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心里想着再见阿文时的态度，该比上次要更亲热些，不要再哭。到了他的门前，还不待我敲门，阿文就把门打开了，反倒吓了我一跳。

“你是要出去吗？”我惊问。

他微笑摇头，“我听得出你的脚步声，你一上楼梯，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我的心头一热，他还记得我的脚步声？我把胳膊张开，将阿文的脖子搂住，把脸贴在他的脸上，“真好，阿文，你还记得我的脚步声。告诉我，想我了吗？”

他搂了我的腰，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背，轻轻说，“怎么会不想呢？”

“嗯，我就知道阿文会想我的，以后就好了，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你把想要对我说的，都说给我听，好不好？我可攒了好多话要对你说呢。”然后我松开手，把脸放在与他不过一寸的距离，看着他，“现在，跟我走吧，去我住的地方看一看，坐一坐，陆天忱、方梓言和我小妹四红都在，大家聊一聊，好不好？或者……时间也还来得及，我们在这儿再呆一会儿？”

我故意这样做，我希望看到阿文的反应。如若是从前，他就能领会我的意思。我在看他是否能将我重新拥入怀中，热烈地亲吻，然后把我抱到床上，在吃饭之前行一次久别重逢的鱼水之欢。

“别让大家等我们，现在就走吧。”阿文抚了抚我的肩，然后推开我，去拿他的外套。

我的心里一阵发凉，阿文他对我没有感觉了，这是怎么回事？是他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还是他认为我已经不属于他了？我想问，可是他才刚刚回来，我怕刺激到他。

“四红也来这个城市了？”他又问。

“嗯，陆天忱在这里开了一家服装商场，生意很好，他正筹划再开一家影视广告公司。四红，方梓言和我都在为他工作。”

“嗯，是这样。”

总觉得阿文丢了什么，失去了某些鲜活的东西。比之我做郁蓝之前的他还要颓废落寞。是病的后遗症吗？还有，他最钟爱的音乐呢？我都不敢问他，我要等到他熟悉了这个环境之后让他自己开口说。

我把阿文带回了家。方梓言和四红已经到了，正在和陆天忱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见我带阿文进来，几个人一同站了起来。我看得见三个人见到阿文时那一瞬间的惊讶。四红和方梓言年轻，就迎了过来。

方梓言先开口，“阿文哥，你好，祝贺你又回到我们身边。”

四红则用眼睛看我，她在向我询问该叫阿文什么。来了这么久，她也大致了解了我们的三角关系，她也不确定她这个姐姐到底会情归何处，因为我从来不肯跟她这个‘小孩子’谈我的事。

我笑着拉四红过来，向阿文说，“这是咱们小四妹了，你就叫她四红。四红，快叫姐夫。”

“姐夫你好。”四红大方叫道。

“你好，四红。”阿文微笑。

大家又都坐在客厅来，四红给阿文又倒了一杯茶。阿文这才向陆天忱说，“陆先生，你好。”

陆天忱点头示意，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阿文，叹道，“这一场病，真的把人给折磨变样了。不过，这回好了，回国了，我可以安排你去最好的美体馆修身。”

“谢谢你，陆先生，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阿文礼貌地说，然后他用眼睛瞟了一遍我的这个住所，一目了然的是，我在这一年里过的确是别人口中的荣华富贵的日子。

我仍然看得见四红和方梓言眼中的惊讶，尤其是方梓言，他怎么能想到玉树临风的阿文会变成今天这样臃肿的样子呢？而他淡漠的神情又如何能与从前的阿文搭上边？判若两人这个词此刻用在这里是真真的恰当。

我站起身来，向大家笑道，“你们好好聊天，我去做饭。”

菜料早已经备齐，我打开炉灶，开始煎炒烹炸，不多时，六菜一汤便热气腾腾地摆到了桌面上。大家都过来，围坐在餐桌前吃饭。或许在我做饭的时候大家已经把阿文的情况了解了？在餐桌上的时候，话题竟然是开办广告公司的事。四红和方梓言都是热爱学习的年轻人，能有机会和陆天忱在一起，便不停地问这问那，以求充实自己。也许陆天忱是有意的，他不但讲了广告公司的事，也把将来他的发展走向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一遍。是谁都可以听得出来，陆天忱大展拳脚后的盛大前景，是谁也能预知得到，跟陆天忱干事业，会有多么大的发展空间。四红和方梓言用崇拜的眼光望着他，不时地啧啧赞叹着。

我不好意思打断他们，阿文也插不上嘴，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与他们交流。我只好不停地给阿文夹菜，用目光给他安慰，让他知道，至少有我在意他。他回送我温和的微笑，他的目光中没有卑微，也没有盲目的尊崇，非常平静，也很清澈。这让我一直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总算，那三位大约觉得冷落了我们，才把话题转到这边来。

陆天忱向阿文一笑说，“以后，大家就拧成一股绳，好好在这个地方大干一场了。如果阿文你不嫌弃，也一起来吧，大红也一定会希望你能做一番事业的，你总不会还去以唱歌为生吧？”

“谢谢你，陆先生，我现在还没有考虑以后生活的事。”阿文一笑说。

我连忙把话接过来，“也是，阿文刚回来，怎么也需要一段时间休整一下，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再修修身，养养身体，然后再考虑工作的事。不过，我得听阿文的，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可是，大红你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陆天忱说，“我的店可少不了你，你必须给我当主管的。将来广告公司成立，我还可能让你到那边做事。重要的位置我不能给外人做，亲近的人我才放心得下。”

我有些尴尬，我相信陆天忱是故意这样说。他要让阿文知道，我是他亲近的人，我跟他的关系非同一般。幸好方梓言替我解了围，他笑着说，“陆先生，这你就放心好了，玉姐还没报完你的恩情呢，你让她在哪个岗位上她就会去哪个岗位，绝对不会有一点推辞的。”

方梓言说完又转向阿文，“阿文哥，是陆先生替你拿的出国治病的费用，这算救命之恩。玉姐为了报答陆先生的恩情，没日没夜地打理商场的生意的。你现在回来了，病也好了，你得和玉姐一起为陆先生做事才对吧，呵呵。”

我觉得方梓言也是故意说这些话的，只是我不确定他是在向着陆天忱还是向着我。

阿文听了这话，就站了起来，为陆天忱斟满了酒，然后给自己也满上，说道，“陆先生，梓言不说，我也知道的。是陆先生你拿了钱，送我去美国治疗，才有了我的今天。也是因为陆先生你的照顾，才让阿玉免受了许多苦痛和波折。我看得到，她生活得很好。这比什么都强。我回来以后，看到一个容光焕发的阿玉，是我最开心的事，她能幸福就比什么都强。如果必须因为一件事感谢陆先生你的话，我愿意选择感谢你把阿玉照顾得如此周到。因为我知道，钱对于陆先生来讲，根本不算什么，送我去治病是因为你不想让阿玉吃苦和痛苦，这一切我都懂。刚才梓言说我应该报答陆先生的救命之恩，我想我一定会的。现在，我敬陆先生你，感谢你给阿玉这么好的生活，也祝愿你的生意越做越大。”

陆天忱点头，接受了阿文的感谢和祝福，仰头干了杯中酒。阿文也干了然后坐下来。我连忙给每个人让菜，方梓言就给每个人满酒。

陆天忱看了看阿文，又看了看我，说道，“阿文，我承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红，我是不可能看着大红受苦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谁不给大红幸福，谁对不起大红，我绝不会饶了他。但是，我也反思了，大红她是个人，不是一样工具或一件商品。可以让人推来抢去。所以我尊重她，她有选择的权利，虽然我刚刚说过不许她走，但我会尊重她的选择。如果她可以幸福，我会放手的。但是我也得说一句，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她走错路。现在你回来了，许多事情就可以了断了，你就好好修整一段，然后给我个答复，未来，你要怎么做？你怎么做才能让大红幸福？我等着你回答。”

阿文回头看了看我，然后向陆天忱说，“我会给陆先生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方梓言和四红都听出了其中的奥妙，两个人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坐在那里不声响。我不想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就起身给每个人都盛了点杂米饭，说，“是不是都喝得差不多了？吃点饭吧，天色也晚了，也该休息了。”

大家就都听了我的，各自吃了点饭，就都放下筷子。四红帮我收拾碗筷，方梓言站起来对我说，“玉姐，你先收拾吧，我跟阿文哥出去走走，行吗？我也有许多话要跟阿文哥说，正好一起出去消化消化。”

我回头看阿文，阿文点头同意，也就只好答应。

四红帮我收拾完碗筷，又打扫了厅堂才回去。又只剩下了陆天忱和我两个人。他给我倒了一杯茶，让我坐在沙发上休息。

“就是你最累了，这一天也没机会休息。”他说。

我微笑，“人在这种时候都是过于激动的，就算给我机会休息，我也闭不上眼睛，静不下心。”

陆天忱看了看我，“大红，有句话我得跟你说，你不觉得阿文有些怪怪的吗？整体感觉就好像特别的晦暗，一点儿鲜活的气息都没有。”

我轻轻一叹，“我又何尝没觉察到呢？只是我不知道他的变化是来源于药物的副作用还是心理上的问题。如果是心理上的问题，这问题又源自哪里？是他还纠结于曲菁菁的死还是对我失去了信心？到现在，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我想，他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我会耐心地等，慢慢的，我会知道他的内心所想的。”

“好的，你等，我也等，我也要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从今天他的话里，我听得出来，他很在意你的幸福。这很重要，不管他成了什么样子，他始终能把你的幸福放在第一位考虑，我就会觉得，我没白白救他，你为他的付出，也值。”

我含泪看着他笑了，我喜欢听他这样说话，他给阿文的评价很客观，让我满意。这时，方梓言打过电话来，说他和阿文在楼下等我，就不上来打扰陆天忱了。

我连忙起身，走到门口时，我回头对跟来送我的陆天忱说，“今晚我不回来住。”

陆天忱凝重地看着我，“如果你觉得跟现在的阿文在一起不别扭，很开心，那么请便。”

我没敢再看他的眼睛，低了头出来。

方梓言把我和阿文送到了酒店，就回去了。我和阿文上了楼，来到他的房间。

“方梓言都跟你说什么了？”我问。

阿文坐在床上，手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摆弄着，“他主要是跟我讲你和陆先生的事。他是好意，觉得有些东西以第三方的角度说出来会更好。”

“是吗？他怎么说？”我口上随便地问，心里却是非常感动。我本来以为方梓言要问的是曲菁菁的事，不想他竟然是在为我着想。

“他就是说陆先生对你的好，你怎么努力回报他，还有你们之间是清白的之类。呵呵，其实他不说我也想象得到，也理解你们的。在我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能有陆先生和方梓言这样照顾你，真让我欣慰。若是我回来，知道你为了我吃尽苦头，我想我都不知道该怎样站在你面前。”

我看到阿文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光亮，说这些话时，他是真的动了情的。然而，我也看到了他从身到心的疲惫，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懒散。

“你累了，是吗？”我过来坐在他身边，“我们躺下聊，好吗？”

他点头，然后顺从地躺下，我也就势躺在他身边，依偎在他的肩旁。

“阿文，如果你不是太累，跟我聊聊你自己好吗？我想知道。”我轻轻说。

阿文伸出一只胳膊把我搂在怀里，“阿玉，有一件事我想知道，你要实话告诉我，你有怀疑过我和曲菁菁之间不清白吗？”

我摇头，“没有，自己的男人有没有变心，当妻子的还不清楚吗？我相信你。”

他微笑了，“那就好，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结，我怕你误会我，我不想让你误会我一辈子。我真的和她什么事也没有。我承认我很喜欢她，但绝对不是想要和她有身体上的接触的那种。在我心里，可以做爱的女人就是你，我从来没有想过别的。”

我泪湿了，伸手抚了抚他的脸，“我就知道阿文是这样的。”

他侧过身，轻轻抚着我的头发，看着我的眼睛，“阿玉，除了这个，我还最担心的就是怕你受苦，怕你为了我受人欺凌或走上绝路。现在看你在陆先生的照顾下发展得这么好，我真是彻底把心放下了，对于我来讲，这是我回国之后看到的最好结局，比什么都要好。”

“嗯，阿文，这些都过去了，你告诉我，今后你想要怎么做？我们该怎么办？”我仰脸问。

他轻轻一叹，“我好过来以后，对着镜子，看到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真的有些难以面对。后来我想，这就是我的报应，是我不安心与你在一起的幸福生活，非要出去见什么世面，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再怎么惨痛也是我罪有应得。大量的药物和理疗对我身体的损伤很大，那里的医生对我讲了，如果我以后不能乐观地面对生活，不积极地改造自己，那么我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就有可能一落千丈，变成一个废人。曲菁菁已经因为我死了，我无能为力，而你还活着，你是我最大的牵挂，我最担心的就是回来之后看到你凄惨的状况。现在，我都知道了，所以我想，我最大的心理负担解除了，以后我可以轻松地去面对一切了。我不会堕落下去的，我会先好好修身，让自己再变回原来的样子，然后我可能还会去唱歌，没准儿还会写写歌。音乐是我一生的梦想和追求，到什么时候我也离不开它。如果是这样子，阿玉，你会开心吗？”

我含泪微笑了，“我开心。其实自从见到你，我就一直担心，怕你对生活失去信心，怕你对我失望，怕你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现在好了，我终于知道了，我的阿文还是原来的阿文，我会帮你的，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支持你，鼓励你，直到你重新站在舞台上焕发光彩。”

阿文也含泪微笑着，看着我，然后把我一揽入怀，“阿玉，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我也爱你，阿文，现在想要我吗？”我仰头看他，热泪盈盈。

他轻轻推开我，然后在我额上一吻，“以后吧，好吗？我的身体需要好好调整一段时间，你能理解吗？”

我点头，抚着他的脸颊，“我懂，那今晚我就睡在这里吧，让我好好陪着你。把我搂在怀里，你会睡得更安稳的。”

“可是我真的好累，到现在还觉得一点也没休息过来。我想好好睡一觉，你在这儿我会睡不着的。”他说。

我嘟起嘴，“你在赶我走吗？”

他点头微笑，“是，我真的太累了，我的眼睛快睁不开了，你走吧，明天再见。”

我只好起身站起来，“那好吧，明早我过来接你，然后一起去吃早餐，再陪你到处逛逛，好不好？”

我在阿文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给他盖上被子，开门离开。我看得出来，他真的累了，就连他的眼睛也充满疲倦，没了清澈如水的感觉。就让他好好睡吧，也许，他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休息。

回到家，我轻轻打开门，本想蹑手蹑脚地进去，我以为陆天忱早该睡了。但是，令我惊讶的是，他还坐在窗前的藤椅上。

见我进屋，他立刻起身，大踏步地过来抓住了我，满脸兴奋地喊道，“你真的回来了？我一直期待着，我希望你能回来，回到这个家来。”

我看着他，知道自己该做个了断了，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如果我再没有立场，伤害的就会不止是一个人。

“阿文他太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觉，所以我被他赶回来了。正好你还没睡，天忱，我们谈谈好吗？”我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你要对我说，你想跟阿文在一起，照顾他，让他重新扬起对生活的热情是吗？”陆天忱突然粗暴地抓住我的肩膀，咆哮道，“你能不能不是总当老好人？你以为你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吗？你明明已经不爱阿文了，你只是同情他，可怜他，不想落得抛弃他的名声。你根本不考虑你自己的实际感情。你看着我，现在，你看着我，你敢说你不爱我吗？你明明早已经爱上了我，你只有跟我在一起才会真正开心幸福，你明明知道是这么回事，为什么还要选择他？你是要给阿文当妈还是当老妈子？那两种角色都不该是你做的，你给他的已经足够多了，你已经没什么对不起他的了，为什么还要拿自己的后半生为他殉葬？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伤害我也不去伤害他？为什么？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我的感情就是廉价的吗？我告诉你，大红，不管你要对我说什么，我不会听的，并且，我也不会甘心让你跟他去过苦日子，我不会让你跟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过一辈子的。”

“可是天忱，他现在成了这样子，如果我再抛弃他，他会不会从此就会堕落下去，医生说如果他不积极面对人生的话，就还有可能成为一个废人。”我哭喊道。

“那就要你付出一生的代价来陪他吗？你是谁？你不是圣母，你是一个鲜活的人，没有谁没有什么值得你用一辈子来偿还。你不欠他的，就算从前你欠过他，这一次，光这一次，你就都付清了。如果你再为他牺牲，就是他欠你了，那个阿文会愿意欠你吗？他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恩惠吗？除非他不是男人，如果他是男人，如果我是他，我就选择远离你，远远地离开你，给你自由，给你幸福，那才是真正爱你。今天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以你的幸福为第一吗？我就看他怎么做？这事我不要你先说出口，明天，我就问问阿文，他怎么做才是以你的幸福为第一？”

陆天忱激动地说着，然后把我推进我的卧室，“我不要听你的什么话，我不会跟你谈。你先睡觉，有什么话明天咱们坐在一起谈。”

他咣当一下把门关上，把我关在屋子里。

我到底没有对陆天忱说什么，我知道，我伤害他了。也许他说得对，冉红玉只有一个，最终我只能跟定一个人，可是阿文会是什么态度呢？想来想去，我知道我必须抓住一点，那就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要再看到阿文偏离正常的人生轨道。

心乱如麻地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时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没过多久，又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然后我听见陆天忱大声说，“大红，起来吧，我和你一起去找阿文。”

我连忙爬起来，开门出来，陆天忱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去洗洗脸，然后我们一起去找他，大家就在早餐桌上谈开，怎么样？”

我只好洗脸穿衣，然后跟了他下楼。

“天忱，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我真的很……”我几乎跟不上他快步如飞，喘息着却说不出自己要说的话。

“必须这样，我再也受不起这种折磨了，如果他非要死皮赖脸地跟你在一起，你也放不下你的好人好心的名声，愿意伤害我，那我也就认了。早了断早安心。”他头也不回地说。

坐在车上，我不时地回头看他，可是他冷着脸根本不看我，也不跟我说话。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阿文的住处，在楼下吧台，值班的服务员拦住了我们。

“请问，你们是要找215的客人吗？”男孩礼貌地问道。

“是的。”我答。

“他已经退房了，在吧台留下一封信，应该就是给您的。”男孩说着递给我一封信。

我的头嗡的一声，身体晃了一晃，陆天忱连忙扶住我，把我搀到门口的椅子上。我颤抖着手打开那封信：

亲爱的阿玉：我走了。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我此前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有对不起过你，但却深深地伤害了你，也让自己失去了幸福。这一切后果该由我独自承担，你不该为这件事牺牲掉一生的幸福。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忍心抛弃我，你太善良，你宁可放弃陆先生也不愿意放弃我，可是我怎么可能那么自私呢？我从方梓言的口中，从陆先生的眼中，从你的一举一动，都看出了你们的感情，我知道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我说过，你的幸福对我来讲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不会因为自己的存在影响到你的一生幸福的。现在，我真的没办法给你幸福，我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我需要好好地去调整。放心，我不会放弃自己的，我一定会重新做回自己，那一天我一定要让你看到。其实，如果不是我太想你，我本不该出现在你身边打扰你现在的安宁的。可是我真的太想你了，也想亲眼见证一下你的幸福。现在我看到了，有陆先生那么爱你，我真的放心了。好好去去爱陆先生吧，他是一个值得你爱的男人，也是能给你真正幸福的人。有他在你身边，我会放心地远行。阿玉，我爱你，我会永远爱着你。因为爱你，所以才走。我知道你会哭，那就好好痛哭一场吧，然后回到陆先生身边去，好好过你的日子。请你转告陆先生，我把这个答案给他了，我想他会满意的。

好了，就到这里吧，再次祝你幸福。我已经把我自己的幸福弄丢了，就该把你的幸福留下，这是一个男人该做的，对吗？

……

我哭倒在陆天忱的怀里，晕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家中，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只手被握在陆天忱的手里。

“阿文是个男人，我佩服。”陆天忱见我醒来，开口就说。

我恢复了意识，再次泪如雨下。

“哭吧，使劲哭，我就是故意提到他，让你伤心痛哭。今天就让你使劲哭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许哭了。做我陆天忱的女人，幸福都幸福不过来，还有什么可哭的？”他说。

我还是哭，哭到精疲力竭，哭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陆天忱躺在我的身边，一只手还是紧紧地被握在他的手里。见我醒过来，他侧过来，捧起我的脸，“我再给你一次哭的机会，再哭睡过去，再醒来，可就不许哭了。如果再哭，你就得进医院了。”

他又给我一次机会，但我没有哭。我望着他，喃喃地说，“阿文他就这样走了？”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这才是男人的做法。那天酒桌上他说的话到此也就明了了。他早就想把你托付给我了，他有自知之明，他已经没有精力再爱了，也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了。所以，要想让你幸福，他只有走这条路。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

“你很满意是吗？”

“非常满意，”他微笑了，“这是最佳答案。”

“可是，我不一定能让你满意。”我说。

“什么意思？”

“我想，我没办法立刻就转换角色，我不会一夜之间就心安理得地以为自己是陆太太。”

“没问题，我可以等。但是我有最高期限，那就是我的生意在这个城市全面铺开的时候。如果到了那时你还推托，我就要学王老虎抢亲了。”

他没能把我逗笑，我又开始泪如雨下。我哭了很久，很久。但是，人是不可能在眼泪中过生活的，总会有一天，我会不再哭泣，开始重新面对。那是因为有一份浓浓的爱时刻笼罩在我周围，它会驱走我的泪水和伤痛，只把欢笑和温暖铺满了我面前的路。

……

第四十章 结局

我一直没有换电话号码，因为我相信，早晚会有一天阿文的声音会在我的耳边响起。

那一天终于给我盼来了。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刚从午睡中醒来，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然后我听见了阿文的声音。

“阿玉，你好吗？我离开已经整整十八个月了，在这十八个月里，我做到了重生。我想，你也该与陆先生过上了稳定幸福的生活吧？希望我的电话没有打扰到你的安宁。”

在电话里，我知道了他此时正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市当老师。他在那儿开了一家吉他讲授班，每天白天授课，晚上会自己写写歌，日子过得清清静静。而他的身体也通过他不懈的努力锻炼恢复了原来的俊秀挺拔。他说他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这是他喜欢的生活，这样的归宿他很满意。

“阿文，你能回来吗？过几天方梓言和四红就要举行婚礼了，陆天忱的广告公司也即将开启一周年庆典。我想把秦剑北和司瑞琪也叫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还有我想你，我想看到你的样子，我想喝你煲的汤。我不要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那里，我不要你生病的时候连一个心疼你的人都没有，我不要……”我哭道。

阿文轻轻笑了，“我会回去看你们的，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这是我喜欢的地方。还有，我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让你担心的，已经有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懂得在生病的时候照顾我了，你知道吗？她的名字也叫红玉。”

我真正地放声大哭了，真正的酣畅淋漓地大哭。那哭声中都包涵了什么，我懂，我相信，阿文也懂，每一个爱我的人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