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电影《笑傲江湖》里说：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也有人说，江湖，就在金庸笔下，在徐克的电影里，在黄霑的词曲中。

这些年，徐克很少再有佳作问世，黄霑和金庸也已故去，这个江湖，似乎显得落寞了。

或许就像黄霑当年在歌词里写的：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但是，当年黄霑还在的时候，那个江湖开始热气腾腾。

一、斗

黄霑年少时便有一腔血勇，他在喇沙书院读书时，听说自己的表弟被人欺负，于是黄霑气势汹汹前去“找场子”。

结果去到现场才发现，对方是“打遍全校无敌手”的李元鉴——他后来被人熟知的名字叫李小龙。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明知打不过，硬着头皮的黄霑还是动手了，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他就是不服软，一次打不过，就再打一次，两人一直打了一个月。

因为此，黄霑也与李小龙“不打不相识”，结成了好兄弟。

后来李小龙成了功夫巨星，黄霑就把当年的事挂在嘴边，吹了一辈子。

“我可是跟李小龙打过架的人！”

黄霑和金庸、蔡澜、倪匡并称“香港四大才子”。

但其实，他是广州人，在8岁那年，随全家一起迁往香港。

在香港迅猛崛起的那些年，刚好为成长起来的黄霑提供了广阔的舞台。

从香港大学毕业后，黄霑做了两年教师，随后决定投身广告业。

就像郑智化一样，那些有才华的人，即使在最苦闷的行业里，也总能绽放出光彩，当年的郑智化在广告界风头正盛，但因为他写的广告歌没人能唱，在朋友们“你行你自己唱”的刺激下，他转身投入音乐界，随后创作了《水手》、《星星点灯》等让人记忆深刻的歌曲。

而黄霑，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在广告界同样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彼时的广告语，往往是英文或是拗口的粤语配音，听起来特别别扭。

“年少轻狂”的黄霑大胆地使用粤语白话做广告语，于是，就有了那句至今仍有鲜活生命力的广告语——“人头马一开，好运自然来”。

因为敢于创新，黄霑成了首位获得美国广告界最高荣誉“基奥奖”的香港人。

水流到了尽头，从悬崖上奔涌而下，于是就成了瀑布。

在广告界顺风顺水的黄霑开始尝试创作歌词，而这，也成了词曲界，一股瀑布形成的源头。

二、才

黄霑创作歌词的才华是无与伦比的，他和顾嘉辉曾是有名的“辉黄”组合。

1980年，顾嘉辉打电话找黄霑填词，在听到他念了一遍曲谱后，黄霑挂掉电话就去写词了

二十分钟后，他写完最后一行“仍愿翻百千浪，在我心中起伏够……”

这首歌名叫《上海滩》，是周润发版《上海滩》的主题曲，一经叶丽仪演唱后，即刻火遍大江南北，并获得当年的十大中文金曲奖。

黄霑所作的歌词，很少有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在其中往往是喷涌而出的豪情万丈，他的歌词，就像是苏轼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1990年，正在拍摄《笑傲江湖》的徐克请黄霑作词，结果黄霑写了六稿徐克都不满意。

有些羞恼的黄霑回去翻看古书，在《乐志》中突然发现一句“大乐必易”，于是他仅用古音的“宫商角徵羽”写成了《沧海一声笑》。

他在曲谱上画了很不雅观的男性某器官，并留言说：“老子最后就这一稿，你爱用不用。”

结果徐克见后非常欢喜，最后在录制时，徐克、罗大佑和黄霑喝了酒，几个人录音棚中一顿“鬼唱”，结果第二天几人酒醒后，发现演唱的歌曲真情流溢，汪洋恣肆。

或许这首歌本就是“天成”，因此也应该用“醉酒”的方式演唱出来。

除了这两首词曲，黄霑还曾创作了很多经典：

比如，当年在春晚舞台上，由28岁的张明敏演唱的感动所有中国人的《我的中国心》；

以及，后来他为金庸武侠剧创作的很多词曲，《射雕英雄传》的《铁血丹心》，《世间始终你好》等。

或许也是因为黄霑的词曲，才让金庸的武侠江湖，更加波澜壮阔。

三、骂

在香港娱乐圈中，黄霑或许是最率直的人，对于自己看不惯的事，他从不会遮遮掩掩，而是“张口就骂”。

当年，被认为并没有唱歌天赋的刘德华发行歌曲《情是那么笨》，黄霑听到后，在采访中直接对着镜头表示：“没有看过，写歌写得那么笨的作词人。”

后来，华仔见到黄霑，他低声说：“霑叔，你骂就骂，能不能轻点骂。”

黄霑哈哈大笑，拍着刘德华的肩膀表示：“不要放弃，人是会进步的，我骂你三年，你现在的作品，我听懂啦。”

黄霑的“骂”，更多的是对事不对人，后来他还为刘德华的《真爱是苦味》谱曲，可见，两人之间已经坦诚相见。

还有一个人，也曾经挨过黄霑的骂，那就是成龙。

当年，“小龙女事件”爆出，成龙在面对记者时表示“自己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这样的开脱，的确有些不雅观，但在娱乐圈中，大家熟知“打人不打脸”的规矩，何况事不关己，于是很多人对成龙的解释表示理解。

甚至金庸先生也只委婉地表达一句：“男人可以风流，但是不能下流。”

结果黄霑跳出来怒斥：留情不留种叫风流，留种不留情是下流，我说的！

这样的性情，真是坦率的可爱。

三、情

蔡澜曾经说过：香港“四大才子”里最会泡妞的是黄霑。

但黄霑的用情，其实是“色而不淫”，后来黄霑、蔡澜和倪匡三人合作过一档谈话节目——《今夜不设防》，这档节目尺度很大，经常提到男女情事。

但是，三个有才华的人却并不显得“油腻”，相反，他们将节目做得妙趣横生。

在节目中，有一期请到了黄霑最喜欢的男明星——张国荣，黄霑对“哥哥”有多喜欢呢？

两人每一次见面，他都要亲一下，而张国荣每一次都躲避不过。

有一次记者问张国荣为何不躲开？“哥哥”调皮地回答：“我心里想的都是他旁边的林燕妮。”

林燕妮才是黄霑的一生所爱，众人都是“一遇杨过误终身”，黄霑却是“一见林燕妮误终身”。

黄霑与林燕妮相识于1975年，两人因为一次广告宣传进行合作。

与卿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从此黄霑泥足深陷，但林燕妮对这个“满口脏话”的男人，却并无感觉。

在几次苦追未果之后，黄霑使出“狠招”：1989年，他在报纸上登出他和林燕妮结婚的喜讯，证婚人是金庸。

在一次聚餐上，黄霑跪下向林燕妮求婚，请金庸见证，但在不久后，林燕妮也发表声明：声称黄霑的举动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两人痴缠15年，最终还是山水迢迢，江湖路远。

后来，黄霑娶了比自己小17岁的妻子，老夫少妻，相濡以沫。

四、顽

金庸曾经说过，在自己写过众多人物中，他最喜欢“老顽童”，因为他有趣。

其实，黄霑更像是现实中的“老顽童”，虽然他会骂人，满嘴脏话，甚至被外人认为是“老不正经”，但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而是活的坦荡从容。

或许，那些看似玩世不恭的行为，才是生命最自在的方式。

2001年，黄霑被查出患有肺癌，因为治疗头发开始脱落，他干脆剃光头发，还拉来“光头”麦嘉和罗家英，一起做了一档节目——《三个光头佬》继续笑谈人生。

有人问他，你都病了，为什么还这么拼？

黄霑回答说，自己要努力，把分期付款的房子买下来，不然自己死了，老婆住哪里呢？

这样的话，在嬉笑中也让人动容。

另外，作为黄霑的老朋友，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恶习”——半夜跑到别人家借浴室洗澡，每次洗完后，还会打一张欠条，表示自己会用歌词来还。

很久以后，蔡澜在整理家务时，翻出一张黄霑的欠条：

“补午夜吵醒嫂夫人之过，特书新签单以示在欠蔡澜兄嫂拙作二首，即前后共欠四首。——欠曲人黄霑。”

那时候黄霑早已过世，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

五、终

2004年，黄霑因为肺癌晚期，最终辞世，他留下一句“其实人间尽耳聋”。

那时候，粤语歌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看着一个时代的辉煌逐渐落寞，或许，这个玩闹了一辈子的人，心有不甘吧。

黄霑一生留下2000多首词曲，还有各种文学作品，他是“鬼才”，但也是最懂生活的人。

在黄霑的追悼会上，众人选择了《楚留香》的主题曲作为背景音乐，这首歌的歌词是：

湖海洗我胸襟，河山飘我影踪……

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生命经历过灿烂与繁华，到了最重的时刻，真的，不必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