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二十元的假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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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粽叶飘香的端午节,每年的端午节时能让我想起一件与之有关的小事。

还记得每年端午节的时候,无论家中境况如何,母亲总要割了粽叶,泡好糯米,给全家人包粽子。后来我们三姐弟读书,家中经济压力大了,端午又成了可增加一点经济收入的节日。

据说端午那日百草为药,在这一日若能用各类中草药熬制的汤洗浴的话,一年之内可防各类蚊虫叮咬与皮肤病,母亲是个赤脚医生,她会在前一日到野地里找寻各类药物甚至又一定清热作用的野草,端午那日背到城里卖给城里人。虽不值几个钱,但行情不错的情况下,比卖大白菜划算多了,我读初中那阵子,大白菜也就一毛钱一斤,这中草药是按一扎一扎地卖,每一扎能卖五毛钱。父母发现了这个挣钱的“门道”,每年便会找寻大量的中草药进城去卖,除了能为我们攒点学费之外,偶尔还能买点猪肉回家一家人过个开心的端午节。

记得某年端午节,父母依然一早就进城卖草药去了。那年的端午节正好在周末,周末回家的我在家中等父母归来,却迟迟未等到他们回来,直到天快黑了的时候他们才回来。按照以往年端午节的情况,他们回来会从背篓里掏出各种东西,而作为孩子的我们会在一旁开心的看着,可能有些可供我们食用的小零食呢!但是,从父母迈进屋的那刻,我就感到了极低的低气压,于是孩子们谁都没说话,沉默着去生火做饭。

慢慢饭香溢出,众人似乎才从低气压中涨起点点情绪。母亲在灶上做饭,她说,今天草药卖得挺好的,卖了五十多块钱了呢,只是……只是其中有二十块钱是假的。母亲还倒找了给假钞的人十多块钱,也就是说,这次端午节,父母差不多白忙了一场。

母亲拿出那张假钱,那是一张假得太明显的假钞,给的人估计趁着父母正忙的时候无暇仔细辨认真伪,又看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于是鱼目混珠。十五六年前的二十块钱对我们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父母需要再背两百斤大白菜去城里卖,意味着差不多我们家一年的电费,意味着我在学校两个星期的生活费,于是我们心里都恨死了那个用假钱买了父母草药的人。

后来便集中到这假钱如何处理的问题上了,按照别人口中的方法,我们也可以混水摸鱼,趁着谁忙的时候转手出去,又或者找个眼神不好的老头老太太脱手。但是,姐姐把我叫到了一旁,她说,爸妈这么辛苦,要是钱用不出去的话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可是,我们又不能再让它去害别人。说到底,父母都是为了我们。所以,我们来处理吧。

于是,我们很自信地跟母亲保证,我们能把这二十块钱的假钱用出去,她不用再给我们姐妹俩这周的生活费了。然后我接过钱,把它夹在了书中,又在之后的某天,把它交给了燃烧的灶膛。

很多年后,我忘了我和姐姐为了省那二十块钱所带来的辛苦,时间也冲淡了那张假钱给全家人带来的痛苦,仍记得的是姐姐跟我说我们决定那张假钱命运时的坚定和善良,还有我把它交付炉灶时的三分悲壮和七分自豪。很多年后,我和姐姐,都已不再弱小,善良温暖,人格健全。

有时觉得,一个人的人格的形成,取决于他所经历的事情,更取决于他愿意记住的事情。他选择记住伤害与冷漠,他的心一定不会太柔软;他选择记住善良与温暖,他大都是个相信爱并有能力爱人的人。愿时间都带走伤害,留下脉脉温情,温暖我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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