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花(一)

有一种美女,君不闻其声,不嗅其芳,不触其身,只见其容,便能心生爱怜,就像窗里的花,只是你从别处移植的情感就足以让你爱上她…

这无关忠与不忠,爱或不爱,她只是你感情的承载,是一种缅怀,最常发生在求之不得的时候,于是这种爱情的骨子里充满了无奈,这实在是一种悲哀!

对于女的而言,谁会把自己的生活当成画布,任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上面施墨泼彩?

对于男的而言,谁会把自己的感情当成油彩,对一幅已经有风调的画作上涂涂改改?

男的像窗,挡得住风雨,挡不住觊觎,

女的像花,耐得住孤芳,耐不住折伤,

你能说谁成全谁?谁离得开谁?


第九十六朵玫瑰

陈让停好车,嗅了嗅手里那朵玫瑰

风情最是初蕾处

红色的味道让他感到久违的躁动和忐忑

他下了车,把花背在身后,做了一个深呼吸,走向街角那家店,

名叫"老地方"

陈让想起这个名字,心里总会笑,什么怪名字,接头老地方?

因为它不是饭店,不是咖啡馆,不是休闲书店,但又都像是,

店不大,格调却很高,做得了七彩炒饭,煮的了卡布其诺,读的到民国版中国哲学史,

人不多,老板寡言如僧,老板娘快语如珠,两个女孩,一个笑起来像秋水微澜,一个静起来像寒霜抱月,

世界真奇妙!想完这句话,陈让摇了摇头,收了收痴笑,准备推门而入,却怔住了

店内陈设已面目全非,熟悉的桌椅已经不见,曾贴在墙上的剪报,手抄心经,工笔荷花正在被一块块揭下,丢进一堆垃圾

陈让吃惊地看到那幅线描玫瑰,正被撕起一角,心疼地叫了句不要。

揭画的年轻人怔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陈让,又看了看柜台,

柜台后站起一个中年男人,停下手中的抹布,仔细看了看陈让,笑笑说,抱歉,今天还在装修,明天才开张,明天再来吧…

陈让走过去,问,以前记得不是您,这是?

中年男人笑了笑,冲那伙计摆了摆手,继续擦着桌面,一口不知哪里的腔调,说道:是滴,店刚盘下来,那家已经走咯…

走了?

是,走咯!

去哪了?

这个我哪里晓得,大概是回家乡咯?没事我们打听人家干啥子?你说是吧!

哦…

陈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玫瑰花,一阵心疼,

看起来,你跟他们家很熟噻?中年男子折起抹布问了一句。

哦,不,不是很熟,陈让的话有点欲盖弥彰,

哦,常来吃饭!一定是滴,中年男子擦干净手,走出柜台,招呼陈让,

来来,年轻人,坐一下子,看的出你是这里地常客,带着花来,哦,喜欢这里的女娃子咯?

陈让被男人按坐到椅子上,四下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从来没坐过这里,感觉真不一样。

中年男人笑笑,说,那你平时都坐哪头?

橱窗边上,以前有花瓶…

是的,上一次来是很久以前了吧?

您怎么知道?

瓶子里的花都干了嘛,一看就是一两个月前放进去的,今天早上才撤下来,喏,花骨朵还在你后头。

陈让转身看了看堆满纸屑的垃圾堆里,露出掉光花瓣的干蕾,嘴里嗫喏了一句哦

中年男人向里间招了招手,那小伙计很快过来,问,老板,什么事?

把我的茶叶拿出来,常客来咯,泡上两杯

说完,看了看小伙计背影,说,现在地娃娃,没得眼力

陈让恍过神,连忙说不用了,起身要走

中年男子摆摆手,不要紧,免费送你喝,老顾客嘛,我这里可没得咖啡哟…

陈让紧张地点头说,茶就好,喝茶就好

两个女娃子,不晓得你中意地是哪一个?

没,没有…

谎话跟酒一个样子,说多了上头,说过了上脸,莫瞒我…

陈让窘迫地捻着手里的花,

茶上来了,老板招呼陈让,来,小伙子,尝尝我家自己的茶。

陈让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这是?茶?

中年男人笑笑:没喝过吧,自家配出来的,加了茉莉,半枝莲,清心降噪,年轻人,多喝几次就好,你这么火急火燎,喜欢人家女娃,又不敢说,把人家丢在这里两个月,两个月,孩子都有咯

陈让放下茶具,眼里满是哀求,意思是请别这么说,

小伙计走过来,对男子说道,刚才橱柜里发现一个箱子,里头是几本旧书和日记,不知道是不是记账的,您看看吧

谁能把过去都记在心里

盒子被打开了,中年男人拿起一本来,是泛黄线装的《旧制度与大革命》,然后是一套《福尔摩斯探案集》,翻开后页,笑了笑,说:八零年版的,老古董咯

陈让接过来看了看,说,嗯,是这里以前的,在这里看过…

这本,你肯定没看过,中年男子翻开手里的日记本:江白雨,女娃男娃?

陈让连忙夺过:女孩子,是女孩,出生的时候天在下雨…

中年男子并不介意,只是揶揄地笑道:你咋个晓得?莫非是那女娃子告诉你的?

陈让摩挲着扉页,说,是的,她告诉我的,她小名叫小雨,她妹妹叫小雪,是第二年小雪时候出生的…

嗯,一个小雨,一个小雪,都是天上掉下来地咯,艳福不浅…中年男人端起茶碗品了品,说,好味道哦!

陈让没有理睬这善意的调侃,嗫喏道,这…可以送我么?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偷看人家地日记本本,不大光彩,我不得保证人家不会找我地麻烦哦,

陈让急了,我给你钱,多少钱您说…

男人也急了,这不是钱地问题…

陈让站起来,弯下腿去,中年男人一把托住,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折我地寿哟,我也见不得男人腿软,没得卵子成不得大事,开开玩笑,本本就在我这里,你可以随时来看,不得带走,女娃娃来找我总得还回去噻…

陈让连声说好,保证不带走一片纸,嘴里千恩万谢…

男人感叹道,现在这么实诚地娃娃不多咯,谈恋爱像开玩笑,打打闹闹,像我那个孩儿,跟人家女娃子拉拉扯扯,搞不清楚关系,哪里像个男人,该出手就出手,不要扭扭捏捏,遮遮掩掩,你不出手,那个姑娘愿意跟你走…

陈让不知道他是在说谁,只好点头应和着,中年男人最后总结性地问:男人第一大害是啥子?是矜持!

花无色,心有香

说完,他走到墙角,轻轻揭下那幅线描玫瑰,卷了卷,塞给陈让,说,看得出你很喜欢这幅画,送给你咯,女娃子画的蛮漂亮,可惜跟我这里地装修不搭调,她要是回来,我让她去找你…

陈让一惊,尴尬地笑着说,好,那留您一个电话吧

清茶已冷,陈让把花插进窗台青色的瓷瓶里,闻了闻手里的画,走了出去…

天已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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