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爱情入眠Chapter24

周六下午,柯小艾抱着柯雨辰,领着谢雨宁上街购物,她要给两个孩子买换季的衣服鞋帽。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少,两个孩子都高兴得不得了,每人都拿了冰淇淋,边吃边笑。

阳光很明媚,路边的枝条都变得柔软缠绵,在微风中轻轻拂动,诉说着春天的爱意。柯小艾把小雨辰放在地上,和谢雨宁每人牵着他的一只手,小孩子就高兴得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蹦一跳地向前奔跑。柯小艾感受着春风的拂动和亲情的温馨,心里真是快意轻松得很。

眼前来到一家耐克专卖店,她为谢雨宁选了一套休闲服和一双鞋。试衣服的时候,几个年轻的小姑娘都把目光聚焦在谢雨宁身上,明显地流露出爱慕和欣赏的心意。柯小艾在一旁忍不住微笑了,像谢雨宁这样的小伙子,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吧?将来他长大了,无处不受女生的追捧,也许慢慢心境会开阔改变吧?那样出色的孩子,怎么可以迷恋自己这个老女人呢?

交款的时候,收款员上下打量了谢雨宁,又仔细看了看小雨辰,向柯小艾问道,“这两个孩子都是你什么人呀?长得可真漂亮。”

柯小艾笑道,“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儿子。”

“是吗?”那女人伸出头来又仔细看了看两个孩子,“这两孩子长得可真像,都这么漂亮,你可真有福啊。”

柯小艾微笑致谢,回头看谢雨宁时,见他的脸上也挂了惬意的微笑。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谢雨宁扬头吁了口气,“姐,再过三年,我陪你出来逛街的时候,你就得向人家介绍,一个是我男朋友,一个是我儿子。”

柯小艾几乎失笑了,到底是小孩子,哪有男朋友和儿子长得极像的道理呢?可是,她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较真儿,越淡化才越好,也就哼哈地敷衍着,牵着雨辰继续往前走。前面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圆形街心公园的中间,有十几米高的巨大广告牌。谢雨宁就喊,“哎,什么时候换新广告了?原来不是葛优的神州行吗?”

柯小艾抬头观看,湛蓝的天空下,那幅巨型广告特别的醒目,她模模糊糊看到图像是一个瞪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女孩,可是旁边的是什么字却根本看不清楚。

“那是什么广告呀?”柯小艾问道。

谢雨宁奇怪地回头看了看她,“你看不清楚?”

柯小艾点点头,“是啊。”

“你近视吗?我怎么没发现?”谢雨宁更加奇怪,认识她已经三年了,从来没发现她有近视的征象。

柯小艾摇头,“我不近视啊,谁说我近视了?”

“那为什么我能看清你却不能?”

柯小艾愣愣地看了看谢雨宁,半晌,又转头去看周围的商家店铺的招牌,她才惊讶地发现,每个店面名字下方的一行行小字,她都不能看清楚。难道自己真的近视了?莫非是当上老师以后拼力学习造成的结果?可是,这不奇怪吗?那种学习强度哪能跟六年中学相比,那时候都没近视,现在怎么就近视了呢?

“姐,我们找一家眼镜店验验光吧,能矫正最好趁轻矫正,我可不希望你戴眼镜,可惜你这么漂亮的眼睛了。”谢雨宁在旁边倒是蛮在意地劝说着。

“哦,改天再说吧。把你和雨辰的衣服买完,我请你们吃海鲜去。时候可不早了,晚上你还有一叠习题要做的。”

柯小艾突然想到了沈钊伟,自与邹宁分手,她还没有一次和喜欢的男人一起逛街呢,那种感觉已经太遥远了,突然想起,又是那么的迫不及待了。

晚上,柯小艾拨通了沈钊伟的电话,热情洋溢地说,“嗨,沈钊伟,明天有空吗?”

“你好,柯小艾,”沈钊伟仍然很礼貌,“你有什么事吗?”

“我好像是近视了,明天想去看看眼睛,有可能配个眼镜,如果你有时间,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当然可以,没问题。”沈钊伟并不掩饰他的快乐,“陪漂亮女生逛街,似乎早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对我来讲,由一个潇洒的男士陪着逛街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了。刚好我们互相满足一下吧。”柯小艾笑道。

第二天上午,柯小艾把谢正媛和柯小乐请过来,帮忙照顾两个孩子,谢正媛当然绝对支持她的行动,不但满口应承,还把自家的龙虾带过来准备中午时和大伙一起分享。柯小艾解决了后顾之忧,又把自己打扮得美艳高雅,才高高兴兴地下楼赴约。

街道口,沈钊伟如约正坐在车里面等着她。见她过来,连忙帮她把门打开,笑道,“今天的柯小艾比往日更加漂亮了。”

柯小艾上了车,侧头笑道,“我是不想让人家说我配不上你,怎么着跟你走在一起,也得让人家说是旗鼓相当呀。”

“你这个词是不是用得不太恰当?什么叫旗鼓相当?”沈钊伟笑说。

“那叫什么?郎才女貌?恐怕更不合适。要我说就是旗鼓相当最好,就是在外人的眼里呢,这两个人很般配。”

沈钊伟驱动车子,慢慢前行,侧头说道,“柯小艾,你的性格真好,跟你在一起,连我的心情也明媚起来了。”

柯小艾微微一笑,“这可是经过千锤百炼才修炼成的,从前的我还真不是这样的。”

“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灵丹妙药,不妨传授给我,也让我修炼成仙?”沈钊伟笑咪咪地说。

“呵呵,你还是不要经历我的那些磨难才好,不过经常跟我在一起,你自然就受到我的感染了,殊途同归,效果是一样的。”

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十分轻松。柯小艾觉得这个沈钊伟给了她完全不同于其它人的感觉,不是谢正言的火,不是邹宁的水,也不是曾志那样的多情。她只觉得跟他在一起特别自然,特别轻松,潜在意识里,自己想成为他的朋友,给他特别的人生中增添一把友谊之火,让他能够摆脱孤独真正快乐起来,也许这其中有一定的怜悯成分,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喜欢他,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她着迷。就哪怕想到他犯病时的挣扎,她的心底也会产生一种怜惜而不是厌恶和恐惧。

两个人的车子已经进入了城市最繁华的街道,沈钊伟说,“这条街上有一家很有名气的眼镜店,验光水平据说不次于市医院的眼科,不如你就去那里看看?”

柯小艾同意,两个人便在那家眼镜店门口下了车,并肩走了进去。立刻有服务员过来招呼。

“这位女士最近觉得有些视力模糊,打算在这里做一下验光,谢谢。”沈钊伟礼貌地说。

服务员微笑点头,给他们开了一张票,两个人便坐在休息椅上等。期间,不管是店员还是顾客都频频地将目光投射到他们两人的脸上,身上,上下打量着,尤其是那些年轻女性,停留在沈钊伟身上的目光就已经有了恋恋不舍之意。柯小艾轻轻用肘碰了一下他,小声说,“我们坐在这里很是令人赏心悦目吧?不过追究起来,恐怕我不如你受欢迎。”

沈钊伟一笑,“这样的目光我天天见到,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又有什么用呢?再怎么迷恋我的外貌,到了第二餐一样都头也不回地跑掉。不过,”他转过头来,看着柯小艾,“有你在我身边,至少我很自豪。”

店员喊到了柯小艾的名字,两个人连忙过去,一名身穿白大褂的老人家让柯小获坐在验光机前,并询问了柯小艾的情况,柯小艾如实回答。老验光师仔细察看了她的情况,又仔细看了她,轻轻摇头说,“姑娘,你的眼睛肯定不是近视,你确定视力比之从前模糊了许多吗?”

柯小艾点头,“但是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这里没有相应的检查工具,但我确定你的视力下降绝不是近视的原因。你不如去市医院眼科好好看看吧,眼睛的事可耽误不得。”

柯小艾自己也是医生,她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如果视力下降不是由近视引起,那一定是出现什么意外的病症了。可是,自己怎么一点觉察也没有呢?从眼镜店出来,柯小艾不觉有些紧张起来,神色也不像之前那样的阳光快乐。沈钊伟也没说话,拉着她上车,便向市医院的方向开去。

“我可受不得你这个样子,你不开心,我就更如同掉进冰窖里了。咱们立刻就去市医院,马上就做检查,万一有什么事情,及早解决掉才是要紧的事。”

“我不想去,我还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柯小艾有些惊慌无措,她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无端的视力下降,会不会是得了什么可怕的病?

“不行,”沈钊伟严肃而坚决地说,“必须去看,这种事情还可以等吗?就算是有什么问题,医生也能帮你解决掉。你这么好的女人,不会有什么大事的,相信我。”

如果是她自己,柯小艾此刻一定会逃回家去,凭她自己,一时还没有勇气去面对检查结果。如今有沈钊伟在身边,他是那么果断强硬,就如同他是她的主心骨和可以依赖的靠山。她只得听凭了他强硬的态度,一声不响地任凭他让自己离那可怕的结果越来越近。

“干嘛不说话?”沈钊伟开口说,“这不是你的个性。”

“不是,我可不想像别的女人那样,唠叨个没完,烦死个人。真的有什么问题,唠叨也没用。”柯小艾沮丧地说。

沈钊伟腾出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肩,柔声说,“一定没事的,把心放下,好吗?”

柯小艾向他微笑了一下,把头转向窗外。她有些泪湿,这样的温暖似曾是很久都没有过了,那轻轻一抚抵得上熊熊烈火,瞬间溶化了千年的冰霜。这是她最期待的那种感觉,似友情胜亲情的的那种温馨的感觉,她终于体会到了,可是又是不是有些姗姗来迟了?

医院门口,两个人下了车,直奔门诊大厅。这是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柯小艾当然最熟悉不过。两个人还没有走进大门,迎面竟然碰上了邹宁。邹宁穿着白大褂,正从住院部的廊道里走出来,抬头间看见柯小艾和沈钊伟,不觉一愣。

“小艾?你怎么会到医院来?”他边问边礼貌地向沈钊伟点头问候。

柯小艾连忙先把两个人分别介绍一遍,才说,“我发现我的视力明显下降了,去眼镜店检查,人家说不是近视,叫我来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所以就来了。”

“视力下降?”邹宁惊讶地重复了一遍,来不及揣度柯小艾与这个沈钊伟的关系,大脑里迅速开始反应柯小艾的状况。对柯小艾他可是太了解了,在大学期间体检视力一直是一点五。毕业以后又没从事什么高强度的视觉活动,怎么可能下降呢?

“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先去眼科瞧瞧。”邹宁说着,转身就走。

“邹宁,我还是挂个号吧,毕竟不是这单位的人了。”柯小艾跟在后面说。

邹宁一笑,“得了吧,就跟我来吧。”

邹宁在前面健步如飞,并不给柯小艾辩解的机会,柯小艾只好拉了沈钊伟,紧紧地跟在他后面。虽然离开了这里,可是人家怎么会不认识她呢?尤其还是邹宁这个风云人物给领过去的,柯小艾一时倒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寒暄了半天,邹宁向当班的胡主治开口说,“胡姐,小艾的视力有些下降,在眼镜店检查又不是近视,麻烦你给看看眼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胡主治就笑道,“小邹啊,你瞧你客气的?毕竟小柯曾经是咱单位的同事嘛,到啥时候我都当她是咱同事对待的,看个眼底又算什么?”

胡主治说着,瞄了瞄沈钊伟,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大约也犯了嘀咕。领着柯小艾进了检查室,邹宁也跟了进去,只把沈钊伟扔在外边。胡主治拿了眼底镜仔细观察,半晌,神色便有些异样,向邹宁说,“小邹,你也过来看看?眼底有明显的压迫症状啊,是不是该去做个脑CT?”

邹宁的脸色也变了,急忙拿过眼底镜仔细看了一看,然后向胡主治点点头,“谢谢你,胡姐,我知道了。”

三个人从眼科出来,邹宁神色严肃地向柯小艾说,“你得做个CT,不需要我解释什么吧?你都懂的。”

柯小艾的眼里渗出泪水,“可能是脑里长什么了吗?”

邹宁咬咬嘴唇,“但愿不是,先做一个再看吧。”

柯小艾点点头,转回头看看沈钊伟,含泪笑了一下。

沈钊伟双手扶了她的肩,郑重而温柔地说,“不怕,好吗?一定会解决掉的,凭你柯小艾的勇敢,一定会过了这一关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看着你走过来的,好吗?”

邹宁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冷冷地转身离去。

“快点,跟我过去,上午就能出结果。”他头也不回地说。

柯小艾在邹宁的带领下来到CT室,今天是周日,候诊的患者并不多,很快就做了头部全扫描。然后,邹宁留下来和当班的CT医生研究结果,柯小艾就在沈钊伟的陪同下在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下等结果。

“先不要让别人知道,好吗?”柯小艾低低地说,“我不想大家都为我担心,弄得人心惶惶的。”

“好的,我明白。”沈钊伟点头,疼惜地看着她,“先别胡思乱想,也许一会儿结果出来,什么事也没有,光是虚惊一场呢?”

柯小艾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勉强的笑脸,“但愿。”

然后两个人又都低下了头,各自都知道这话有多么没重量。连邹宁这个脑外科的专家骄子都已经紧张变色了,还能有什么希望是虚惊一场呢?在邹宁的心中,也许对柯小艾的病早都有了一二,只是要用CT片子证实一下而已吧?

远处,传来一阵哭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担架从内科楼的楼门出来,去向太平间。人群哭声凄厉,在医院这样肃穆的氛围之下尤其显得悲凉。柯小艾不由自主地扯住了沈钊伟的衣服,向他身边靠了靠,自己感觉牙齿都在轻轻打颤。

沈钊伟回身把她轻轻拥在怀里,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别胡思乱想,好吗?你是医生,医院里这不是常有的事吗?早该司空见惯的吧?再说,这与你又什么相干呢?”

柯小艾依在他胸前低声说,“见是见惯了的,可是一联想到自己,总还是觉得可怕。我还没到三十岁呢,我不想死,我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长大。”

沈钊伟一把把柯小艾掀起来,双手用力钳着她的肩膀,激动地说,“不许你胡说,最多不过就是长了一个什么瘤子,手术拿掉了不就完了?谈什么死?有我在,你死不了的,就算死神来抓你,我也要跟它抗争,把你抢夺回来。你这么鲜活的生命,该属于这个明亮的世界。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让我去好了,反正我的世界也没有几许阳光,对于黑暗我早都深悉熟知的,我不怕。”

柯小艾忍受着肩部的巨痛,热泪横流地看着沈钊伟,“我们都不要去,沈钊伟,我们都该留在这明亮的世界当中,你的世界会铺满明媚的阳光的,你的心房也会被照亮的。”

沈钊伟的眼眶也红湿了,轻轻说,“所以,柯小艾,不要提那个字,那个字不属于你,我的世界,你的孩子的世界,还有许多别人的世界,都等着你来照亮呢。你的任务很繁重,不完成使命,不尽你应尽的职责,怎么可以谈到那个字呢?”

邹宁从CT室出来,手上拿了刚刚出来的片子。走到跟前,看到这两个人都红湿着眼眶,冷着脸说,“柯小艾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脆弱了?还不知道结果,就在这儿胡思乱想了吗?”

柯小艾连忙擦了一把眼睛,她不愿让邹宁看到她软弱的一面。和邹宁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方式。邹宁希望她坚强,独立,有主见,遇事不慌,不要动不动哭哭啼啼地指靠别人。他一直这样要求着她,在他身边,她也一直按他的要求做。如今她离开了他,就变成哭哭啼啼软弱怕事了吗?

“不是,就是看人家生离死别,有点触感罢了,呵呵。怎么样?片子是什么结果?”柯小艾假装轻松地问。

沈钊伟也紧张地看着邹宁,静等着从他嘴里发出可靠的消息。邹宁轻轻舒了一口气,“不是那么太糟的,比想象的要好。是良性的瘤子,目前因为生长过大已经压迫了视神经,所以导致了视力的下降。如果再不手术处理掉,就会导致功能性失明。”

“CT片上看,适宜手术吗?风险能有多大?”

虽然自己是学医出身,也在实习工作中锻炼过,但是一想到开颅手术,柯小艾还是紧张得要命。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邹宁,目光中充满惊恐和期待。

邹宁心疼地看了看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小艾,别紧张,从片子上看,瘤子的生长情况非常良好,边界非常清楚,剥离起来应该没有太大难度。只是因为过于靠近视神经,所以手术难度才有些高。你都懂的。”

“这样的手术,你能做吗?”柯小艾又问。

邹宁轻轻一笑,“我一直在搞脑外的研究嘛,国内外的各种学术论文研究资料都看了不少,跟主任一起也合作过不少类似的病例了。像你这样的病情,我完全可以做到驾轻就熟,只是……”他看了看柯小艾,“我想,你家里的亲人不一定同意你在咱们医院做,他们会让你到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去做吧,甚至还有可能去国外也说不定。从安全角度考虑,出去做也最为妥当,我支持你。”

柯小艾苦笑摇头,“我哪里有那么金贵,哪里我也不想去,你说能做我就在咱们院做好了,我信得过你。现在你告诉我,我还有多长时间可以自由消费?我不想立刻就做,我还没有那个心理准备。”

邹宁想了想,“一个月吧,一个月之内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一个月之后,你再来做个检查,期间你做好心理准备,也跟家里人商量好到底在哪里手术,只给你一个月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柯小艾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邹宁。”

“这期间若有其它症状出现或视力下降得更明显,一定要跟我联系,自己细心点儿,不要粗枝大叶的。”邹宁像对一个小孩子一样不放心地嘱咐着,又转向沈钊伟,“沈先生,她不能坐快车,好好照顾她吧。”

沈钊伟连连点头,柯小艾的眼睛里又闪动着泪光,不想再呆在这里,不想让邹宁看到她的软弱伤心,连忙向邹宁挥手告别。

“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做剧烈运动,情绪也最好不要大起大落,细心一点儿,有情况一定要跟我说,好吗?”邹宁又嘱咐一遍。

柯小艾点点头,转身就走,扯着沈钊伟一直走到医院的转角处,忍不住回头看,邹宁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再回头时,柯小艾已经泪流满面。

沈钊伟拉她上车,找了纸巾给她擦脸,“别担心,邹医生不是说了吗?情况良好,他都有把握做这个手术呢,你该高兴才对。什么事情先把它想得够糟,然后结果出来,大有峰回路转之势,心情就会好许多,这次的事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所以,就别哭了,开心一点,好吗?”

柯小艾也不说话,径自哭泣着。沈钊伟突然觉得也许她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的病情而哭,又轻轻问道,“那位邹医生就是你原来的男朋友吗?”

柯小艾点头,拿纸巾蒙住脸。

“真是一表人才,看样子,他对你的感情还很深。”沈钊伟轻轻叹道,“是不是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再也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无论如何,柯小艾也不能止住奔涌而来的泪水,她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哭泣。后来,她几乎把沈钊伟车里的纸巾全都用光,再后来,沈钊伟把她轻轻拥进怀里,让她依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让她感受他由心而发的关爱。

两个人在车里坐了许久,柯小艾也停止了啜泣,沈钊伟才开口说,“小艾,肚子该饿了吧?我陪你去吃饭好不好?”

柯小艾摇摇头,“我不想吃,我只想安静地呆一会儿。”

沈钊伟轻轻地把她扶起来,拭了拭她脸上残留的泪水,柔声说,“我找个好地方,咱们去呆会儿,好吗?”

柯小艾点点头,慵懒地靠在座椅背上。沈钊伟发动车子,边开边说,“小艾,不管怎么样,你得吃饭,术前准备不是有营养这一条吗?如果你不善待自己,让身体垮下来,不能充分应对手术怎么办?你可是学医的,不需要我这个门外汉提醒你吧?”

柯小艾歪在那里,有气无力地说,“我就不能软弱一回吗?我就不能当一回胆小鬼吗?给我一次机会吧,让我哭,让我闹,让我横竖不讲理,明天,明天我就会好了。明天,我就会变回原来的乐观坚强的。”

沈钊伟微微一笑,“在我面前,你尽可以哭闹不讲理,只是,你得吃饭,只要你吃饭,打我挠我也没有关系。”

柯小艾也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她真庆幸,在这个时候有他可以陪着她,放纵她。虽然只认识不到半月,可是,她觉得和他似乎仿佛已经认识了一辈子。和他一起,体内翻滚的不是浓浓的情欲,而是一种淡淡的惬意和随意。可以这样比喻:在别人面前,她就像是在别人的家,处处留意;在沈钊伟面前,她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随意而放松。这种感觉绝不是后天培养而成,而是随心而来,自然而和谐。

沈钊伟驱车来到临近郊外的森林公园,下了车,拉她进入了望江楼酒店。此时已经过了饭口,饭店里并无太多客人,沈钊伟轻松地就占得了临窗的位置,拉了柯小艾坐下,向她说,“向外看看,美不美?在这里坐着是不是比在车里强多了?”

柯小艾稳了稳自己,定睛向窗外一看,只见窗外一望无际的树木层峦叠障,虽然还未绿意葱葱,却仍然彰显出了伟岸雄浑的气魄,其间一条九曲十弯的水系蜿蜒而来,水流淙淙,在春风中快意地舞蹈。好开阔的视野啊,好雄浑的景致啊,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有这样的一个极致的看点?

沈钊伟看着柯小艾惊讶而入神的样子,说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向窗处一望,看到那无边无际的森林,广阔雄伟的大自然,心里就能舒畅得多。”

柯小艾回过神来,轻轻说道,“看到大自然的开阔,就可以联想到人类的个体有多么渺小和微不足道了,这样想来,心胸自然开阔许多了。”

沈钊伟欣慰地笑道,“你能喜欢这里,并能感悟到这个道理,真让我开心,我终于可以为你做一点事情了。现在,我们点菜吧,心胸开阔了,自然就可以容纳百川,又何惧饭菜乎?”

柯小艾微笑了,看在他的友情的面子上,自己不吃也不行了。另者,心情果然舒畅了许多,似有一股浊气从胸口排了出去,肚子里真的发空了。两个人点了几个素菜,慢慢地吃着,沈钊伟就说,“小艾,你这病可是大事,不能瞒太久的,好好想想,早点儿跟你爸爸和谢正媛说一说,也许他们还可以有更好的建议呢?”

柯小艾点头,“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讲给他们的,只是,他们能有什么合适的建议呢?不过就是花钱让我去更好的医院手术罢了。我决定了,就在市医院手术,有邹宁和他们主任在,我放心。”

沈钊伟看了看她,“呵呵,我觉得你跟邹宁的态度很微妙啊,你甚至可以在我这个陌生人面前表现你的无助和恐惧,可是在他面前,你却一定要端起来,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强装笑颜,硬撑着,这是为什么呢?可是你又是那么在意他,相信他。在你眼中,他非常了不起。而在我看来,你们之间明明彼此都有很深的情意,又为什么一定要彼此拉开距离,小心奕奕的呢?”

柯小艾有些黯然,为什么呢?她不想回答,也回答不出来。

“就像你说的,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我要是邹宁,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段感情。是男人就该主动些,能够爱到心底里的女人不容易遇到,既然遇到了,为什么近在咫尺却不去争取呢?就算是其间有些问题存在,可是爱情的力量何其强大?又有什么瑕疵不能抹杀掉呢?”

“沈钊伟,本来我的心情都好过来了,你可不能再引我往灰暗处走,”柯小艾来夹了一个菜卷给他,“快吃饭吧,吃完了我得回家了。家里的小的该想我了。”

沈钊伟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好的,以后惹你不开心的事我一定不再提了,可是,我真想帮到你,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好吗?于我,你是除老同学以外的唯一的好朋友,我很珍惜,也真心愿意为你做一点事。”

“我知道。”柯小艾微笑。

柯小艾回到家,谢正媛还没走,正看着两个小孩子睡午觉。见她回来,立刻堆起一脸的笑意,悄声问,“怎么样?玩得开心吧?”

柯小艾点点头,“挺开心的。”

谢正媛便自豪地说,“我这个同学是真不错,我觉得你们的性格刚好互补,特别合适。不管是普通朋友还是男女朋友,都会特别和谐,是不是?”

“嗯,我觉得也是。”柯小艾附和着,心里想起沈钊伟的关爱,果然很温馨,谢正媛说得不错。

谢雨宁听见动静,也过来看她,见了面就问,“姐,你没配眼镜吗?眼睛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谢正媛听了,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羞赧地笑道,“哎呀,你瞧,我都不如这个孩子了,都忘了关心你的眼睛了。”

“哦,没什么的,”柯小艾连忙说,“不是近视,是有点儿别的原因,所以没配眼镜。我今天去医院看过了,得过几天出结果。”

柯小艾撒了谎,她不想让这些人提前知道她的病情,个个忧心忡忡,扰她不安。什么时候她决定去手术再让他们知道好了。她看到谢雨宁的眼神中闪现了忧郁和不安,连忙说,“真的没什么事,小宁,姐陪你学习去吧。”

晚上,柯小艾把两个孩子都安顿好,刚要上床睡觉,电话铃声响,是邹宁打来的电话。

“小艾,我现在在你楼下,出来一下,我们谈谈好吗?”邹宁声音严肃。

是别人,柯小艾都会拒绝,她不想这么晚一个人出去,让谢雨宁胡思乱想。但他是邹宁,她做不到拒绝他。邹宁从来没随便打扰过她,因而她更不能拒绝。只好答应,重新穿戴好,悄悄下楼。

出了楼门,她看到邹宁穿了一件黑风衣,挺拔地站在那里。连忙小跑到他跟前,开口说,“到旁边的饮品店坐一会儿吧?”

邹宁点头,两个人便进了饮品店,要了两杯热饮,相对而坐。柯小艾偷眼看了看邹宁,感觉他似乎心事重重。

“邹宁,怎么了?”

邹宁看着她,深沉地说,“也没怎么,就是惦记你。想到你得了那个病,心里就总是不安,就好像那个瘤子是长在我的脑子里,我真宁可它是长在我的脑子里的。虽然这个手术并不复杂,但毕竟是开颅手术,风险还是极高的。我为我今天许给你的话后悔了,我不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那东西一直在生长,时间越长,距离视神经就会越近,手术难度就会越高。我怎么可以不负责任呢?万一一个月后它有过大的增长可怎么办呢?所以,我想,如果我不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我会寝食难安的。”

柯小艾轻轻一笑,“邹宁,别这样,我怎么会不懂这些道理呢?我会有分寸的,我是既相信你也不会怪你的呀。”

邹宁轻轻摇头,“小艾,去北京做吧,越快越好。那样我会更安心,我不要你有一点点闪失,一点点都不能有,我接受不了。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但我知道你和我共同生活在这个城市,你在另一个角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着,我就会很安心,你能理解吗?我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可是这次,我求你,去最好的医院手术吧,好吗?”

柯小艾的眼睛里已经闪动了泪花,她理解邹宁的心。微笑着开口说,“邹宁,我知道了,谢谢你。可是,我了解咱们医院脑外的水平,更了解你的本事。你完全可以有把握做好这项手术。我答应你,会尽快入院接受手术,但是,我愿意接受你的手术刀,这个手术,我就指定你给我做了。我相信只有在你的手下,我才可能万无一失。”

邹宁咬了咬嘴唇,再抬头时,目光中已经充满坚定,“好的,小艾,我听你的,我会全力以赴。今天回去,我就开始着手准备材料,我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

柯小艾微笑了,“这才是邹宁的作风嘛。从来你都是信心满满,从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那样,我可从来没见你怯手过,也只有你邹宁,可以在实习期间就能在大手术中当上一助,你的手上功夫和心理素质可是超乎寻常的,所以我才相信你。给我这样熟识的人做手术,你该更坚定更有信心才对。”

邹宁也微笑了,“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听你这么夸我。”

气氛开始缓和轻松起来,邹宁又问,“今天那个沈钊伟是你的新男朋友?”

“呵呵,只是朋友,还不是男朋友。”柯小艾多少有些尴尬,微笑回答。

“那个人不错,”邹宁说,“你的男性朋友里,我只见过曾志和他了。我想说,如果你在这两个人中选男朋友,就选沈钊伟吧,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关爱,他肯为你付出。而那个曾志,我却只能看到索取,就连那爱慕的眼神,也充满着想得到。这两个人不一样。”

柯小艾惊讶地望着邹宁,原来他不是书呆子吗?如此深刻的东西他也能读出来?

邹宁看了看她惊愕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表,说道,“呵呵,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我送你回家吧。”

柯小艾点头,站起身来,跟着邹宁离开饮品店。

“邹宁,谢谢你。”柯小艾在进楼门之前,回头说了这一句。

上楼进屋,她连灯也没敢打开,脱了鞋子,悄悄溜进自己的卧室。推开门,却发现卧室的灯亮着,谢雨宁坐在床沿,默默地看着她。柯小艾着实地吓了一大跳,连忙把嘴捂住,怕自己失声叫出来。

“小宁,你干嘛?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谢雨宁冷冷地说,“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回来还是不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柯小艾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坐在床边,“小宁,姐知道了,以后不随便出去了。只是刚才真的是我的同学来找我有事,是告诉我的病情的。既然你这么跟我闹,那我就早点儿告诉你吧,我的眼睛不是近视,而是脑子里长了个瘤子,压迫了视神经造成的。近期,我就要住院手术了。所以,小宁,不要跟姐姐闹,医生说姐姐不能有情绪上的过大波动的。明白吗?好好去睡觉,好好上你的学,就是你给姐姐的最好报答了。”

谢雨宁果然受到了巨大的震动,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柯小艾。半晌,才缓缓问道,“要紧吗?要把脑袋打开做手术?那不是很可怕吗?”

柯小艾叹了口气,“开颅手术自然风险极大,所以你不要气我了,好吗?去睡觉吧。”

“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吗?”谢雨宁的眼睛里已经噙满泪水。

柯小艾暗自心疼,又不想像从前那样溺爱他,于是冷冷地说,“你就是乖乖地听话,不要胡思乱想,把学习的事做好,不让我分心就可以了。”

谢雨宁点点头,“好,我答应你,在你手术之前,我会好好学习,不乱说话,让你安心。我会祈祷你手术成功,平平安安。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我会立刻跟着你去,到地下陪你。所以,小艾姐姐,你永远也不会孤单,就放心地去住院吧。不管在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柯小艾几乎崩溃,这个疯孩子说的什么疯话?看谢雨宁那一脸凝重的样子,她又不敢跟他较真儿,只好推了他出去卧室,一直把他推到自己的房间里,“小祖宗,你就别气我了,快睡觉吧,我不会有事的。为了你,我也会好好地活着,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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