场恋爱是为什么无疾而终。我约哥们儿出来吃饭,他看到什么都想到她,聊什么都会绕到她,可是之后的挽回是失败告终的。他夜夜难眠。这真的是个无聊又平凡的故事啊,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这个世界上都在上演着分手的剧情,然而这让人心碎的故事,却又都不相同。没有经历过这样悲痛的人,只能云淡风轻的缓缓陈述,体会不了四十八小时不眠不休不能停止想念的痛苦。他说害怕回校,因为学校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她的痕迹。

探讨了千万种方法,却寻不到一种可以长久止痛的法子。看书么,翻了两页就看不进去了罢。游戏倒是个好东西,然而停下来时总是要想起她。有这样一种说法,忘掉一段恋情所带来的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展一段新的恋情。然而这样,就真的有效了么,这样做,就对了么。也许还是需要时间吧。哪里会有时间不能抚平的伤口呢。需要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去咀嚼,去吞噬,去消化,去遗忘。在黑夜里,睁大眼睛,想要做一个很美很美的梦。一个对方还在自己身边的梦。

你有没有在深夜里买醉,头疼难耐却又清醒异常,在想念一个渐行渐远的人。

(二)

你捏一捏自己的肉,若是摸到一粒一粒的在皮下的玩意儿,不要慌,那是你身体囤积的脂肪。

莉莉第一次见到浩子的时候正好十六岁,正是那什么青葱年华,十六岁的姑娘,嫩的都能掐出水来。然而那说的是别人家的姑娘,在莉莉身上一掐,出来的不能是水,只有脂肪。

莉莉从没觉得自己微胖有什么不好的,甚至觉着这甚为可爱。她还喜欢掐着自己的脂肪玩儿。就连喜欢浩子,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敢的。小说中的男主角总是身穿一件不染尘埃超凡脱俗却又简单普通的白衬衫,在微微刺眼却又不热辣的温暖阳光下出场。然而她对浩子的心动却实实在在是在炎炎烈日下的。那是刚开学的周一,升国旗,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旗杆边的那个少年。一个又一个人在台上面发言讲话,站在下面的同学们早已热的不成样子,恨不得早早结束了寻水喝,大家都狼狈的很,校服也早已被汗湿透了。然而旗杆边的少年却严谨又漠然的站着,额头上的汗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的很,蓝色的校服,更给他添了一分微凉感。莉莉早听不进什么勉励语什么训话了,她满身满心早已被那个少年吸引,后来一问,这少年便是浩子。巧得很的是,浩子正好在隔壁班。于是便有了节节课下课都上卫生间顺带往隔壁教室里瞅的莉莉。浩子长得很是不赖,因此正眼或是偷偷来看的女生不少,然而像莉莉这样一天看十几次还要经常偶遇的,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她以为没有人发现,却早已成了隔壁班的笑料。以至于每次她经过隔壁班,里面的男生就会起哄,“哦~哦~隔壁班的那个胖子又来咯!”,她刚开始不以为意,后来却是大为恼火,上卫生间的次数只能一少再少。只好偷偷带了手机,存下别人拍的他的照片,在寝室里的漫漫长夜,傻傻的笑着看了又看。室友见莉莉这副模样,都怂恿她去表白。一群小女生出着这样或那样的主意,最后总不免还是要落入俗套。那么,就送份礼吧。于是浩子就在生日的当儿收到一个爱心礼盒,装着一盒子的千纸鹤。五百二十只,每一只里面都有莉莉写的一句话。她折了五百二十只,他拆了五百二十只。其中一只,就写着:“我喜欢你呀!”

浩子对莉莉其实是有印象的,也仅仅是印象而已。依稀知晓隔壁班有个胖女孩对自己有意思,然而喜欢自己的人那么多,他也不甚在意。收到礼盒的后他没有回复些什么,莉莉的喜欢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她等了一个又一个夜晚,总是在担心恐惧夹杂着一丝小欣喜和期待中不安的睡去,但没有人给她任何回应。忐忑的两个月后,她听说浩子有喜欢的人,正是隔壁班那掐得出水来的班花。所有班花的美都是形容不出的,她们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所有男生心目中的女神。莉莉比划着自己的胳膊和女神的腿,终于开始自卑起来。一种言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发芽长大,盘踞了她的心。她开始失眠,在黑夜里茫然的睁着眼睛,再也不在旁人面前张口闭口地提浩子了。

高考结束后浩子和女神分了手,各自去了大学,莉莉瘦了很多很多,大学里也得到很多男生的青睐。她试着谈了一两段不浓不淡不浅不深的恋爱,却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个旗杆边的少年来。她知道这已经成了自己的执念,放不下忘不了。可能记忆中的少年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了,然而许多年的时光里,那种情绪已生根,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怕是怎么也忘不了了。

生活总是充满了戏剧性的。暑假在一个同学的生日聚会上,莉莉和浩子终于相遇了。彼时的莉莉已经没有一粒粒的脂肪可以掐了,是真正出落成了一个美人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不经意流露出她的美来。谁能抵御美拒绝美呢,两人终于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相爱了。刚开始的莉莉觉着自己像是在梦里,和浩子在一起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上的。但是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你心心念念渴望了很久很久的东西,真正得到了之后,却发现不过如此而已。莉莉对浩子的评价就是:“不过如此而已。”再问,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出这样评价的理由了。莉莉喜欢了他四年多,然而不到四个月,她就提出了分手。不是不喜欢了,而是少年早已不复当初记忆中的模样。

好像得不到的啊,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似乎早已成为了一个梦,一个化解不开的执念,一个过去的回忆,对少年的爱恋和对懵懂少女时拥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的自己的心疼,对自己那时小心翼翼情绪的呵护,在每个夜晚想起来,都能暗暗地兴奋不已,好似自己又成了当初的那个少女,拥有少女的心事。莉莉在夜里翻出那时的日记来,捧着日记本,瞧着那一个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那一颗颗落下的辛酸的眼泪,那时微小又强大的自己,那早已过去了的时光。忘不了的,还是留在记忆里罢。

你有没有在深夜里翻开过去的日记本,小心翼翼却又欣喜难捺,在想念一个活在记忆里的人。

(三)

阿妹有一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必定会买当地的明信片,写上话语,把它们寄给想要寄的人。

她寄过许许多多的明信片,却只在意收到的一个人。

他的明信片从不是寄到自己家的,而是他爷爷家。他不肯给阿妹他家的地址,仿佛她会去他家蹲点骚扰他似的。你看阿妹的这种语气,是不是颇有怨妇的资质。她喜欢他,她讨厌他。

阿妹对感情素来淡薄的很。喜欢一个人最多也就能坚持个个把月,向来不能体会“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感情,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低得很,幼稚的很。然而后来,这已经她是喜欢他的第三个年头了。

阿妹的喜欢不是潮水,而是湖水。没有那么多的汹涌澎湃的推起一波又一波的浪,高的能吞噬卷走一切。在她的湖泊里,幽幽深深看不出一切。但若是投进一粒石子,泛起的涟漪,却是一阵又一阵,像一朵开在水里的花,泛了整个湖面。旁人的心思难揣摩,永远看不清她到底有多喜欢他。

阿妹和他互相认识,两人还同游过雨中西湖。也是这雨中西湖,使得浅浅的喜欢,变的浓郁苦口。滂沱大雨过后的西湖,还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丝,风挟裹着这雨丝,使它们落到两人的发丝间,衣服上,心口边。心如止水的是他,心潮涌动的是她。按理说阿妹长得并不赖,然而在喜欢的人面前,多数人都是自卑的吧。阿妹自卑的很。她不冷不热的和他做着普通的朋友,在节日的当口不冷不热的扯上一两句。她盼望他知道她喜欢他,又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在厦门的海边,她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在沙上偷偷划下,看着潮水涌来又离去,带走了他的名字,她的心事;在云南,她穿着花裙转着圈,在裙子扬起的时候,在嘴边轻轻哼着他的名字,随着裙摆随风飘去;在峨眉山的金顶上,她在佛前淡淡重复他的名字,在那不经意间,随着云远远的飘散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寄了一张又一张明信片。她明白的是,他早已成了自己记忆里的一粒沙,在那个世界里飘荡着,无法驱逐。阿妹知道,他知道,她知道。

阿妹觉得他太优秀,太骄傲,然而说到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太骄傲,两个都很骄傲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们两人很像,就连喜欢的歌都相差无二,然而这样的两个人,却怎么也走不到一起,反而渐行渐远。

曾经有一段时间,阿妹在每个夜晚,都会和他道晚安,他有时回复,有时不回复。有了回复的夜晚,阿妹辗转难眠,小小的喜悦从指尖流向发梢。没有回复的夜晚,阿妹辗转难眠,浅浅的忧伤从心口漫向四肢。无论如何,都是辗转难眠。她喜欢坐在窗前看着月亮从一端移向另一端,然后在困意来袭时睡去。她一个人的思念,实在不足为外人道。知道她喜欢他的人,几乎没有。她看很多很多的书,走很多很多路,听很多很多的音乐,花很多很多的时间健身,只为了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优秀,然而再优秀又有什么用处呢?他似乎从不在意这样的自己啊。

两人终究是愈来愈陌生,再也不说话,仿佛是两个陌生人。只有阿妹自己知道,她到底有多喜欢他。

你有没有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心生希望却又充满绝望,在想念一个不可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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