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兔与波波鼠

文/吴精一


“波波鼠,世界是很大的,不只局限在这个村子,你应该跟我一道去四方走走。”毛毛兔说道,一边将包袱提到肩上。

“可是,毛毛兔,我感觉这个村子里有我想要的一切了。”波波鼠回答。

毛毛兔不屑地看了一眼波波鼠,说:“你的要求真是太低了。瞧瞧这个村子,一天时间我就逛透这里的风景了,何况我已经待了一年,再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必须得走了。”

“我理解你,毛毛兔,但是你并不了解这个村子真正的风景在哪。”波波鼠说。

“什么?这一年时间里我已经走遍每个角落了,还有什么不了解?”

“你只是看到那些大范围的美,却没有去发现最细微的美,比如这草丛里的小花。”波波鼠说着弯腰指着草丛里一朵很细小的蓝白色花朵,看起来有些像小喇叭。

“哎,这算什么花呀!这有什么好看的!”毛毛兔不屑地说。

“你不懂欣赏它,难道你没发现它的可爱吗?”波波鼠说。

“不,它太平凡了,太不起眼了。我想要去看的是漫山遍野的牡丹和玫瑰那样的花,我想要去欣赏的是各种名山大川,我要走遍全世界,看各种各样的奇景。”毛毛兔充满豪情地说。

“好吧,那我祝你如愿以偿。我只要待在这个村子里,认真探寻那最小最小的美。”波波鼠说。

于是,毛毛兔上路了。


三年后,毛毛兔回来了,他春风得意地来到波波鼠家门前。

“喂,波波鼠,你好啊!”

波波鼠正在家门边的菜地里给蔬菜浇水,听见毛毛兔的声音,便放下水壶,跑出来拥抱毛毛兔。

“你好啊,毛毛兔,你终于回来了,在外边收获怎样啊?”

“好得很啊,我到过好多地方了,走过很多名山大川,看过很多壮丽的景色。真是太棒了,可惜你没有跟我一起去。”

波波鼠把毛毛兔请进屋子喝茶。

一进到屋子,毛毛兔立刻感觉像进到一个自然艺术馆。屋子的每面墙上都贴有各种树叶的标本,还有些水彩画装在镜框里,画的仍然是花啊草啊树叶啊虫子啊之类。

“哇,这全是你画的吗?”毛毛兔惊讶地说。

“是的,我经常在大自然里写生。”波波鼠说。

“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画的?”

“就是你走之后吧,有一天,我忽然觉得光是欣赏那些花草还不够,我应该为它们做点什么,于是我就开始给它们画画,有时灵感来了还配上首小诗。”

“真不赖,那你这样做快乐吗”

“当然快乐啦,在我画画的时候,那花儿就像在跟我的心对话似的,我感觉到一种又充实又平静的喜悦,这真是不好形容。”

“唔,”毛毛兔若有所思地说,“我从来没有感觉过这样的快乐。”

“但是你有欣赏壮丽风景的快乐呀。”波波鼠似乎看出毛毛兔的情绪有些低落,安慰道。

过了好一会儿,毛毛兔忽然说:“波波鼠,你给我上了一课,真的!虽然我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壮丽的风景,可是那种感觉太短暂了,在你心头转瞬即逝。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停换地方,不停换风景,就为了看见新风景时那刹那的美好感觉。但是,我内心最深处还是有一种疑惑,我问自己,走遍全世界之后该怎么办?难道再去外太空找更新奇的风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今天你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突然领悟到什么是有深度的生活,什么是有深度的美,什么是真正的与美同在。”

波波鼠微微笑着,他没有想到毛毛兔像个哲学家一样说出这些话。

“那么,接下去你还出门吗?”波波鼠问。

“不出门了,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向你学习跟植物连接。”毛毛兔说。


第二天,波波鼠带着毛毛兔开始在菜地里画一株小草。

毛毛兔拿着画笔去画,画着画着,心里渐渐烦躁起来。他不耐烦地丢下画笔说:“我还是忍受不了这种无聊!”

“可你昨天还说出一堆道理呢。”波波鼠疑惑地说。

“昨天,对,是那样的。可我真沉不下心来,我还是走吧,继续周游世界。”毛毛兔站起身说。

“好,那祝你好运!”

于是,毛毛兔又走了。

波波鼠继续一个人种着菜,画着画,写着诗。


又过了几年,波波鼠的画和诗登上报刊,一时间,各地很多动物都慕名来认识他,向他学习。有些动物还住到这个村子,想要跟波波鼠一起玩艺术。

村子变得热闹了。波波鼠有了许多新朋友,大家一起从自然与艺术中感受美,获得平静的喜悦。

这事儿慢慢传到毛毛兔的耳朵,那时他正在大草原上发呆。有人扔了一本报刊在他眼前,他便拿起翻看,立刻就看到波波鼠的画和诗。

“真棒,这家伙竟然成名了!”毛毛兔想。

他继续翻着那些诗,然后看到一篇采访波波鼠的文章,上面写着《波波鼠的自然生活艺术村》。

“呀,那儿成了艺术村啦!”毛毛兔很惊讶。

他望了望周围那在秋天里泛黄的草场,一种寂寞的感觉油然升起。

“看到这些风景又如何呢?我还是如此寂寞啊!”毛毛兔说。

“喂,寂寞什么呢?我们不是你的伙伴吗?”帐篷里走出几个旅伴。

毛毛兔看着他们想道:“是啊,我也有伙伴,可是,这些人跟我一样只能体验粗糙的乐趣,没法像波波鼠他们一样,体验那种细腻持久的快乐。”

那几个旅伴见毛毛兔在发呆,也就没有理会他,跑到草场那头骑马去了。


几个月后,毛毛兔又回到村子,见到了波波鼠。

“波波鼠,我折腾够了,这回我真不走了。”毛毛兔说。

“那你还想学画画吗?”

“想,这回无论如何我都坚持下。”毛毛兔坚定地说。

于是,波波鼠又带着毛毛兔和另外一些学生开始写生。这一回,毛毛兔沉得住心了,非常投入地画起一株草来。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天,毛毛兔把草画好了,真着还不错呢。

“挺棒的呀,毛毛兔,第一次作画就画得这样好。”波波鼠表扬道。

“谢谢你!”毛毛兔开心地说。“刚刚我体验到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了,内心充满了平和喜悦。”

“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看来你可以待下去了。”

“嗯,可以,我已经明白,画画帮助我们的心专注和没有杂念,并延长了审美的时间,在这个时间里,我们的内心与植物自然地就发生连接,而且,通过与植物的连接,我们也在与造物主进行连接,因此内心充满了喜悦祥和。所以,我们不用去远方朝圣,因为眼前的一草一木都是圣,只要我们真正专注在它们身上,认真感受它们的存在,它们就能带领我们领悟神的话语。”

“你真是个哲学家。”波波笑道。

“但你是个活在哲学智慧中的艺术家。”毛毛兔说,“这才是最棒的,我虽然能说出些道理,却比不上你用行动活出来,你那种才是生活的艺术,我得继续向你学习。”

“慢慢来,我们互相学习。”波波鼠谦虚地说。

于是,毛毛兔留在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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