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以后的以后》】Chapter 15 三七

药方     第十四味

五年之后从人人艳羡的大国企辞职,与其说她下了决心不如说她做了选择,一个人拉着小行李箱坐在候车厅的蓝色凳子上,自从马航失联后一向胆小如鼠的袁心选择了火车,这个虽然比飞机慢却生还几率高,自从三月二日的暴恐事件后坐火车也忐忑,可是要出门的人终究还是要出门的,就像爱情一样,不能因为会受伤就不爱了。

勇气可嘉是她最大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交了辞职报告后景奚汉这个负心汉也提出了分手,理由很奇葩,竟然是属相相克、星座不和,袁心听后只一句,谢谢,房间钥匙还我。多一句都不再说。失业又失恋的袁心,低落的只差没内分泌失调。这一场旅行看起来特别像逃亡。

旁人看起来逃亡一样的旅行,其实还好。

候车厅里小孩的哭声,广播声,卫生间里的冲水声、年轻男女的欢笑声,方便面、卫生间、热烘烘的人味,交织在一起,这种感觉像流浪又像逃亡,她坐在那里想当年三毛沙漠里开的中国餐馆,那种粉丝称作雨的生活是如何过得那么开心,所以才会有“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的风里飞扬”的说法了。

广播里终于传来“西安开往杭州方向的Z88次列车现在开始检票进站”,她高兴地惊呼了一声,人群里有人呼应了一声,她欣喜地被人潮簇拥着走向指定的站台接着下台阶然后上车,那一刻她觉得仿佛自己也不过刚刚毕业,五年前也是这个样子被人群簇拥着检票进站上车下车出站,她去成都找景奚汉,只是这一次她是去找自己。

看着旁边打扑克的大学生,二十八岁的她已经觉得自己老了,已经不能像以前可以站一晚上或者打一晚上扑克,熬不起夜,索性九点便睡了,那一觉是这一年来睡得最好的一觉,她想一年多睡得最好的一觉竟然是在这多味杂陈嘈杂摇摇晃晃的火车上,九个小时的睡眠,起床后精神抖擞的吃了两块黑眼豆豆面包一杯酸奶和一个苹果,翻开那本外国人写的《失落的秘境》开始读起来。肚子饿了便吃东西困了就睡站累了就坐着坐累了就站着,她想现在这个样子才叫顺其自然,而不是顺其自然综合症。

中午的时候,火车到站,下车后她在车站的肯德基要了一个汉堡一盒土豆泥一杯咖啡,吃完后满足的擦了嘴拉上行李,在出租车停靠站拦了辆出租到了提前就订好的锦江之星,每一次出差都是锦江之星,即使辞了职她依然是锦江之星的忠实客户。放下行李洗完澡,撒丫子就去了西湖,杭州还是这样的杭州,西湖还是这样的西湖,很多桥很多柳树还有很多人,又是这人间四月天。耳边,是谁在浅吟低唱,“三月三日是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有缘千里来想会,须往西湖高处寻。”

她也随声附和起来,不一会是手机响了,是小溪,她问已经到杭州了吗?

袁心说,到了已经在西湖了。

小溪说,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那我就放心了,要注意安全,我可不想在新闻上看见你,我有个好朋友在那里,我给她说了,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去找她。

袁心说,我没事,就是想出来散散心,你呢,现在觉得幸福吗?小溪说,幸福,像我想的一样,我也终于明白,总有一天,你等的那个人会来。

小溪之于袁心,就像袁心之于小溪,两个人都没有那么强的倾诉欲望,但是却是彼此最好的听众,听得时候会安安静静地听,谁也都不会主动去问谁心事,因为她们都知道,对方想讲的时候会自己讲出来。

袁心说,我交了辞职报告,然后一夕之间多了很多人的关心,却都讲一样的话,比如等你出来了你就后悔了,比如那么好的工作,就像铁饭碗一样,只要正常上班永远也不用担心会失业,比如不用无休止的加班、比如不用每天要挤罐头一样的公交、比如西安现在各种单休,你那里还是双休,比如那么多人都找不到工作,比如以后不用担心孩子上学,没有一切的后顾之忧。

可是我只说了一句,那么好,你自己去呀。那么多人,都只是责备和可惜,快要奔三的我为什么就不能自己选择人生,日日夜夜赶不完也改不完的报表,打不完的账,五年前和五年后问的问题都一样,怎么还不结婚,我只想说关你什么事呀,我只想说请不要那么关心我。交完辞职报告的那一刻,好轻松,现在的我不愿意看见数字,你能明白吗?那一刻的西湖波光粼粼,她无奈地抬头,阳光穿过枝桠照在身上。

小溪说,你只是累了,到处走走,看看那么多的人和我们过一样的生活或者不一样的生活,我相信这一次的旅行会比三七还三七,等你回来了,我开着我的奥拓去接你,嘿嘿。

袁心突然就笑了,她问这三七又是江黄芪给你普及的中药名吗?

小溪说,sure,号称起死回生金不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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