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轩羽，这两天住得还习惯吗？你不要吵闹了，妈妈已经解释过了，这是电视台的安排，再坚持五天，妈妈就开车去接你……"

"好了，肯德基容易造成青少年肥胖，这两天你刚好戒了！"

"夏天有蚊虫叮咬多正常啊，你要乖乖的，给妈妈肚子里的妹妹做个好榜样！"

"你不许调皮！"临挂断电话的时候，许琳还不忘记叮嘱儿子轩羽不许调皮，这个儿子，一直令她头疼不已。

"妈妈，工作辛苦了，喝杯热牛奶吧！"一声甜甜软软的声音响起来，许琳将电话放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可爱脸蛋，眼里充满爱意。

这个女孩，叫丽娜。

丽娜是两天前来到家里的，和轩羽不同的是，丽娜十分安静，爱好画画写字，在她白天上班的时候一个人在家画画，晚上一身疲惫回来的时丽娜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晚餐，原料都是冰箱里剩下的，经过丽娜的手之后，都无一例外地变成了可口的美食。

许琳难以想象竟然会有七岁多的小女孩能够这么懂事，难怪人家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墙角处的摄像机，不禁感慨惋惜起来，可惜这是个电视节目而已，她拥有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儿的时间也就七天而已。

"丽娜，后天就去上学了，妈妈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去轩羽的班级上课就好，一定牢记，不能跟同学打架。"说到这里，许琳额头染上一抹忧愁，轩羽在学校里惹的祸真是数不胜数，希望丽娜能够省心一点。

丽娜乖巧地点点头，黑宝石般明亮的眼睛分外惹人人怜惜。

"丽娜，乖乖睡觉，明天妈妈带你去游乐场玩，然后我们去吃肯德基。"许琳慈爱地摸摸丽娜的肩膀，丽娜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单纯的笑容。

2

丽娜上床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许琳打开电视看起了上一期的"契约生活"，这是近两年来火遍大江南北的节目，是一个关于生活互换的体验节目，上一期参加节目的是两个家庭的丈夫互换，体验对方的家庭生活，唯一不一样的是这两个男人，一个来自富裕繁华的A市，一个来自偏远落后的穷都。

节目展示了两个迥然不同的地区的风土人情和生活习惯，电视上播出的生活片段都是放在暗处的摄像头录下来的，这样的摄像头许琳家中也有一个。

许琳报名了"契约生活"，竟然出人意料地被选上了，因此才开始了这次交换之旅，美其名曰体验不一样的生活，她将自己的儿子送去了贫困落后的穷都，从穷都交换而来的则是丽娜。

最开始的时候，许琳是担忧的，她害怕来到自己家里的是一个脏兮兮没有礼貌惹人厌烦的小孩，显然，丽娜的到来是个惊喜。

"现在又怀孕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照看儿子，再过一周他爸就出差回来了，我就不用一个人这么辛苦了。"许琳将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露出甜蜜的微笑，心中暗想，这个好消息一定要当面告诉丈夫。

"滴沥沥哒哒……"第二天清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睡梦中的许琳，她烦躁地抓过床头的手机，接了起来。

"什么?轩羽闯祸了？好好好，您别着急，医药费我来赔偿，手术费要五万？我刚刚买的新房，这么多钱得花点时间呢，好好好，谢谢您，我一定尽快！"

3

"妈妈早上好，我热了牛奶，做了果酱面包，吃完如果妈妈有空闲时间就带丽娜去游乐场，妈妈忙的话，丽娜就自己在家画画吧。"丽娜可怜兮兮地站在床脚，一双小手无处安放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许琳这才想起，昨天电视台说好要去游乐场取景的，她不得不带丽娜去游乐场，可是眼前的情形实在是无能为力，轩羽闯祸了，在穷都打伤了三个小孩，最严重的已经住进重症监护室了，五万块钱去哪里找呢？

"妈妈，去吃饭吧。"丽娜近乎哀求的眼神让许琳不忍拒绝，她是那样的懂事，许琳不忍心伤害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的可怜女孩。

"还是今晚再找人借钱打过去吧，契约都签了，电视台那边拍摄节目比较重要。"想到这里，许琳一扫阴霾，将丽娜精心打扮一番，二人开车前往了约定的游乐场。

在节目组跟拍的过程中，许琳发生了意外。

许琳从一米多高的旋转木马上一不小心掉了下来，摔伤了手臂。

"妈妈，快来救我妈妈！"救护人员赶来的时候，许琳抱着自己的右臂疼得龇牙咧嘴，一旁的丽娜哭成了泪人。

"快，我怀孕了，救我的孩子……"许琳慌乱地求助着，很快被送去了医院。

许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恢复力气的瞬间就检查自己的身体，丽娜关切地说道:"大夫伯伯说，小宝宝没事，妈妈放心养好身体。"

许琳松了一口气，准备打电话到穷都问问轩羽的情况，却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

丽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妈妈你养好身体，你的手机摔坏了，制片人叔叔帮你去修了，他还说，一会儿有司机送咱们回家。"

"你一直在照顾我？"许琳难以置信。

"可不嘛！"旁边病床上的一个胖大姐羡慕地抢说道:"大妹子，你可真是命好，生了这样一个聪明伶俐懂事孝顺的女儿，我这心里可是羡慕得很呢！"

听了这话，许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4

回到家的许琳心里空落落的，丽娜的懂事善良让她有些别样的感觉，这种落差太大了，许琳甚至在想，为什么轩羽不能稍微乖一点，自己暂时没有了手机，让轩羽长点记性，过两天再去接他吧，至于那五万，她一定尽快给受伤的小孩家里打过去。

"妈妈，喝点牛奶，然后早点休息吧。大夫伯伯说睡眠很重要，只有妈妈睡得安稳，小宝宝才可以平安出生呢！"懂事的丽娜眨着黑溜溜的大眼，整个人就像一个明媚的小小天使。

深夜，许琳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阵痛，额头很快就大汗淋漓，不到一分钟的功夫，许琳就清楚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她的体内流失了，很快，床单上已经片片腥红。

看着那个未成型的胚胎，许琳奔溃大哭。

随后不久，浑身乏力虚弱不已的她感受到一个小小的怀抱在抱着自己，小手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一行热泪在她的脸上弥散开来。

5

制片人来送手机的下午，丽娜刚好去上学了，病房内只有许琳一人，她向单位请了短假，以休养身体。

"秦制片，谢谢你过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有点儿应付不来。"流产过后的许琳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许玲，你的身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西装革履的秦制片坐在床边，眼里满是担忧关切。

"大夫说很难再怀孕了，估计是在游乐场摔的那次导致的后期流产，呜呜……。"许琳双手捂着脸低声哭泣了起来。片刻后，她询问道:"对了，请把我的手机给我，我要问一下轩羽现在的情况。"

秦制片一时支支吾吾起来，"轩羽淘气打伤了几个小孩儿，因为医疗费没有及时到账，导致其中一个小孩儿错过了手术时间而死亡了。家长为了泄愤砍掉了轩羽的一只手，同时轩羽被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估计也会命不久矣。这两天你的手机一直处于维修关机状态，所以穷都的人没有联系上你，只能通过电视台来找你。"

晴天霹雳！

许琳捂着胸口，几秒之后发出了悲痛的嘶吼，她扯着秦制片的衣袖喊道:"怎么会这样？我的轩羽，变成了残疾人？为什么会这样！什么心脏病？你们还我儿子！"

秦制片神色自若，很快就镇定下来，"许女士，人生在世，我们需要权衡利弊，现在轩羽已经成了一个废人，难道你要让自己今后的人生被他拖累吗？医药费，别人异样的目光，对你的家庭来说，对轩羽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为何不让他在穷都了此一生呢？"

"那是我的儿子！"许琳再次情绪失控地咆哮道。

"你的儿子，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而且是他惹事在先，咎由自取，就算你们找回了他，难道就不在乎他的残缺吗？难道丽娜不好吗？"秦制片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丽娜？"许琳捂着胸口，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唯有丽娜，让她的心里感到温暖。

许久之后，许琳干涸的嘴唇缓缓动了动，"我应该怎么办？"

秦制片似乎有备而来，他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只要在这个上面签字之后，你就跟轩羽没有任何关系，丽娜就会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合法女儿，这份文件是极其保密，并且加盖公章的，任何人都不会查到异常。"

秦制片说得不错，她可以容忍一个淘气折腾学习差的儿子，但是无法承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四肢不全的人，这对于她以后都是一个负担，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再怀孕的机会了。

许琳最终忍着心痛在文件上签了字。

6

半年后。

丽娜已经完全融入了许琳一家，许琳夫妇也为有这样一个懂事乖巧的女儿而沾沾自喜，成绩优异的丽娜让许琳成为了班里扬眉吐气的妈妈，时间流逝地飞快，快得许琳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失去过一个儿子。

这天许琳提前下班，收到了一个匿名优盘，插上电脑之后，许琳看到了怵目惊心的一幕幕。

视频里，扎着蝴蝶结的丽娜将一粒又一粒的白色药片放入她每天喝的牛奶里，那是她从旋转木马上摔下去的前两天。

下一个视频里，脸上镶嵌着甜蜜微笑的丽娜将几粒奇怪的药片再次放入她的牛奶里，那是她流产的那晚。

优盘里，附着一封信:

"许女士，我曾经是契约生活节目组的摄像人员，因为某种私心，在你的家里安装了额外的摄像头，拍到了这些诡异的画面。你没有看错，一切都是丽娜所为，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女孩，她富有心机。她在你的牛奶里加入了大量的抗抑郁药百忧解，造成了你在旋转木马上发生了头晕目眩的现象，跌落下来，之后照顾你以表现她的懂事。你的流产也是她暗中操作的。因为她想离开穷都，留在富裕繁华的市里。丽娜避开了一个摄像头，却被我偷偷安装的摄像头拍了下来。"

许琳脚底发凉，跌落在地，胸口压抑得喘不上气来。

"妈妈，我回来了，我今天考试得了一百分！"丽娜清脆的声音如同百灵鸟一样好听，丽娜推门而进，与地上的许琳四目相对，很快，她也注意到了电脑里还在自动播放的视频。

许琳清晰地看着，一股天真单纯的亮光在丽娜幼稚的眼中逐渐变得阴鸷灰暗。

7

一家西式餐厅里，秦制片手持高脚杯，优雅地饮了一口红酒，"老大哥，穷都现在如何了？"

对面坐着一个黑髯大汉，脸上泛着浅浅的刀疤，"多亏你的好主意，竟然想出来"契约生活"这一法子，通过交换，穷都的人已经逐渐在城市里定居扎根了。"

"那些留在穷都的城里人以后怎么办？他们甘心吗？"秦制片玩味地问道。

大汉咂咂嘴，摇摇头，"当然不是，穷都只是一个中转站，只要他们足够聪明，足够狠辣，总有一天，会离开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