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七，寒月。你们罔顾法纪，彼此相恋，是神界的禁忌。你们可否知罪？”
“夏七知罪。”
“寒月知罪。”
“现将夏七贬为凡人，受七情六欲之苦，生老病死之灾，直至阳寿已尽方可结束。寒月，贬为剑灵，无神体无人形。若你们能平安渡过人间的劫难，就证明你们前缘不该尽，我等也不会再阻挠你们。”
“领命。”
“你们去吧，去往五百年后的人间。”
二
“啊！”
“少爷，做梦了？这么激动是不是梦见容姑娘了？”
“啪！”夏秋狠狠拍了一下榆生的头，“胡说什么，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是一个神，与另一个神相爱了，我被贬入五百年后的人间。”
“哈哈哈，说不定那是你的前世。”榆生笑道。
“什么前世今生的，最奇怪的你知道什么吗？”
“是什么？”
“与我相爱的另一个神，她的名字叫寒月！”
“哈哈哈！”榆生狂笑不止，“少爷，寒月不就是你永不离身的剑吗？哎呀，少爷，我看你是最近练剑练多了，走火入魔了！”
“懒得理你！”夏秋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夏秋！”
“雪蕊！”夏秋赶紧跑过去，“天气寒冷，你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
容雪蕊低头羞赧一笑，“多谢关心。”
夏秋接过容雪蕊身后婢女的披风，替容雪蕊披上。“客气什么？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伯父又是我的恩人。更重要的是，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胡说什么呢？”容雪蕊别过脸不去看他。
“噗呲！”身后突然发出一丝笑声。
“榆生？你笑什么？”容雪蕊问道。
“容姑娘。你听我说，少爷他做梦，梦到与另一个人相爱了。”
“什么？”容雪蕊惊讶道。
“榆生！你住嘴！”夏秋追着榆生打。
容雪蕊道：“夏秋，你让他说。”
夏秋停住了脚步，榆生继续说道：“那个人的名字叫……寒月！哈哈，少爷与他的剑相爱。”
容雪蕊放松了一下，微微笑了笑。
夏秋拉着容雪蕊双手道：“这辈子，不会再喜欢其他人，我夏秋非雪蕊不娶！”
“谁答应嫁给你？”容雪蕊低头笑道。
“伯父会同意的。”夏秋停顿了一会儿，缓缓道：“父亲在朝为官，却被奸佞小人诬陷而死，母亲伤心欲绝追随父亲而去。只留下小小年纪的我，若不是伯父带我回容府，就没有今日的我。”
“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容雪蕊安慰道。
“有时候在想，父亲原是一名剑侠，锄强扶弱，名震一方。若当年不是为了求娶母亲而入朝为官，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夏秋望着佩戴在一侧的剑，寒月。正是已故父亲留给他的。
“夏秋。以后会好的！”
三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容太傅嫡女雪蕊，温良敦厚，娴淑大方。着册封为太子正妃，钦此。”
“谢皇上隆恩。”
“夏秋，你当真不考虑父亲所说的吗？只要你肯，父亲就会禀明圣上，我们早有婚约。这样就不会抗旨，我们也可以在一起了。”容雪蕊眼眶湿润。
夏秋坚决道：“我决不入朝为官！”
“以你的才华，入朝为官，迟早会出人头地的。”
“雪蕊，你知道我不入仕的原因的。”
容雪蕊缓缓道：“你父亲的原因。”
“对！朝廷中，虚情假意，拉帮结派，拜高踩低，我实在厌恶。还不如执剑走江湖，潇洒一生。”
“那你是要放弃我吗？”
“不，我带你走！”夏秋拉起容雪蕊的手。
容雪蕊用力甩掉他的手，“够了！聘则为妻奔则妾，我是当朝太傅之女，你要我跟你私奔？我不会做出如此有辱家门的事情。”
“这些不过是世俗的规矩，何必理会？你我一起行走江湖，仗剑走天涯，别有一番感觉。”
“你错了，我就是一个俗人，自然要守这世俗的规矩。”容雪蕊悲哀道。
“雪蕊。”夏秋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罢了，你执意不肯入仕，我也绝不会与你私奔。我们……就此作罢吧。”容雪蕊背过身去，偷偷擦去泪水。
“不！雪蕊！会有办法的！我去求伯父。”
“夏秋，这么多年，你以为父亲不知道我们的感情吗？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人纷至沓来，你以为父亲真的一个都看不上吗？他是在等你啊！等你想通，想明白，不然他为何几次三番暗示你入仕？并没要求你有多大出息，你可知世家贵女下嫁白衣平民，这会使家族蒙羞，贻笑大方啊！”
夏秋冷冷道：“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你的家族，你的身份。你在意的都是别人的眼光。”
“难道你不是吗？你放不下你心中的执着，不肯妥协一步。”容雪蕊暗自垂泪。
夏秋默不作声。
容雪蕊缓缓走到夏秋面前，“这玉珏还给你，我们就此作罢。你去过你的仗剑走天涯，我做我的太子妃。从此各生欢喜。”容雪蕊急急离去。
夏秋大喊一声，拔起腰间的佩剑，朝着眼前的果树乱砍一通。
树干都被砍花了，地上满是被砍断的树枝，漫天树叶随风落下。
夏秋摔倒在地，忍不住嚎啕大哭。眼泪都滴在了寒月剑上。
四
寒月觉得此时比起平日有点不一样。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已有了人形。再看看眼前的夏七，正伤心欲绝的哭着，是因为他的眼泪吗？所以才化作人形？
“夏七。”寒月跑过去想要抱住夏七。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穿过了夏七的身体。
原来如此，虽化作人形，却不是真正的人。
见夏七哭得如此悲伤，寒月也觉得心里难受得很，虽然他是为了别人而哭。难道这就是他要经历的七情六欲之苦？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夏七完全没有了记忆，而她自己却还留着记忆。难道这是天神的安排？
夏七看不到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她也摸不着他。所幸，她还有微弱的法力。
寒月捡起地上的玉珏，心里纠结了许久，还是偷偷把玉珏放回了容雪蕊房里。
不管今生你还记不记得我，也不管你还爱不爱我，我只要你高兴就好，夏七。
这么些年，陪在你的身边。见证了你与容雪蕊的感情，从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再到两情相悦。我知道，你很喜欢她。而我，也会成全你，虽然我心里很难过。
我们相爱了千年，相守了千年。而如今，我在你身边，看着你去喜欢别人，却像是隔了无穷无尽的山海。
五
太子大婚，太子妃从容府出嫁，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街上围满了百姓，热闹不已。
太子身穿喜服，骑在马上，满脸喜庆。身后跟着的花轿，新娘子坐在花轿中，姣好的容颜隐隐若现。
夏秋从人群中一跃而出，拔出手中的剑，砍杀了抬花轿的轿夫。夏秋牵着容雪蕊的手，把她拉出花轿。
“雪蕊，跟我走。”
容雪蕊震惊地看着夏秋，挣脱出他的手掌，“夏秋，你疯了！劫持太子花轿是死罪！你快走！”
“我才不管这些破规矩！我若是怕死，今日就不会来了。”
太子的人马很快与夏秋纠缠起来，互相厮杀着。纵然他武功再好，寡不敌众，迟早会被抓起来。容雪蕊推开夏秋身边的人。
“谁敢阻拦本太子的人抓拿逆贼，格杀勿论。”
太子的人丝毫就没把容雪蕊放在眼里，一瞬间，不少人拿着刀剑朝着容雪蕊的方向砍来。
寒月一见，分身乏术。她誓死也要保护夏七的，可是容雪蕊，是她最爱的女子，她若是死了，夏七估计也不活了吧？
寒月思虑间，以最快的速度挡在容雪蕊面前。一时间身上中了无数刀剑，虽无伤口，却损耗了不少元气。还好容雪蕊没事。
夏秋来到容雪蕊身边，拉着她一起逃，可容雪蕊却死活不肯跟他走。寒月此刻虚弱得很，却顾不得那么多，用尽全部法力，把容雪蕊推向夏秋。夏秋拦腰把她抱起，逃离了混乱的现场。
六
郊外的小茅屋中，容雪蕊在照顾浑身伤口的夏秋。
“雪蕊，等我伤势好了，我们远走高飞吧。”夏秋躺在床上虚弱道。
“不，等你好一点我就回去。太子不会放过我们的，我若跟你走，会牵连满门的。”
夏秋愣了一愣：“那你为何跟我走？”
容雪蕊无奈道：“我根本就不想跟你走，只是当时有一股力把我推向你。”
夏秋笑了笑，似乎听见什么笑话一样。
寒月在旁静静地看着，这两人明明两情相悦，却又各有各的顾忌，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忽然，茅屋外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还有马蹄声。
夏秋立马把容雪蕊护在身后，缓缓走出了茅屋。
外面都是太子的人马，见夏秋出来，所有箭矢都射向夏秋。夏秋拿起寒月剑三两下挥开了所有箭矢，太子的人马立即跟夏秋纠缠了起来。容雪蕊在旁干着急地看着夏秋。
所有人都围着夏秋打斗，寒月也挤身进去帮夏秋。夏秋一剑刺向身前的人，却被他一脚踢飞了手中的寒月剑。围困的人越来越多，夏秋也逐渐体力不支。
那人捡起了地上的寒月剑刺向了夏秋，寒月扭头一看，夏秋正背对着那人。寒月二话不说直接过去挡住了夏秋的后背，寒月剑穿过了寒月的腹部，刺穿了夏秋的背部。鲜血一瞬间染红了寒月剑，寒月只觉得身体一阵凉意，低头看了看脚部，正逐渐消失。寒月大惊，慢慢地逐渐往上消失，一瞬间寒月已消失不见，灰飞烟灭。
七
容太傅向圣上禀明，容雪蕊与夏秋早已私定终身，却瞒着众人。圣上大怒，容太傅欺君之罪本欲全府抄斩，后因朝臣求情，圣上才开恩免去死罪，将容府抄家，贬为平民。
夏秋与容雪蕊终究还是成了亲，两人正过着夫唱妇随的生活。两人生了一男一女，把容老爷乐得合不拢嘴。
夏秋正颇有兴致地在看书，容雪蕊捧着一碗热汤进来。
“在看什么呢？”容雪蕊问道。
夏秋抬头一看容雪蕊，兴奋道：“在看我父亲留的一本书《剑灵奇谈》，里面说上古剑灵，以泪浇之，可化人形；以血染之，不复其魂……”
“好啦！赶紧趁热喝吧。”容雪蕊把热汤端到夏秋面前。
夏秋喝了一口，问道：“你说我这寒月剑有没有剑灵？”
容雪蕊想了想道：“也许有吧。”
夏秋拿起寒月剑看了看，道：“我总觉得这寒月剑有点不一样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若叫我说出少了什么我还真说不出。”
容雪蕊不明所以，赶紧喂夏秋喝完了热汤。
八
六十年后，夏秋寿终正寝。
回到了神界，夏七拼命寻寒月却找不到。
夏七找到了天神，质问道：“寒月呢？你不是说等我们度过人间的劫难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天神缓缓道：“你是度过了，可她却度不过。”
天神右手一挥，把寒月在人间的画面都呈现出给夏七看。
夏七看完十分沮丧地离开，手里摸着腰间的寒月剑。
寒月，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你陪着我长大，看着我与容雪蕊相爱，多次救我……而我却丝毫也记不起你。我不配与你相爱啊！
夏七拔出腰间的寒月剑，往脖子上一挥。
寒月剑乃上古神剑，夏七拿它来自尽，一瞬间魂飞魄散。
上古剑灵，以泪浇之，可化人形；以血染之，不复其魂。以魂铸之，永世长存。
夏七与寒月，在那人外之境，天外之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