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

梧桐树

       大厦东侧的那棵梧桐树,春天发芽,开花,夏季生枝,长叶,秋季枯黄,凋落,冬季霜花,积雪。

     不知不觉,吴桐今天毕业都已经五年了,工作的日子里仿佛也听不到时光匆匆的脚步声了。每天早晨7点起床,然后乘30分钟的公交,走10分钟到广安大厦,5分钟电梯,3分钟走到自己的办公间,2分钟喝掉一杯冲的牛奶,1分钟打开电脑,于是开始一天的工作,一直忙到晚上7点,像倒带似的返回到自己的出租房。

       夜幕降临,这是吴桐最开心的时刻,33层的高度和落地窗足够把城市的喧嚣挡在外面,拿出一人份的小电锅,倒进半锅水,插上电,坐在地板上,拿出手机,打开电影《追爱》第一段故事,苏乐琪戴着橘红色的棉线帽,站在小河边,吃着跳跳糖,在像星星般闪耀的雪花飘飞中,感受着舌头尖上的心跳。如果真的有爱情的话,心跳的感觉是怎样的?吴桐不清楚,水“咕嘟嘟”开了,把事先切好的香肠,和方便面一起放进锅,盖上盖子,等着面香溢满了这小小房间时,放少许盐和醋,关掉开关,拔掉电线。焖2分钟,就着小锅,开始狼吞虎咽。在毕业那年冬天,北方式铅灰色的天空上挂着的一轮圆圆的太阳,惨白而冰冷,在她的视野中摇摇晃晃,终于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家。之后的生活就像一杯透明白糖水,或许最初是甜的,时间久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味道了。

       填饱肚子,躺在床上,盯着因为多年雨水而变得潮湿发霉的天花板,一片片乌黑蔓延到墙角。叮铃铃,手机在黑暗处叫起来,“妈,爸的生日不回去了,工作走不开。”“你就多久没回过家了,桐桐,是不是怕去相亲啊,不是我说你啊,都27了,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结婚了。你嫂子跟你同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年纪都这么大了,你不着急我着急。”

       吴桐现在每月工资几千块,虽说不多,但是在这样的普通二线城市,节俭些,也足够维持生活。不是没有尝试白酒的欲望,只是白糖水陪伴的时光太久,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再潇洒轻狂,不再年轻,渐渐模式化度过一天又一天。

       婚姻是什么?就是合法化的性关系。婚姻真的有幸福可言吗?交换戒指说要牵手一生的人,最后却变成熟悉的陌生人,从前被钟意的优点都被抹去,剩下无尽的抱怨与争吵。看着身边的反面教材,哥和嫂子,大姐和姐夫,大概只有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能感受着家庭的温暖,这样的幸福如同外表鲜红内中早已乌黑腐烂的苹果,10点后,关上房门,躺在一张床上,各躺一边,各怀心事,无言的夜蔓延着寂寞。

       吴桐很清楚,她要的不是这样的婚姻,身体的交合,灵魂的伴侣,这才是她想要的。宁愿孑然一身,也不要妥协结婚。从未痛痛快快谈过一场恋爱,容颜却渐渐老去。

       同学聚会时,昔日打打闹闹的朋友们,现已为人父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官方笑容,不再有什么所谓个人理想,孩子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吴桐不禁叹息。同学们在谈完家庭孩子之后,转过来,关心吴桐,“吴桐,有男票吗?怎么还单身?”“吴桐还是这么年轻,一点没变!”也有人感慨到。婚姻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不管情愿与否,所以她还是老样子,吴桐这样想着。

        “吴桐,今天下班之后,开始休假,至少一星期,旅行也好,宅家也好,总之,明天不要来了。”“主编,我不想休假,还得跟进苜木老师的小说。”“你不用担心了,苜木老师昨晚给我电话,说打算停更一段时间。再说,阿姨打电话给我老婆,老婆大人可给我下命令了,必须让你休假。”张志良是这家小小网络传媒公司的老板,兼任主编,张志良和他老婆是吴桐妈牵媒拉线结的姻缘,十年来夫妻琴瑟和鸣,所以非常感激吴桐妈妈,自然她说的话张志良不好拒绝,像个感叹时光荏苒的中年人,带着满满无奈与遗憾:“看着你,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跟你一样,刚开始创业,什么都不顾了,你嫂子差点没跟我分手。现在还后悔,没有珍惜可以好好恋爱的时光。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也该找个男朋友了,谈场恋爱,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再不疯狂你就老了。”听着张主编引用着流行语,吴桐觉得哭笑不得,再不疯狂我就老了,怎么觉得现在我已经很老了。

       想想刚毕业那年,没钱却有着大把时光,每天为找个喜欢又稳定的工作而奔波,总是想着好好工作赚钱周游世界。休假的第一天,翻开了珍藏CD《心动的感觉》,是部法国老片子,因为兼顾爱情和学业,女主总是匆匆忙忙的,淡蓝色透明的眼珠里写着梦幻,一个有个性的女主,吴桐很喜欢。看完电影昏昏睡了一下午,时醒时睡着,一会儿爬上了埃菲尔铁塔,一会儿又飞到了巴黎圣母院,站在钟楼怪人的位置上不由自主地往下坠落,恐惧的风迎面袭来,怎么,怎么办?要掉下去了,就这样死去吗?孤单一个人?一个有着宽厚肩膀的背影,静静转过身来抱住了她坠落的身体,轻声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一个世纪了。”吴桐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庞,可是阳光太刺眼了,怎么也看不清。“铃铃”手机突然响起,那端传来大哥吴淼粗矿的嗓音:“桐桐,到郑州的机票定好了,明天中午十二点,酒店也预定好了,好好玩。”

       五年来,她每天公司,出租房两点一线。既然休假了,不能总是宅家里,会发霉的,还是出去走走,不然妈又逼她相亲。乘出租到了机场,自从那年毕业,她就没回过学校,连学士照都没拍,匆匆忙忙就毕业了,做梦一样得缺乏真实感,这次出去玩正好路过郑州,她想去看一眼学校也好,等换了登机牌,就有点后悔,一个人故地重游,不知又勾起多少回忆,她是个喜欢怀念过去的人,因为过去可以经由大脑编织成美丽的风景,可以任凭她开心畅游,反而对未来总是有着惴惴不安的心情。

      终于找到了座位,吴桐安静的坐下,邻座靠窗的男人带着副黑色太阳镜,双臂交叉,嘴角微微上挑。好像还挺帅,吴桐挑了眉毛,眼镜男身体微侧,头慢慢靠过来,脸渐渐放大,吴桐诧异地左侧着身子,快靠近的那一刻,“Stop!”吴桐的高声引得乘客纷纷侧目。“抱歉,不好意思”吴桐向四周小声道歉着,气鼓鼓地瞪着眼镜男,只好做深呼吸平复心情,久违的一次旅行,不想破坏好心情,这个男的神经有病吧,心里默默吐槽。眼睛男眉毛微挑:“看够了吗?”吴桐一头黑线,佯装没听到,低头专心致志抠手机。

      “先生,打扰下。”“睡着了吗,先生?”吴桐下定决心,吴桐悄悄伸着五指,想确认睡着了没有,刚举起手,就被一张宽大的手紧紧握住,眼镜男坏笑着:“搞偷袭?睡着了也被你吵醒了!”她想找个地缝:“那个,想问一下,能不能换换座位?”“为什么?”他边笑边摘掉眼镜,他有一双丹凤眼,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吴桐惊诧的神情,浓黑的眉毛,黝黑健康的肤色,是她喜欢的类型,眼镜男咧着嘴笑道:“怎么?被我帅了一脸?”吴桐抑制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冷着脸悄声解释着:“我想看看窗外,可不可以换换座位?”眼镜男故作不解:“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我刚才解释过了。”“我是说,为什么要给你换?”吴桐双唇紧抿,后悔不该问他:“不换就不换,放手!”“真汉子!”眼镜男放下她的手,戴上眼镜,塞上耳机。

       一万头羊驼在脑袋上空飞过,吴桐一声不吭,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打开音乐,许冠杰的一生所爱,淡淡的遗憾,深深的忧伤,紫霞仙子与至尊宝注定不能在一起,这样凄美很符合亚洲人的爱情观。假如紫霞不死,至尊宝不去取经,他们结婚生子,是否真的会幸福一生,恩爱一辈子?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至尊宝在被压五行山下之前得罪过不少神仙,再加上不保唐僧西天取经而失去如来这个大靠山,在人界,神界都没有容身之处,紫霞因为厌烦佛祖每日的经书讲座,思凡下界,两人,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苦苦日子。至尊宝每天在各路妖怪圈里吹嘘着大闹天宫的神迹,回家抱怨,要是陪着师傅取经也许早就成佛,日日被人供奉香火,紫霞被气得直掉眼泪,直呼还不如嫁给牛魔王,起码他会给我所有的宠爱,要是没有偷恋凡尘,继续做佛祖的灯芯,也就不会遇到至尊宝这个黑心的,“天天给我气受,没本事赚钱,在外面一不顺心,喝几两猫尿,回家就拿我出气,还说我不给他生孩子,话说,我们不是一个品种的好嘛,怎么繁衍下一代?”凄美的爱情经典演变成令人厌烦的中国家庭伦理剧。“噗,呵呵”吴桐闭着眼睛,想着,再美的爱情也无法长久,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一直有双好奇的眼睛盯着她,一脸无奈,刚才她还气呼呼的,一会功夫自己乐上了。

       飞机降落时的失重感就像昨天梦中从钟楼坠落的感觉一样,恐惧再次袭来,“啊,怎么办?”突然一种宽大的温暖包裹住了她的手:“没事吧?做噩梦了?”那温暖的触感又转移到她的耳边,她的眼罩被摘了下来,一湾泛起涟漪的清澈湖水的双眼盯着她,头微侧,想与眼镜男拉开一段距离,有点尴尬说道:“没事,谢谢!”眼镜男往后靠了靠,一脸嫌弃:“已经到郑州了,飞机正在降落,睡得跟死猪一样!”“要你管,哼。”这男的太没品了,眼镜男一脸坏笑:“来郑州干嘛?旅游,出差,还是想艳遇?”反正快下飞机了,吴桐只是不理会他。

      天空灰阴阴的,北风呼啸着。吴桐的心情很好,毕竟是待了四年的城市,大学时烦透了这里的雾霾,毕业后只要听到有黑河南的,她总要为河南分辩,河南是华夏民族发源地,民风淳朴,也有很多好人的,极其护短,。

       走出机场的大门,吴桐一手拉着行李箱,只顾仰头看着天空,“嘭”“啊,疼疼疼,你这女人走路不看脚的吗?”她抱歉微微低头道:“对不起啊!”“是你?”吴桐盯着飞机上的眼镜男,之前坐着倒没有注意他还挺高的,一米八左右的样子,又高又黑,标准帅哥一枚,就是脾气太差。吴桐本来是个喜欢和和气气的人,刚才飞机上,已经在忍着了,只觉得胸中有股埋藏已久的气喷出:“喂,眼镜男,我已经跟你道歉了,是个男人,就别像个娘们一样叨叨的,不依不饶的。”“么兰菇?眼镜男?娘们?”他瞪大的眼睛向外喷着火,攥紧拳头挥过去,吴桐吓得紧闭双眼:“啊,对不起”慢慢睁开右眼,只见拳头离她的眼只有拇指长度,眼镜男慢慢抽回手:“好,我接受你的道歉。”突然右腿一弯,“我脚疼死了,腿也疼,你得赔偿我,而且我钱包也丢了,你要负责,我的衣食住行靠你了。”“哈?不过是撞你一下,碰瓷儿啊?”吴桐心里一阵阵烦躁,超级讨厌这种耍无赖的男人。

       吴桐只想赶紧离开,她走左边,男人走左边,她走右边,男人走右边。“我真没时间跟你耗着,好,你去哪,需要多少?先说好,你要多了我可不没有!”她只想甩掉麻烦,男人坏笑着:“你去哪,我就去哪!”她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里一动,眉头慢慢舒展开:“我去哪,你就去哪?”男人突然眼睛一亮:“嗯,是的。”吴桐撒娇地嗔怪道:“脚骨折了,手没骨折,人家真得好累啊,你也不帮忙拉着箱子?老公”男人天灵盖亮了,这女人怎么了,之前还很矜持,突然浪起来,叫一个陌生男人老公,刚才不过是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好玩,逗逗她:“对不起,我还有很重要的生意要谈,先走一步。”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玩笑不要开大了。“老公,你要去哪,不是说好了,要陪我回学校一趟?”去学校?他有点好奇,这次回老家休息,也挺无聊,脸上一副疼惜:“好,老婆,我帮你拿行李。”边说着夺走吴桐手里的拉杆,跑着向马路对面拦出租,她倒有点怔怔的,好小子撩妹子撩到我家了,看着他拦下一辆出租,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坐进里面的座位,外面的暗灰色的皮座套咧着一条口子,露出来里面的白色丝绵,像个小怪兽张着嘴说着“有种来啊”,吴桐哼一声,怕什么,我都快三十的人了,不再是等着别人撩拨的羞涩小女孩了,有人相伴的旅行至少不孤单。“喂,我叫吴桐,老公叫什么名字?”“沈乐明”秃头的司机大叔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看这对古怪情侣。

你的大学

      吴桐一向喜欢坐公交车睡觉,那时候郑州还没有通地铁,公交车自然是必要的交通工具,总是她一个人的时候居多,心情却会随着这晃晃的公车而变得明朗起来,如果好运,可以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阳光从飞扬着灰尘的窗外透过来,像温暖的怀抱,静静闭上眼睛,明亮的彩色光芒在眼睛里绽放着,这时明朗的心情里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沈乐明往前伸了伸胳膊,看着前方,他也两年没回来了,城市变得更加拥挤了,车辆人群从东向西,从南到北,这时肩膀一沉,转头见吴桐已经睡熟了,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了,他轻轻往后仰了仰靠在后座上,把她快要滑下去的头扶正,一头墨黑长发,肤色不算太白,甚至有点淡淡黄色,并不立体的五官因这圆圆的脸变得柔和起来,不是个漂亮的女人,确是个有点独特的女人,哪里独特,说不上来,可能是不羁的性格。

     也许,只有小说里的女主才会如此有勇气地靠在陌生男人肩上,今天吴桐也做了回自己故事里的女主。

       “吴桐,到了,醒醒”沈乐明轻轻推着吴桐手臂,司机师傅带着憨厚的笑容搭讪着下车:“没事,车还得半个小时才返程,让你女朋友多睡会吧!”“嗯,好的,谢谢。”他竟然没有否认。车上的人陆陆续续地下车了,吴桐还在酣睡,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口水慢慢地流出来,沈乐明急忙从口袋抽出张纸巾,擦擦被口水蔓延的地方,无奈摇摇头。

        “嗯?到哪了?”吴桐一边睁着昏昏的眼,一边用擦嘴角的口水,然后悄悄揩到他的衣角上,沈乐明气急败坏地嚷道:“喂,往哪擦呢?”吴桐一副野蛮女友的气势:“怎么,这么快就嫌弃女朋友了,那你可以走啊,不拦着。”“好好,给你!”他说着脱下那件灰色外套直接盖在她头上,“发型都乱了,没形象了。”她一把抓住衣角从头上往下拽,他坏笑着晃晃手机:“呦,刚才您老睡觉那形象,我可都拍下来了。”“手机给我,删了,快删了。”沈乐明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甚是可爱,就把手机举得高高的,他太高了,手臂又长,吴桐只顾着往上蹦跶去抢手机,双脚站立不稳,身子失重地歪下来,只顾慌乱中随手空中乱抓,抓住了他的T恤,拼命想维持平衡,沈乐明也被惯带着往前倒,“嘭”一声,吴桐只觉得屁股摔得生疼,热热的气喷到她的鼻翼两侧,软软的东西附在她薄薄的唇上,惊慌地推开他的脑袋,这才发觉他一只手臂垫在她的脑袋下,“赶紧给我起来,你压着我了!”沈乐明眼角嘴角抑制不住笑意,吴桐本来没觉得,看着他笑笑站起身,伸出右手要拉她起来,突然刚才那话有色色的嫌疑,圆圆脸颊顿时通红,冷着脸,一手撑着地艰难地站起,沈乐明笑笑拍拍裤上的灰尘:“走吧,你饿不饿?要不要找个地方先吃点饭。”提着行李箱下车去了,吴桐只想能像孙悟空的金箍棒变成一根针。

      他们草草在学校外小饭馆吃了点东西,因为吴桐一直着急要去怀念大学时光,登机之前还有怕怕的,现在反而有点急不可耐了。一座类似天安门城楼的建筑物默然屹立,正中间行书写着“艾默思国际学院”,下面是紧紧关闭着的两扇中国红的门,“呀,我忘了,今天周六,正门不开。我们走欧洲街吧。”吴桐笑嘻嘻地像个孩子,又遗憾地说,“本来想直接走正门,门之后有惊喜,我们绕过去也可以看得到。”“哈哈,什么惊喜?”沈乐明也被她那孩子气的笑容感染了,“进去,就知道了”吴桐故作神秘道,“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她认真道,“我们学校只允许学生进校,你穿得像个猥琐大叔。”还没等乐明插一句话,她紧接着说:“得Cos play!”“什么?”乐明开始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沈乐明插着裤兜,上身白色T恤衫,下身带点破洞的深蓝色牛仔裤,后面背着的红色背包与红棕色板鞋很搭,怎么还不来,女人就是磨叽,半个小时了,习惯性地看一下左手腕,戴着一条十几颗灰黑色骷髅头组成的手链,手腕上还有一道一寸宽的淡淡印记,是他常年佩戴手表留下的,嘿嘿一笑,倒真像个苦等女朋友的大男孩。“沈乐明,我在这!”听得一声明亮的呼喊,沈乐明转身,担忧地朝四下看看,不要遇见熟人,郑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搜肠刮肚后庆幸自己并没有在这居住或工作的亲戚朋友。“刚才不是在这边的商店逛吗?怎么跑路对面了?”看着吴桐不顾一切的横穿马路,他不禁提高嗓门,“小心!车太多了,走天桥!”“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吴桐开心地小跑着,沈乐明不禁奔跑起来:“你别动,我过去。”这正是下午6点高峰期,天已经黑下来,一轮上弦月优雅地挂在蓝紫色幕布上,震耳欲聋的汽车鸣笛声和人们的咒骂声,像一锅乱乱的杂烩菜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声尖锐的鸣笛声乍响,炫目的白光渐渐逼近吴桐,“怎么办?”得快点躲开,可是腿不听使唤,“就这样死去吗?一个人”她紧紧闭上双眼。

       突然冰冷的白光消失了,令人心安的温暖袭来,沈乐明长长的手臂紧紧地环抱着她,“不要命了,傻叉”所有嘈杂的鸣笛声渐渐远去,“哈哈”“哈哈”两个人在久久的拥抱中傻笑起来。“刚才为什么不走天桥?”他恨恨地责备着她的无知,吴桐一步一步跳上天桥的台阶:“你今天真帅!”答非所问地回应,他跟在后面,踢飞了天桥上的石子。“哪个不长眼的扔石子,正中老子脑袋!”桥下一个鼻子红红的光头醉醺醺地叫骂道。吴桐转过头盯了他一会儿,两人相视而笑。吴桐换了身学生装,穿着一身浅粉色格子短裙装,下身穿着日系灰白色丝袜,丝袜上微笑的黑色小猫图案正好探出灰黑色中筒的皮鞋口,随着她的脚步,小猫也跳呀跳的喵喵叫着,叫得心里乱乱的。“你看这边台阶,”沈乐明一声不吭,仿佛已经很了解她了,只等着她继续说,“从下往上,一阶比一阶窄,螺旋地向上,跟噩梦里的一样。”看着她盯着脚下,小心翼翼地下台阶,他心里一动,快步地走在她前头,留下宽厚后背对着她,她微微一笑,默然无语。

       门是一个封闭的平面,代表着安全,像欧洲街的这扇门根本不能防贼防盗,新喷漆的棕红色镂空铁门,铁门上镶嵌着的花纹在那里兀自卷曲着,有点西式风情。因为今天周六,挂在头顶上的小彩灯明晃晃地照亮了整条街,像过圣诞节一样,闲散的学生们蜂拥而出,逛街喝酒撸串,有的情侣两两相伴,有的朋友三五成群相伴。“哦,你的大学原来是这样的。”沈乐明把手半插进裤兜,懒懒做着学生的走路姿势,吴桐笑着道:“这也是你的大学。”“老婆,今儿去哪逛啊?”沈乐明伸伸懒腰顺带牵起她的手,她别过脸去,心不在焉地看着街边橱窗里的风景,凹凸参差的地面是由灰蓝色砖块砌成的,周围的建筑以浅粉色和黄色为主,圆形玻璃窗下是半月形的门洞,五年了,欧洲街还是老样子。只是有的原来服装店改成了酒吧,有的精品店改成了蛋糕房,有的店还是老样子,她以前常去的“洋果行”还在,老板娘总是笑眯眯的,经营着各种梅子,地瓜干等等干果和小吃,那里有她酸甜苦辣的回忆,“最喜欢这家的梅子”她告诉他。欧洲街的建筑一层是店家,上面层都是学生宿舍,由中间隔空的拱门分成三个街段,临近欧洲街大门的第一段主要经营着各类服装店,第二段以意大利广场为中心的,主要经营着各类精品店打印店,第三段靠近综合体育馆,主要经营着餐厅。

      “我最喜欢欧洲街的参差不平的地面,踩在上面,有一种浪漫感觉。”“建筑也挺有欧式风格的。”沈乐明微笑点点头,“想买什么?我们逛逛!”她笑着问道:“钱包又自己跑回来了?”沈乐明无奈笑道,“哈哈,作为你的男朋友,总得给你买个礼物作个纪念。”她用闹脾气似的小孩语气娇嗔道:“不要,我要你亲自挑的,不要和我商量,这样才浪漫。”对于她,他真是没有办法,这时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缓慢地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目光呆滞的老人,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应该是她的老伴,对着旁边年轻人说:“没事了,就在艾默思里头溜溜弯,去公园太远啦!”

        沈乐明问道:“老师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教课啊?”“不是,他们是附近的居民,把校园当做公园了.”沈乐明才反应过来:“你骗我,你敢骗我!”说着就要咯吱吴桐,“你不是说,学校不让校外人士进入吗?所以我们才要扮成学生样子?”吴桐格格得笑:“傻呗!”“我一把年纪了,还要穿破洞裤,戴非主流手链。”咯吱着吴桐笑得肚子疼,“你很年轻啊,穿这一身真像个大学生!”“你还说!”“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吴桐求饶道。

开房去

      上弦月仿佛又亮了一些,预示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吴桐踮起脚尖,沈乐明弯下腰附耳过去,“我们开房去。”她迎着月光坚定地说道。

       “哗哗”听着浴室里放热水的声音,沈乐明心里突突的,像一场梦,不过才一天功夫,他们进展的如此迅速,到底是成人世界,自动送上门的约炮还是头一次遇见,认识还不到24小时,刚才登记的时候,明明看见她身份证,得有27岁了,或许已经结婚了,要是未婚女比较麻烦,即便她是单身,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就算惹上麻烦,他可以一走了之,反正又都不知道彼此的住址。想来想去,沈乐明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为和她上床找借口,这对于他,是个不小的打击,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下半身动物,目前为止,所有跟他有性关系的都是他精神爱上过的女人。

       浴缸被吴桐用消毒水刷了三四遍,这才放心的躺了进去,这是间不大不小刚好放下一只浴缸的卫生间,四周是白色瓷砖,浴缸里冒着的热气升腾着,变成一颗颗亮晶晶的水滴挂在天花板上,被昏黄的灯光照得闪闪发光,像一颗颗白日里的星星,眨着眼睛看着下面的混沌世界,热水已经漫过了桐的全身,只留下一个脑袋支在浴缸凹进去的部分,现在已经是初春,天气已经不冷了,桐还是喜欢烫热的水,水的热度迅速地蔓延全身,传递到了内脏器官,甚至是大脑,双手附在肚脐上,也木木的,因为热度的蔓延而丧失了知觉。今天很开心,这只是第一站,下面还有一个地方,他呢?大概会回到原来的位置,我却不能停下脚步,这是属于我的旅行。

       吸收了充足水分的皮肤嫩嫩滑滑,吹弹可破,吴桐认为自己算不得美人,抚摸着白白的手臂,水水的,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自己,一直都只是被动着,不争不抢,因为这样就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别人,这是她信奉了二十七年的。二十七年,原来这么短,短得来不及享受青春,原来这么长,长得平平碌碌度日如年。

       “啊”一声惊悚声响彻漫漫长夜,吓得那些街区的流浪猫一个机灵。黝黑健康的肤色,像农夫的皮肤,带着阳光的味道,很难想象在常年不见光的城市里,竟然存在着有这么健康肤色的人。但是现在不是欣赏美男的时候,吴桐蹲在靠近沙发的墙角,双臂交叉着抱着肩膀,呆呆的一动不动,沈乐明也被吓到了,被她震惊的眼神和高分贝的惊叫,迅速扯下床上的床单裹在身上,一口喝掉电脑桌上剩下的半杯水,定了定神,不敢走近,只是远远轻声地安慰道:“没事的,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吴桐依旧呆呆,眼神直直地看着地面,听到他说了一句“你放心”,顿时泪珠如雨,刚开始小声啜泣,后来哭的一发不可收拾,抽噎着仿佛快要断气了。沈乐明慢慢地挨到她跟前,什么情况,都27岁了,装什么纯情小女生?又自责不该这么鲁莽,不会是仙人跳吧?别一会儿有警察叔叔来查寝吧?女人主动说开房,这不就表示愿意?不能怪他啊!

       “你还不过来,杵在那干嘛?”桐抬起头水雾雾地看着他,“你没事吗?吓坏了吧?”他也蹲了下来,她向他肩膀靠了靠,接着打开他合着手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渐渐停止了哭泣,笑着说道:“嗯,我喜欢你的怀抱。”沈乐明竟有点不明就里,这女人他简直有些捉摸不透。

        “你困不困,要不要睡觉?”他像寻常夫妻间似得询问着,“地上太凉了,你不能一直坐在地上,听话,起来好吗?”沈乐明像个父亲似得哄着不听话的女儿,挣开她的双臂,她反而搂的更紧了,他只好把树袋熊似得趴在他身上的麻烦送到床上。

        “先睡会儿吧,我出去一下买点吃的,想要什么?晚饭你也没怎么吃。”看着桐呆呆的样子,沈乐明也不好再说什么,让她自己静一下也好。“咔”门被关上了,黑暗冷冷袭来,“要你”桐突然黑暗中的这句话吓到了,怀疑是别人说的,瞳孔适应了黑暗,四下环顾,哪有别人,只有她自己。她是这么寂寞的女人吗?她是断不承认的,二十七年的守身如玉,说得好听,是洁身自好,说得难听,是没有人要,这近乎有些可悲的虚无。大学时代的种种浮上心头,静静的黑洞没有引力,只是一种存在,内中什么都没有。恍恍惚惚中,走到一扇美丽神秘的门前,想要打开这扇诱惑的门,轻轻拧开门把手,门之后是无尽废墟和冷冽狂风。

      “滴滴”一阵刷卡声,桐回过神来,沈乐明打开门进来,看见桐坐在床上的枕头上:“我买了香蕉面包。”热热的夹杂着香蕉的甜味弥漫着,“有点饿了。”他看她有了精神,忙从袋子里掏出面包,递给她:“我买了果汁,牛奶,要不要喝点?”她微微笑笑,摇摇头。

        沈乐明把手伸到红色背包里,一阵乱掏,桐洗了洗手,拿着毛巾擦着手走出卫生间:“找什么?”“找我的身份证。”沈乐明想另外开一间房,刚才是用她的身份证登记的,他的身份证根本没动过:“找到了。”桐怔了一下,慢慢走到门口,转过身靠在黑色门上,低着头道:“要不,就在这睡吧!”沈乐明皱着眉头说道:“快疯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那也行的。”桐说完迅速钻进被子,听着没声音,又探出头来,温热的唇压将下来,舌头上着了火一样,不管不顾地燃烧着,仿佛要把一切烧成灰烬,这样才能永远让自己占有。

       爱究竟是什么?是精神的爱更重要,还是身体的爱更重要,古今中外恒久的话题,爱一个人或许想跟她或他做爱,不爱一个人或许也会想做爱,做爱对于男人或女人的快感不同,男人享受征服或占有的快感,而女人却偏爱被征服或被充满的感觉,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时机和生理的问题,但也不能绝对判定做爱是完全荷尔蒙作用,总有些人固执地认为一定要跟爱人才最幸福。

       桐现在很幸福,从未有过的开心,桐微笑地睁开眼睛,他黝黑而又健康的皮肤上渗出了汗水,火热的唇吻着她的脖颈,复而又亲吻着她的耳朵,滑到脸颊,又咬着她嘴唇,两人原本裹着的浴巾早就散开了,只觉得下体一硬,待要探入,看到桐睁着双眼盯着他,用右手附在她的眼睛上,有些不自然的问道:“干嘛睁着眼?”“我有些害怕”桐的身体抖得厉害,沈乐明将她的手掌打开,十指相扣,安慰道:“不要怕,我会慢慢的”,这简直是最甜蜜的谎话了,桐感觉到一阵彻心的疼痛,发出压抑已久的呻吟,想要停止又怕,他又安慰道:“一会儿就好了。”终于冲破了防线,两人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仍意犹未尽地亲吻着。

       整个房间充满了荷尔蒙气味,“哗哗”浴室里传来水声,是沈乐明在冲澡,桐的身上出了不少汗,她不想洗,因为有他的味道。沈乐明冲完澡裹着浴巾出来,见桐穿着自己的那件白色体恤站在窗前,透出一大截细长的腿,看她这么娇小,刚才力气真大,简直压不住她,快走到她身边时,一下子定住了,一抹红色像一朵艳丽的桃花绽放在白色的被单上,“第一次?”问题早有答案,难怪她会吓到一句话也不说,刚才她说害怕,以为这是女人惯用伎俩,有种罪恶的满足感,夹杂着丝丝愧疚和烦恼,她竟然是单身,而且还是处女,他颓然地坐在床上,仿佛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心里商量着对策,该怎样负责?“你不用负责。”桐听到后面响声,转过身来说道。就像被人看穿了心事,她突然站起来,真想怎么分辩,却见她拿起手机找好角度拍下了那朵桃花,“你要不要拍,连我那丑睡姿都拍下来了,这个最好留作最后的纪念。”“你这女人!”沈乐明瞪着红红眼睛抓紧她拿手机的手腕,手机掉到了床上,她圆圆的脸憋得通红,上牙死命地咬着下嘴唇,看着她这样一声不吭,心内一软,放松了手的力道。

      “弄疼你了吧?”他又觉得很抱歉:“来,我看看。”“没事,不疼。”她迅速地抽回手,低下头别过脸去,他知道她哭了,“你不要怪我,怪我,让你上当,我只是想,想第一次给了我喜欢的人。”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诉说,“你,你要,要相信我。”“我相信你”他隔着床板,伸出长长的手臂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安慰着,想着刚才吻她的时候,她那笨拙的回应可以说是零分,他竟然还要怪他,简直不是人了,因而抱得更紧了。

最后的道别

       清晨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撒满了整个房间,房间里的一切变得亮闪闪的,沈乐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侧过身看了眼墙上的表整7点,环顾了四周,套上衣服,穿着一次性拖鞋塔塔地走到卫生间门口,见里面亮着灯,就敲了敲门,听着没声音,拧开门。

       到底去哪了,刚才问宾馆柜台,说是没注意到有人这么早出门,因为才早上7点多钟,欧洲街各个店铺都还没有开门营业了,学校其他边边角角都找过了,校园的周末早晨安静极了,一个人影都没有,静得甚至有些可怕。沈乐明拿着手机,点开通讯录,想起不过是认识她一天而已,根本就没有她的号码,除了酣睡的那张照片,什么都没有,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可是他一低头,看见左手腕上还戴着那个骷髅手链。

       他一步步走回宾馆,甚至有点不敢打开房间,慢吞吞收拾着自己非主流套装,却发现少了一件,那件白色体恤不见了。突然想起睡梦中,仿佛听到她喃喃软语的“再见”。她拿走了他的T恤,联接着她与他的唯一证明。“眼镜男,别像个娘们一样!”她耍泼的样子很特别,“你帮我拉行李箱好吗?老公”她赖皮的样子很可爱,她穿着粉色裙装说“你今天真帅”,她踮起脚尖轻声耳语“我们开房去”,“你要相信我”她不要他负责,只想最美好的第一次给了他。越来越强烈的阳光穿过窗户,烘烤着,,把他们共同呼吸过的空气全蒸发掉了,什么都没有了,就像一场白日梦,她不要他负责,但是他要她负责。

       “老板,多来点梅子”沈乐明挑选着各类干果,“看着您面生,是新来的老师吗?”老板娘依旧笑眯眯的样子,沈乐明若有所失:“不是,我是陪我女朋友来玩的,她是这学校的学生。”“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哄哄就好了嘛。”沈乐明仿佛没有听到,答非所问:“老板,再多来点梅子。”这时正好进来一群学生,说着去始祖山进行社团联谊。沈乐明沉沉地问道:“同学,你们学校的社团联谊都去哪?”“有时候去外面餐馆聚餐,有时候也去具茨山野餐。”

       吴桐总是觉得,大学时候的自己是胆小自卑的,禁锢自己的情感,因为怕伤害到自己而拒绝了那个男孩,天真地以为可以保护那份友谊,然而什么都没有了,等她发觉时,已经是快要毕业的,一切都晚了,惋惜那份友谊和并未绽放的爱情,也晚了。

       “吴,桐”沈乐明爬上了山顶,已经是11点了,天气很好,天空像是水洗过不掺一点杂质的蓝色幕布,也没有风,太阳高高照在头顶。吴桐诧异地转过身,盯着气喘吁吁的沈乐明,一动不动,仿佛一动他就会消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桐好奇地问道,沈乐明眨眨眼:“咱们,心有灵犀!”他大步跳到一块红字写着“鸳鸯”的黑色石头,一边认真说道:“踩在鸳鸯石上,据说可以白头到老。”桐笑笑道:“我骗一次,你又来骗我。大学四年我都是在这度过的,不比你了解?”“你是学霸,只顾着学习,哪会注意到这些,是果行的老板娘告诉我的。”桐笑笑不语,看着沈乐明从红色背包中掏出一包东西:“要不要吃梅子?”桐伸手拿了一颗梅子笑眯眯地说道:“会惯坏我的!”

      “本来想潇洒地离开!”桐嗔怪道:“都怪你,我不喜欢别人送我。”“好,都怪我,这样可以多呆一会,怕你在车上睡着了。”沈乐明从山顶一路送她到机场,一边交代着下飞机后不要忘记行李箱,桐又好气又好笑,说自己一把年纪,不是小孩子了。沈乐明突然想起什么来,笑着说道:“我送你礼物了,你不送我吗?”看着桐疑惑的表情,他扯了扯里面的黑色T恤,桐红着脸指了指手机说道:“我已经送了。”

       看着那架飞机越飞越高,渐行渐远,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条白线,沈乐明掏出手机,打开蓝牙接收的文件,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那朵桃花静静地躺在手机里。

尾声

        吴桐依旧是个喜欢怀念过去的人,过去可以经由大脑编织成美丽的风景,可以开心地畅游其中;但对于充满着X的将来,不再总是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那一次,终于放开了惴惴不安的心情,简直是失控,第一次和男人,还是陌生男人一夜情,但至少是个喜欢的男人。她从不相信天长地久,爱情这东西简直像股市一样不靠谱,没有爱情的婚姻或许是不幸的,但有爱情的婚姻等爱情烟消云散时更加不幸,连最后丁点的美好回忆也被争吵与琐碎给淹没了冲刷干净。

       “吴桐,吴桐?”张志良焦急着喊着,询问着同事:“吴桐哪去了,急死我了。”吴桐刚从楼顶遛弯回来,不像从前总是坐在办公室埋头工作或者宅在家里,偶尔也会跟同事一起出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就连妈准备的相亲活动也积极参与。“吴桐,你快跟那个苜木老师打电话,不催稿不行啊,已经停更3个月了。”张主编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吴桐无奈地说道:“我一直都有email他,叫他尽快交稿。他不喜欢人家打电话给他,说打扰他的生活。”张主编随手拿了一沓资料扇着风:“不行啊,你又不是不了解,就靠他撑着点击量呢,都已经停更3个月,再这样下去,上个月拿到的广告项目就要黄了。正好我留着他家的电话,记得打电话,务必今天交稿。”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个苜木老师还是吴桐之前在网络上发掘的,因为是新写手,总是很勤奋,无论什么题材,家庭伦理,同性恋等,他都会配合着公司完成作品,现在出名了,有知名度,有小圈粉丝了,开始挑剔起来,现在只写侦探推理题材的,还不定期罢工。

        一直以来,吴桐只是邮件联系他,现在突然打电话,心里竟有些不安,怕他发脾气不配合工作。“嘟嘟”电话快要掉线了,“喂?”电话的那个发出一个沉沉的男声,“请问是苜木老师吗?我是**网络传媒公司的小吴啊。”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委婉一些,“讨论区大家都在猜真凶到底谁呢!”“您的大作,我们可都等着拜读呢!”“什么?关于后期人物设定,您想再商量一下,好的,我直接去拜访您吧,您看可以吗?”“哦?好的,欢迎您来公司,明天上午11点,好的,再见。”吴桐简直成孙子了,对着主编笑着说道:“主编可得给我加薪。”“必须的。”主编应声答道。

       次日上午,吴桐又检查一遍需要的资料,茶叶包也准备好了,要是喜欢喝咖啡,已经现磨了一壶咖啡,加热一下就好了。网络资源共享的时代,毕竟这只是家小公司,这样一手培养起来的作家更需要维持好,不然随时有可能跳槽另谋高就。苜木老师的声音倒是很亲切,她想着这人应该不难搞定。

       “吴桐,快别忙了,苜木老师到了!”张主编引着一个人走进吴桐的办公室,“您好,我是苜木”吴桐赶忙放下手中工作,抬起头站起来,她疑惑着说道:“你?”只见黝黑的一张脸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沈乐明,笔名苜木。”“您好,我是吴桐,是我负责跟您接洽工作的。”

       商谈完关于小说人物方面的工作后,张主编笑笑着:“苜木老师,邀请您跟我们一起聚餐,周末有时间吗?”沈乐明漫不经心地问道:“有时间,吴桐去吗?”张主编回答道:“她应该没什么事,不过最近总有相亲任务,也不一定有空。”说完竟有一种错觉,好像苜木老师有些生气,仔细思索着自己的话没有任何纰漏,环顾四周:“我去问问她,吴桐不在,大概又跑楼顶了。”

       “还是喜欢高处?”沈乐明撩了撩被风刮到前面的头发,慢慢走近,双手抓着栏杆,神情黯淡地望着远处:“好久不见!”“乐明,你看,梧桐树叶子又变多了。”他也随着她的视线,往下望去,这是在30层楼楼顶,马路上的汽车也像个孩童玩具似的蠕动着,在大厦的东侧,一棵梧桐迎着阳光生长,也是迷你型的,看不清楚叶子有多少。他紧紧抓着栏杆,仿佛想要捏段它:“与你的相遇一场梦,与你重逢更像一场梦,电话那头传来你的声音,我还以为精神出现幻觉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桐转过头嗓音沙哑道,也说出他的心声。

      “吴桐,你干嘛呢 !”张主编听着电话那端的哼哼声,气不打一处来,吴桐坐起来抬眼看看桌上的时钟,慌忙站起:“要迟到了!”“你还知道今天得上班啊?苜木老师15分钟后到楼下,你最好10分钟给我到,要不就给我滚蛋!”

       吴桐穿上衣服,蹬上靴子,脸都没洗,就冲下楼去拦下出租车,一边对着手机屏梳理鸡窝般的堆发,每30秒对着师傅说一次:“大哥,麻烦快点,快迟到了!”师傅不满道:“美女,已经很快了,还想飞天是咋地?”吴桐只能无奈的掏出手机,看着流逝的每一分钟都是自己年终奖啊。

       张主编厉色道:“这次就算了,要是没准点到,年终奖都省了。”“是,保证没有下回!”吴桐低头道。梦中的主编变成自己的亲姐夫了,还给自由假期,现实是她已经连续一个月停休了,还艳遇帅哥,现实今年是单身狗3周年,梦境与现实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哗哗”吴桐在洗手间洗了洗脸,盯着镜子,强制微笑一下,舒展舒展原本备受摧残的脸部肌肉。

       “你好,我是苜木。”张主编看着吴桐绿油油的眼光都快扫射到他了,只好“咳咳!”她这才收起如饿狼的眼睛,“苜木老师,您好,我是小吴!”如水般温柔,又谄笑道,“主编,您不是还得整理堆积如山的稿件吗?这里有我就行。”主编第一次觉得吴桐长大了,懂得领导的辛苦,欣慰道:“嗯,那你跟苜木老师谈稿子吧,有不清楚的找我!”

       吴桐毕恭毕敬地把领导送出会议室之后,碎步流星地坐到苜木对面的沙发,浓黑的眉毛下一双深邃如幽谷的眼睛,带着点玩世不恭,哎呀妈呀帅啊!简直就是我的梦中男人,吴桐暗自咽下口水,直勾勾地盯着苜木,苜木尴尬地清了清嗓“咳,吴老师,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吴桐嘴角微微上翘道:“已经开始了!”苜木只觉得背后直冒凉风,窗户没关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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