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怯

常听人言“近乡情怯”,心中一直不得体会,直到自己有一天成为“近乡人”,才明了个中滋味。

“近”是浪子遥望家乡的距离。没有漂泊过的人是没有家乡的,或者说它不足以成为你日日夜夜所思所想,一如人往往身在幸福中而从不自知,回望时才忆起笑、忆起泪;短暂远行的人也不会对家乡恋恋不忘,因为新的景物人事会摄走你的思绪;只有背起行囊、征途千里、归期遥遥的浪子,心中才有了一个家乡,你把家乡装在心里、掬在手里、铺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诚然,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像探险一样贪婪地看遍走过的每个角落,你实现了对自己“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承诺,但家乡永远在你的心头占据最柔软的一隅,日日呼唤。你想起家乡泥土的香气、百花的芬芳、落日的余晖、路边调笑的孩童、坐在家门口的老母亲.....“是时候回家看看了”——你这样想。

踏上归途是一个令人轻松的决定,但离家太久,越近乡却越“怯”。这“怯”来得一言难尽、五味杂陈,恨它悲它伤它怜它敬它畏它的思绪久久萦绕在你的心头,让你不禁却步要把这一切整理清楚。

你“怯”的,是物是人非。家乡的一砖一瓦都还在吗?老妈妈是否已一头银发?友人是否都各安天涯......若一切都如旧,那家乡没有“与时俱进”,甚至还在“落后”的状态;但如果一切都不若往昔,你看到的是从你眼前一闪而过的时间,你熟悉的一切随它消失了,不等待任何人。

你“怯”的,是难以荣归故里。功成名就的人自然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故乡,修一栋楼、捐一座桥似乎都是信手拈来之事,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少小离家时的志在必得已随你自己的棱角一并被现实社会打磨干净,大部分归乡之人难免左思右想自己是不是“对得起江东父老”,好像“看过世界”就不应该自甘平凡似的。所以你怕啊,你要怎样面对各种眼光和问候,要怎么回应落空的期待.....

思罢,你也把所有坏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但你终于发现这样的“怯”毫无意义,因为无论如何,你都要回到家乡。可你明白了,这一切都源于你爱它、恋它、思它、念它,源于你属于它,它属于你。

于是你重又将行囊背在肩上,回到家乡.....踏上故土的那一刻,你发现有些变了,有些没变;有些消失了,但更多的还在等你。

走到家门口时,你发现门有点旧了,在风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但不妨碍父母早已等在门口,屋内已是一桌好菜好酒。

来到面前,两位老人只轻轻一句——“回来啦......”


《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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