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101大樓

冉冉 文

七天的時間，還來不及環島一周，僅僅待過了台中和臺北兩座城，便匆匆告別了。十月底，北方入冬，我的家鄉都已開始供暖，寒風吹走樹枝上最後一抹綠意，一眼凋敝蕭索，悲秋即逝，冷冬襲來。而臺灣島上，還是盛夏的末尾，酷暑過了，這裡的風和煦而溫暖，陽光含蓄而柔美。

飛機在桃園機場降落，即刻趕往台中，車站裡人不多，現買票也是有座位的。車窗外的土地上，陳舊的低矮房屋林林總總，綠田鋪展，蘆葦漾漾。台中，路並不寬闊，小店沿街排開，小生意有滋有味，小生活平靜悠然。宮原眼科在日本統治時代是一家眼科診所，如今老式建築不改，這裡已成了品茶、製備伴手禮的地方，霜淇淋名不虛傳，確實美味。逢甲夜市自然不可錯過，聽當地人講，逛遍逢甲至少三個半小時，可惜是我時間緊迫，走不盡這裡的街鋪，嘗不盡這裡的美食。夜市裡，都是小吃和小店，燈火通明，招牌高高掛起，好像每一家鋪都有自己的故事，老闆熱情好客，排隊的時候聊上幾句，像久違的友人一樣熟絡。走在夜市裡，見著喜歡的便駐足瞧瞧，碰著中意的美食便嘗嘗，站著吃，迎著小風吃，不管什麼大雅之堂，市井喧鬧才是尋常生活。小本生意中的百姓文化，彰顯著最為真實的生活姿態，扯去附庸風雅的表像，不乏出神入化的手藝和窮妙極巧的做工，民間的生活是小人物的天下，最為平凡，也最為精彩，區別於教科書式一板一眼的木訥風格，有異于交口稱譽的高貴格調，不知名也開懷，不富裕也幸福，于無聲處展神通，於巷角街邊話傳奇。

高鐵台中車站

第二天，吃罷一餐火鍋，啟程去了後裡，來這裡是工作事務的緣由了。後裡是個偏遠的地方，店鋪更為陳舊，人煙更為稀少，熱鬧到了盡頭原來寂靜。

隔天，工作告一段落，回到了城裡，延著台中公園一路溜達，來了一中街。一中街在學校門前，是年輕人的天下，粉紅色的彩燈懸起來，少年們的生活像童話般夢幻而美好。清晨的台中公園是年邁老人鍛煉的地方，不遠處夜晚的一中街是年輕後輩漫步的場所，時光交疊相錯，如前無異。

接下來的兩天時光，我們幾個人一同包車出遊，司機師傅王姓，也是導遊，又是攝影，熱情周到。清早，帶我們嘗過了當地的特色早餐大面焿，我們一行人來自河北或是內蒙，北方得徹底，看著這裡的食物，滿心的好奇，也是趣談。日月潭才是這一程的重點，快到的時候，王師傅讓我們準備好看第一眼的日月潭，倒數三秒，日月潭水流清澈，兩畔立著青山，遠處連起天際，原來清水一潭也是如此廣闊。日月潭地屬南投縣，這是臺灣島上唯一一個不靠河海的縣城，卻坐擁全島最大的湖泊，命運算是公道。日月潭的自行車道並不能環繞一周，只是在月潭一側，這條路真的很美。騎行的人沒有很多，一路綠茵，碧藍色的潭水在身旁微微蕩漾，映著樹影，映著遠處的山，斑斕閃爍。之後再乘船，風起水落，最美不過人間。回程路上經過了921南投地震紀念地，這裡還依舊保留著災後的房屋和眷村，難道是上蒼妒人間絕美，殊不知人間之所以美，不僅僅在於自然風光之瑰麗，更在於人賞得了佳境，也渡得了逆流，苦難過後的生活依舊不斷向前。接著是彩虹眷村，幾排小屋，牆上滿是彩虹爺爺的作品，爺爺九十四歲高齡，依舊繪畫不停。我們很幸運地見到了爺爺，他是香港人，我這北方人蹩腳的粵語他一定沒聽清楚，但卻熱情地遞給我他的名片，還與我們合影，爺爺很瘦，也不高，鏡頭前的他手裡拿著自己的小畫，畫中的明黃色調透著頑皮，爺爺面露微笑，目光堅定，炯炯有神。彩虹眷村的畫都是鮮豔的顏色，活潑卻不幼稚，明亮卻不扎眼，一派歡欣炫麗，一處彩虹城堡。王師傅載我們去如邑堂嘗了各式酥餅，我們帶了一些回內地，晚上一餐沙茶火鍋，一整天都是滿足。

日月潭

早餐是濃郁的豆漿，出發奔向高美濕地。本來計畫昨晚去高美欣賞落日的，但是堵車實在嚴重，只好今早去了。上午時分的高美濕地略顯平靜，不巧是漲潮時候，一條木棧道上走走，不得下水。彈塗魚和招潮蟹是我們勉強認得出來的物種，它們個頭都不大，星星點點落在濕地上，不遠處的紅樹林淺淺微笑。海邊的風不小，風力發電的風車高高聳立著，遠遠排開，北方也有這樣的風車，在廣漠的沙地山石上，風一樣的呼嘯，在北或許凜冽，這裡的風伴著海水的氣息，吹來了清涼，喚醒了激昂，在這娟秀之地唱響了豪邁與奔放。一路向北，走沿海的高速開到臺北，路一邊是海，另一邊是臺灣島，一水一山情愫繾綣，可感可歎萬古千年。臺北故宮博物館無疑是必去景點的榜首，最為奪目的自然是翡翠白菜。曾經的皇室藏品琳琅滿目，看起來確實過癮。古老的文化綿延不止，樣樣珍奇，精雕細琢，古今多年，佳品璀璨，一如往昔。今天要與我們的司機師傅告別了，這一路他總是認真盡責，他曾說，出來旅遊，不要趕時間，著急去下一站，因為你不知道下一站是否如你所期待的一樣，在這一站，就要享受當下的時光，才是對的旅遊。旅遊的意義或許正是這樣，拋下平日裡的瞻前顧後和殫精竭慮，讓心靈行走在路上，領略生活中的美。告別的最後王師傅說，希望有緣再見。是啊，萬水千山，不過認識了兩天，難忘是緣，再會有時。

高美濕地彈塗魚小塑

高美濕地風車

臺北，不同於台中，是個更發達的地方。我們一路從中山紀念堂走到了臺灣大學，途經總統府和介壽公園，之後乘車去了國父紀念堂，再走去地標101大樓。承恩門的路口別具一格，不太認識路的我分不清楚這一個路口分出了多少岔路，剛過路口，有不少人支起畫布，描繪這周圍的古建築。這一路走，只是覺得政治離生活越來越遠，歷史只記住了最驚心動魄和最輝煌燦爛的，尋常百姓的生活或許不被銘刻，卻是一個時代裡最精彩的部分，這裡的喜怒哀樂都發自肺腑，這裡的材米油鹽都真實無妄。臺灣大學裡，古老的建築帶著別樣的韻味，悠遠的歲月中總有些事不改初衷。101大樓是地標建築了，曾經最高樓的記錄已被超越，越發覺得這個高樓建的很美，成了前輩也俊俏。晚上去了西門町，最棒的步行街，購物的天堂，看板高高掛起，店挨著店，精彩紛呈，喝一杯珍珠奶茶，走走逛逛，生活真自在。

轉眼就要離開，最後的一天，先去國軍歷史博物館轉了轉，西門紅樓還在修繕，然後是誠品書店。到誠品書店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還要趕飛機，時間緊迫，還不知道誠品到底有幾層，還沒仔細挑選自己喜歡的書，還沒仔細品讀書裡的故事，隨手拿起了高木直子的漫畫，匆匆離開。最後的最後，空曠的桃園機場裡，我們帶了些禮物，回程了。

桃園機場

北京開始降溫，很冷，好在供暖了，屋子裡還是舒適的。我翻開高木直子的漫畫，臺灣島上的日子如映射浮現，如果有緣，想在誠品書店裡坐上一整天；如果有緣，想在夜市裡多吃一點；如果有緣，想再和彩虹爺爺照張相；如果有緣，想去高美濕地看一場落日；如果有緣，看一眼修好的西門紅樓；如果有緣，想去更多的地方。臺灣島，距離北方很遙遠，卻不生疏，希望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