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给麻麻的情书

麻麻:

你好哇,我认识你好多年啦!我也知道,你喜欢我好多年了,对不起,让你久等啦。

对不起麻麻,让你久等啦

小时候,我的麻麻就像超人一样,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带着我熬过生病的夜晚,带着我穿越前往幼儿园的长长道路,带着我去征服全世界。

后来,上帝像一个猥琐的老头,随手撕碎了我的童话世界。很多喜欢的东西,麻麻买不起,买得起也不给买;很多想去的地方,麻麻不带我去,也不让我去;很多想认识的人和想做的事,想谈的恋爱,麻麻说不要,不好。

可是,诶,抱歉,你是谁啊,你只是一个爱打麻将的家庭主妇,没有很高的学识,也没干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说不行就不行啊。你打呀,你骂呀,我干我的。

再往后,上帝变本加厉,揭开了这个世界所有美丽的面纱。 经历了无数狗血的事情,习惯了熙熙攘攘来来去去冷冷淡淡的人群,张扬又内敛,外向复沉默。

对不起,木头秉性愚钝,穿过了漫长的岁月,才学会了包容你,我的妈妈。

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包容了不是超人也不是伟人的你

       

你的确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不过只是一个谈了几场恋爱、迈入围城没多久的姑娘。热爱工作,积极上进,和所有的小年轻一样,在浪漫和现实的纠缠里消磨着青春的最后几年。婆媳关系鸡飞狗跳,夫妻关系也在不断摩擦磨合。你在所有女性都会面临的事业和家庭的抉择里向家庭妥协,也向这个世界收起了张牙舞爪奋力向上的爪子。

你更谈不上什么伟人了,失去了奋斗重心的主妇总要做些什么打发生活,小县城的日子总少不了麻将的娱乐,做着清闲的工作,下班打点小牌,女儿叛逆但也没惹什么大的岔子,老公毛病不少争吵不断但也不至于完全过不下去,生活得过且过,活着一副自甘堕落的模样。

可是啊,这世界上所有的超人和伟人都只关心人类和人民,可我从来没见过什么人类和人民。而你,关心我。

被关心,是一件多么奢侈的幸福呀

       

青春期玛丽苏中毒少女木头可以自以为全世界都爱自己,可是,但凡长大一点,都明白这个世界的冷漠和它的外在一样喧嚣热闹。这个世界呀,充满谎言、假面和猜疑,每一段感情的成熟都要需要经历漫长又累人的博弈,亲密如夫妻也逃不开计较衡量,

唯独,你爱我,是多么自然生长的事情呀。

小时候,我体弱多病似废柴,你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当一个姑娘啦, 这个从你身体里的小东西流着你的血,吸着你的奶,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你,饿的时候会舔你的手指,她笑起来的时候,你的世界都是阳光,你感到一种奇异的缘分和生命里从未有过的责任感。

那些年里,你做着生命里艰难的抉择,经营着围城里最开始的那几年,七零八碎的时光里,也有过很多难熬的时光,无人去道。

再后来,你的小姑娘长大啦,滴流滴流的圆眼睛常常眯着眼,也不看你。和你吵架,和你冷战,会说很伤人的话。你心想:天哪,我这生的哪是一个小棉袄,完全是一个小爆竹啊。你闺蜜安慰你,小孩子青春期都是这样的,过去就好了。你心下黯然,孩子横竖管不了了,却也自有自己的消遣,打着无伤大雅的小牌,日子流水般过去。

有时候,夫妻吵架,女儿顶撞,你也会在睡不着的夜晚掉泪,问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但这一生,也就只能这样了。

你对我说呀,女儿呀,女人啊,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呀,否则,谁都看不起。

我那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我知道,亲密如夫妻也有许多隔应人的心思,但这发生在自己父母身上,玛丽苏后遗症患者木头依然不适。

可是,现在,我有了一个故事,或者说安慰可以讲给你听。

你听我说给你听,你别难过

     

前段时间,你和我说,你在买鱼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我的初中同学在卖鱼,我内心天雷滚滚完全无法想象,这种年纪这个时代卖鱼。你继续说,那个孩子的妈妈当时也在旁边,听到我在大学念书,数落自己的女儿,你很是自然的说,卖鱼怎么了,如果没有人卖鱼,我们怎么吃鱼啊。

这句话,你跟我转述的时候,依然十分坦荡自然,丝毫没有害怕别人以为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犹豫。强迫症少女木头可以找到这句话里的无数个逻辑错误,但在那一瞬间,我唯一感觉到的,是一种让我羞愧的智慧。

这是一个赞扬无私却褒奖功利的时代,可是啊,有些事情,有些牺牲,即使被轻视,也要有人去做。“人类不感谢罗辑”,可是,如果罗辑没有成为不被人类感谢的罗辑,可能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人类了。

我们这代人被称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还没有家庭,没有自己的孩子,可我已经觉得,我很难像你一样去爱、坚守责任和牺牲,这让我惭愧又庆幸。

我有时又想象着自己成为了你的样子,又感动,又难过,为你。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也会感动

       

现在的你,你眼里的我,像好莱坞大片里拯救了全世界后风轻云淡的英雄一样,依旧打着我斥之为用生命在玩耍的麻将,喜欢在微信上转发着一定会被我质疑的养生文,朋友圈里发着“和她爸爸去看女儿,真开心”,再配上朴素高清无ps游客照看得我尴尬癌都要犯了的动态。

你笑着,说,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管过木头,我家木头怎么就长得这么好呢,什么都懂,哪里都好,妈妈的贴心的小棉袄,快给妈妈抱一抱。

木头吸吸鼻子,想说,可惜她傲娇病又犯了,她那时多么想说。

麻麻我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呀。


于是,所有岁月里你没有告诉过我的故事,我迟来的包容,理解和爱,终于在这个晚上,酿成了一壶灌醉了我自己的酒。

一个写字的人,被自己的文字感动的一塌糊涂,泪流满面,是多么失败的事情。因为,她写着写着,才发现,这么多年来,她其实从来没有好好看看她和她,和她们之间的故事,和故事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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