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鼠和麻雀

我家住的平房有一个小院子。

前天傍晚的时候,有一只小耗子从过道跑出来,迅速蹿到了影壁墙后的一只垃圾袋旁,看我发现了它,又迅速沿着墙根跑到西墙边花盆下,然后就不见了——

晚饭后,老公买来了粘鼠板,撒了一点馒头渣,分两处放好,单等它上勾。

之前有一年,一只老鼠跑进了正屋,我俩翻箱倒柜地找,没找到。第二天,发现一间卧室的门一夜之间被啃了一个大窟窿,差一点就要啃透了,地上一堆木屑,简直嚣张至极!这一夜的工作量不小,看样子被关在这间屋里一夜也不好受。但这也太坏了,一扇好好的门成了破门!我咬着牙恨恨地想:无论如何得逮住它!

分工。一个盯住门口,一个往外搬东西。等搬到最后只剩一个书桌时,却不见了它的影子!真是奇怪……明明……

前后左右,屋里除了那张桌子,已经光秃秃地了,我满腹狐疑往老公身上看了一眼,又觉得好笑——怎么也不能跑身上去呀!老公俯身看桌后,这才发现,它竟然蹲在离地面十多公分的踢脚线和桌子形成的空隙处,一动不动。

我让老公带上手套,(这东西用手拿会咬人)拿了炉勾,俩人跟着它一番上蹿下跳,围追堵截,才总算把它拿下。我不由得惊叹,这小东西真是太精了!

老家以前有个风箱,多年不用。有一年大扫除搬出来,发现有细细碎碎的报纸和棉花从排风口掉出来。我很痛心,那明显是老鼠做的窝啊,我们不在,它直接把这里当家了!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风箱里边的空间很大,里边黑咕隆咚,从这几个窟窿里根本弄不明白里边的情况。不知道里边是不是啃得一团糟了,也不知道里边还有没有活物。拆装板吧,又怎么也拉不开。

没办法,不都说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嘛,那就拉拉风箱吧。

我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拉了拉风箱——结果,随着一团软忽忽毛毛草出来的,还喷出了两只没有毛的小耗子,随后一只,两只……共五只!这堆粉红皮肤的家伙让我毛骨悚然!

儿子拿来一只纸盒,把它们装进去,这些还没睁眼的家伙,碰来搡去,一个个转着头四处找。

我心里犯了难。它们懵懵懂懂的样子显得那么无辜!屠杀这样尚未睁开眼睛的小生命让我觉得是罪过,想想我会因此变成一个“杀手”让我觉得恐惧。也真是怪!老鼠兔子的婴儿和人的胚胎竟如此相似!我甚至都不敢动它们一指头!

最后还是交由老公拿外边去处理。咳,无论如何我们已变成了屠夫!

整幢房子除了留有室内排水管,还有一个地面排水口,但也用铁丝网堵住了。但想不到它们还是会爬进来作案。

这两年为了养花,我跟隔壁的姐夫学样,把坏掉的牛奶或者虾毛鱼刺,坏鸡蛋之类统统都埋到了花底下。花果然开得很旺,今年的萱草开了三百多朵!这是有证据的——我把开败的花几乎全都拾起来晒干了。

但是老鼠也招来了。有天早上,我发现花底下都被刨开了,细细碎碎的爪印一直通向卫生间的瓷砖地面上,那不用问,又是耗子干的。但是它上厕所干嘛呢?!

有天下班回来,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一只大耗子——足有半尺多长,听我敞门进了院子,从花底下嗖地跑出来窜进了卫生间。

因为是定时供水,卫生间里的下水口没法安马桶,只盖了一块活动的木板。下水道的斜面镶着一块光滑的玻璃,通向外面地下的污水坑。地面盖着结实的水泥板。

我发现水泥板旁边有一个洞。

很显然,它是从水泥板旁边打了这个洞,穿过污水道,顶开木板,进到院子里的——真是无孔不入啊。

我把外边的洞堵死,又搬一块石头压在木板上,一直压了好几天,实在费劲,又扔掉。

粘鼠板没有逮着老鼠,倒逮着了一只麻雀。邻居家还逮过一条小蛇。没办法,在我们的房子东边二十米就是一片杨树林。

每到夏天,杨树林里的蝉鸣鸟鸣就象开了锅。

晚上老公就发现了被粘住的麻雀,对我说,我没在意,当时就以为肯定死掉了。但早上我经过那片粘鼠板时,听到了很响亮的叫声,才想起它。我蹲下看,它竟然还活着!眼睛非常有神,一点也没有颓废的样子!

一只翅膀和半拉身子被牢牢地粘住了,身子底下的绒毛和胶糊成一团,我一手握着它一手摁住粘鼠板,把它撕下来。那些胶象一些贪婪的乌贼吸盘,被拽得老长。一些绒毛留在了上面。

然而这时它并没有真正脱困。它只有一边翅子能动,除了背部,其余都陷在一片黏黏胡胡里,根本不能动弹。

怎么办呢!水不管用,稀料倒是可以的,但不能用,能把这小东西药死!我胡乱给它用水洗了两下,觉得不好,这么虚弱要受凉更完了,又赶紧擦干,让它先饮了两口水,又捏了一撮米饭给它。它吃了一粒,停下了。

它歪着身子看我,它的体力真好!一晚上不知道挣扎了多少呢,居然还这样精神!一只翅膀扇动起来很是有力,小眼神充满坚定和自信。

但我还是束手无策。我把它放在一件旧衣服上,很快发现它又被粘在了上面,就又撕下来,把它放到地上。

我得出门了,麻雀的事和我目前的生计大事相比,总归还是小事,得暂时搁置。我预备回来再给它把肚子下的细毛剃净,翅膀嘛当然不能剪,看看可不可以用小梳子把胶往下带带。我把它挪到阴凉的地方,把没吃完的饭连同一小碟子水摆它身边就出去了。

两个小时后回来,麻雀竟然不见了,我翻了翻过道里那堆杂物,以及煤袋子的縫隙,没有。

但我相信它不会这么快就死掉。

再说蛇也很少见,附近又没有猫,老鼠也不可能吃它。那就别翻腾着惊吓它了。

中午的时候,它露了一面,很是敏捷地闪了一下就藏了起来,地上的食物也少了一点。后来,我发现它都能几秒之内迅速地从院子这头跑到那头,身子一点不晃,走姿很是优美。我很想看看它是怎么顶着那些胶奔跑如飞的,但它却不让我接近。

它可能要很长时间只能在地上跑了。在能飞走之前,我原本希望它能进进出出不避我,能飞过来向我讨食,站在我手上歪头看我。

它偷偷地到院子中间觅食,和偶尔飞下来的鸟儿交流。没有我的帮助,它竟能恢复得如此之快,这有点超出我的想象。但它丝毫不依赖我,连接近都不可能,象个深入简出的影子。我多多少少有点失落。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这个鸟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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