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章怀皇后究竟是潘美的女儿还是孙女？

文：枯木

明代长篇评书演义《杨家将》，通过宋代名将杨业一门世代抗击外族侵扰的英雄事迹，塑造了杨家满门忠烈的光辉形象，谴责了奸贼卖国的恶劣行径，激奋人心，鼓舞斗志，以至于后代不断演绎改造，成为众多文艺作品的素材，人尽皆知，家喻户晓。

然而，毕竟是小说演绎，内容却是真假参半，不少牵强附会，捕风捉影，甚至扭曲夸张，实在令人叹息。诸如杨业固然是千古名将，英勇壮烈，却不是撞李陵碑而死，而是被俘绝食而亡；杨延昭被称为杨六郎，却不是排行第六，而是长子，“六郎”称号源自北斗七星中代表燕代之地的第六颗星等等。

塑造英雄形象略显夸张也无伤大雅，可是其中的奸臣原型却过于扭曲，甚至污蔑，这就有点不地道了。诸如奸贼潘仁美的原型大家都知道是潘美，可是潘美却是宋朝开国名将，追随宋太祖南征北战东讨西伐，平定岭南、征服江南、北伐太原、雄镇幽边，立下赫赫战功，在北宋开国名将中仅次于曹彬，生前封公，死谥武惠，配飨太宗庙庭，追封郑王，堪称人臣极尽哀荣之最。

从历史记载来看，潘美年少倜傥，胸有大志，骁勇善战，指挥若定，颇具谋略，深受宋太祖信任和依仗。唯一的失败就是陈家谷指挥失当，造成名将杨业被俘，因而被削秩三等，降为检校太保。后人因为感念杨业忠烈，于是对潘美进行丑化，甚至无限夸张，随之塑造了一个勾结外族、陷害忠良、子虚乌有的大奸臣潘仁美。

关于潘美和杨业的生平事迹，《宋史·列传第十七·潘美传》、《宋史·列传第三十一·杨业传》皆有明确记载，这里就不赘述。我们想和诸位探讨的是，在评书杨家将里，潘仁美女儿是宋太宗的妃子，是不是真有其事？

根据史料记载，潘美的女儿既不是宋太宗的妃子，也和宋太宗没关系，不过却和宋真宗有关系。那就是宋真宗的第一任皇后章怀皇后潘氏，是潘美的后代，宋史评价，潘氏有潘美遗风，“光献、章怀皆称贤后”。然而，在同一本编修《宋史》中，却出现了相互矛盾的记载，在确实令人诧异。一文说是潘美女儿，一文说是潘美孙女，究竟哪一个对？

在《宋史·列传第一·后妃传·章怀皇后传》中这样记载：“真宗章怀潘皇后，大名人，忠武军节度美第八女。真宗在韩邸，太宗为聘之，封莒国夫人。端拱二年五月薨，年二十二。真宗即位，追册为皇后，谥壮怀，葬永昌陵之侧，陵名保泰。神主享于别庙，旧制后谥冠以帝谥。庆历中，礼官言，‘孝’字连太祖谥，‘德’字连太宗谥。遂改‘壮’为‘章’，以连真宗谥云。”这里说明宋真宗章怀皇后潘氏是潘美的第八个女儿，生于宋太祖开宝元年（968年），和宋真宗（968年－1022年）同岁，亡于端拱二年（989年）五月。初谥“壮怀”，后来为了遵循祖先惯例，因而在庆历年间改谥为“章怀”。

而在《宋史·列传第十七·潘美传》关于潘美儿子的介绍中，有“子惟德至宫苑使，惟固西上阁门使，惟正西京作坊使，惟清崇仪使，惟熙娶秦王女，平州刺史。惟熙女，即章怀皇后也。美后追封郑王，以章怀故也。”而此文介绍潘美生有五子：潘惟德、潘惟固、潘惟正、潘惟清、潘惟熙，并指出章怀皇后是潘美第五子潘惟熙和秦王赵德芳（宋太祖第四子，演义中八贤王原型）女所生的女儿，即潘美孙女，而且潘美能够被追封郑王全是因为章怀皇后的缘故。

那么，章怀皇后究竟是潘美的女儿还是潘美的孙女？同一史料里面出现不同记载，确实显得不严谨，这主要是元代脱脱等人编撰《宋史》只有两年半时间，正值元朝濒临崩溃的前夕，因此编纂得比较草率的原因所在。这也是关于章怀皇后是谁女儿问题，确实给后人留下了一个难题。

本来，如果历史资料能够妥善保护和严谨考据，或者碑帖传记以及出土文物考古资料能够予以参考，也可以略作考证。不过由于历史久远，历经兵燹战火，再加上一些年代的肆意破坏，使得现在很多考据缺乏实证。章怀皇后就是如此，虽然也有些潘氏家谱流传和后代发掘的碑表，不过要么是后代补记，要么语焉不详，因而无法确定章怀皇后是潘美女儿还是孙女。

首先我们从潘美的生卒年限和章怀皇后做对比，在史料中，没有记载潘美生年，却有卒年，《宋史·列传第十七·潘美传》：“雍熙三年（986年），诏美及曹彬、崔彦进等北伐，美独拔寰、朔、云、应等州。……。明年，复检校太师。知真定府，未几，改都部署、判并州。加同平章事，数月卒，年六十七。”，可以看出潘美卒于雍熙四年（987年），那么倒推，潘美应该生于后梁贞明六年（921年）。（这点百科潘美生卒年925年—991年是错的）

古人因为征战连连，医疗落后，平均寿命都比较短，因而结婚生子都较早。一般男子在20岁女子16岁左右就会结婚生子，况且没有绝育手段，子女之间年龄差距较少（妻妾成群另说），因而大多在中年就会子孙满堂。潘美生于921年，潘氏生于968年，相差48岁，有人认为相差48岁的祖孙可能性不大，因而认为肯定是父女。其实不然，别说古代，就拿现在来说，相差五十岁的祖孙比比皆是，因而不能因之否认二人是祖孙关系。

现在问题是潘惟熙是潘美第五子，按照生育规律，潘惟熙大概是潘美近30岁所生，那么，潘惟熙生潘氏也就是18岁，似乎有这种可能，不过有一定的急迫感（呵呵）。可是根据宋代王銍编撰的野史《默记》记载，宋太祖本来准备杀了周世宗儿子，结果潘美默默抗议，于是将其中一子赐予潘美：“太祖悟而悔之，即命追还，以其一赐美，美收之为已子。”原文说是第三子潘惟正，北宋诗人名相王旦之孙王巩在笔记《随手杂录》记载了同一事件，不过说是潘惟熙。那么，如果潘惟熙并非潘美儿子，生下章怀皇后潘氏从年龄上来看绰绰有余。

从上面探讨来看，章怀皇后既有可能是潘美女儿，也有可能是孙女。那怎么能够确切断定呢？笔者从潘美的生平中看到还是有一些证据可以论证的。首先古人从军，是不允许携带家眷的，因为不利于行军和鼓舞士气，这是历朝历代的忌讳。潘美一生大多从事征战，很难有机会回家或者居家生活，那么子女大多为年轻未从军时或者休战归家所生。

我们来看潘美的从军经历，潘美生于921年，后周元年（951年）30岁开始跟随周世宗柴荣，从此征战。后周显德七年（公元960年）陈桥兵变，从此跟随宋太祖，平定扬州。乾德元年（963），平定湖南，潘美为潭州（今湖南长沙）防御使。乾德二年（964年），潘美又随从兵马都监丁德裕等人率领军队攻克郴州，然后驻防湖南。开宝三年（970年），潘美为行营诸军都部署、朗州团练使带兵征岭南。平定岭南后开宝七年（974年）又跟随曹彬征讨南唐。南唐平定后，开宝九年（976年），潘美为都监，进攻北汉都城太原。

从上可以看出，宋太祖开宝元年（968年）章怀皇后潘氏降生，而此时战事要紧，潘美正是攻占和驻守在湖南郴州，为平定岭南做准备，根本没有时间回到遥远的北方都城东京开封（况且也违反军律），因而不可能生育章怀皇后，那么潘氏只能是潘美之子潘惟熙所生。

综上所述，章怀皇后应为潘美之子潘惟熙的女儿，即潘美的孙女，《宋史·列传第一·后妃传·章怀皇后传》过于简单和随意，应为谬误，而《宋史·列传第十七·潘美传》记述似乎更符合事实。另外也要重申，杨业固然英勇忠烈，潘美也是北宋开国元勋，举世名将，不是奸臣！

2020/11/25榆木斋

主要参考资料：

《宋史·列传第一·后妃传·章怀皇后传》

《宋史·列传第十七·潘美传》

《宋史·列传第三十一·杨业传》

《宋会要辑稿·后妃》

《默记》宋 王銍

《随手杂录》宋 王巩

《宋宗室监亳州卫真县盐酒税左班殿直妻潘氏墓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