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带上她的眼睛》:来自天国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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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菩拉

“我”是上百万名常年在外太空工作的人员中很普通的一员。“我”连续工作了几个月,有些疲倦,所以申请去地球度假。

主任同意了这个申请,不过他有个条件,要“我”在这短暂的两天假期里,再额外带上一双眼睛去。一双别人的眼睛。

刘慈欣短篇科幻小说《带上她的眼睛》,是这样开始的。

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年轻女孩,一个身处某个密闭空间,穿着奇怪太空服的女孩。关于女孩的身份,主任和女孩都讳莫如深。女孩甚至可怜兮兮请求“我”别问。

于是这场奇怪的度假开始了。

所谓眼睛,实际上是一种传感眼镜,是吝啬的宇航局为那些无暇回地球,回去度假费用又实在过于昂贵的外太空工作人员开发的。

戴上眼镜的人,看到的图像由超高频信息波发射出去,戴上另副眼镜的另一个人,哪怕在极其遥远的太空里,也可以“看”到,“摸”到,“闻” 到在地球度假的人的所见,所触,所嗅了。这极大缓解了他们的思乡之情。

在女孩的请求下,“我”带着她的眼睛去了她起航前去过的地方。那里是高山和平原,草原和森林相接的地方,乘电离层飞机十几分钟就到了。

女孩让“我”颇感无奈,她渴望看到草原上每一朵花,每一棵草,渴望听到每一种声音,想看遍所有东西。于是我们一朵朵看花,闻花,给看到的每朵花取名字。没完没了地,给上百朵花取了名字。

“我”被溪水打湿的手,微风吹上去凉丝丝的,女孩说那就像天国的风。她说她那里热得像地狱。应她的要求,“我”把手又在溪水里打湿,再举到风中,把她口中说的天国的感觉传给她。反反复复,如此消磨时间。

在“我”看来,女孩的多愁善感,与这个获取非常容易的时代,实在是格格不入。什么草原的风,花儿的芬芳,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还有谁会去在意呢。

女孩只是一次一次感叹:“你那儿的世界真好!”

女孩要看日落,看完日落又要看夜空,看月亮。

“我”心怀不满,但还是按她的要求照做,直到又累又困,戴着她的眼睛睡着了。等到半夜再次被女孩唤醒,“我”非常恼火,摘下她的眼睛,把它挂在树枝上,让她自己看月亮。

女孩竟然看了一夜的月亮,由于晚上下起了雨,她看不到日出,还难过地哭了。不过因为听到雨天里的第一声鸟鸣,总算稍许安慰了些。

两天的假期就这样结束了,“我”又回到了灰色的日子和一成不变的工作里。可是有了这次不同寻常的度假经历,“我”的世界发生了一些变化。“我”眼里看到的世界,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相信这是来自那个女孩的影响。

“我”一直在猜测这个神秘的女孩究竟来自哪里,直到有了一个大胆的怀疑。

“我”惊慌失色,疯狂地跑去存放她眼睛的小房间,寻找对此事知情的主任。最终得到他证实,女孩就是那艘在地底失事的“落日六号”飞船领航员。

“落日”飞船不是飞向太空,而是去向了反方向——地球的内部进行探索。

飞船失事,其他宇航员都已死去。在地心最深处,地狱一般滚烫的熔岩里,在“落日六号”不到十平方的闷热控制舱里,就只剩下那女孩一个人。

飞船里的通讯设备能量早已耗尽。在草原上那个飘雨的早晨,是女孩看到的最后的地面世界。

虽然飞船里的生命循环系统,还够她维持几十年的生命,但她同地球的一切通讯,都已中断了。她将被永生困在地狱之火中,在地底度过自己的一生。

原来,她的眼睛被“我”戴上的那一刻,是她在同外面的世界告别呀!

她最后告别的录音,断断续续传来,“整个世界都围着我呀,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上面的大草原,还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一朵我起了名字的小花呢。再见。”

从此以后,“我”常躺在大地上,去感受从地底几千公里处,她传过来的心跳。

毕竟,大地是离她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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