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个杀马特,幼稚又疯狂

       那年我17,认识他是因为“国旗下的演讲”。每个班要派出一个人,我们班挑了我,他们班出了他。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隔壁班有这样的一个人,名字里面有一个字很特别,我特地去翻了字典:珩(heng),美玉的意思。这个字真好,我心里这样想着。不得不说,我因为这个字开始留意这个人。

       高二是一个校园活动特别多的一年。作为学生干部的我,却在越来越多场合看到他的身影,主持人、“十大歌手”、音乐指挥、书法比赛等等。很多情况下我是一个组织者的身份,而他是个参与者,却也因为这样,渐渐地交集多了起来。我开始听他讲很多事情,家里的、身边的、好的、不好的;时不时帮他看下主持稿、演讲稿,写写划划,慢慢得他也开始很多事情会问我的意见。很多事情渐渐开始有了默契,渐渐地开始心照不宣。

        有一次下课,他在外面等我。我把改好的主持稿给他,他问了我一句:“刚刚老师发的范文是你的吧?!”我嗯了一声,说“你怎么知道?”他接过稿子,拿在手里晃了晃,说“我认得你的字啊。”我笑了笑,然后又和他杂七杂八地聊了起来。末了,我说了一句:“其实我挺喜欢你名字里的‘珩'字的。”“是吗?”他蓦地扭过头,眼睛发亮地看着我,“真的吗?有很多人开始都不认识这个字呢?”那时候我被他眼里的光震惊了,那一刹那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后来开始发现,很多人叫他的时候只喊他名字中的前两个字。想起他和我说过每次老师或同学刚开始点他名字的时候,只读到他名字中的前两个字就戛然而止,然后每次他都会跟着后面自己再补上一句“珩,那个字念heng。”也许这就是由来吧。但是我却开始只喊他最后一个单字:珩。因为我喜欢上了这个字。

        他参与的活动挺多,我有时候下课会偷偷去看他排练;有时候他带高一的主持活动,我也去看;他“十大歌手”汇报演出的时候,我还偷偷录了音。我以为有些事情我是藏得很好,他不必知道,可是原来不是。

       一次周末,我给他打电话,他没睡醒却挂着耳机跟我说:“你说话我听着,我先去刷牙。”我当然没有讲太多,一个人对着空气能说啥啊?刷牙中间他还咕嘟着插了一句“你咋不说了?”我笑出声。第一次觉得,原来听着一个人洗漱的声音,也满是幸福。那一刻的心是甜的,我开始明白文字里写的“小鹿乱撞”是真实存在,而不仅仅是一个形容词。快挂电话的时候,我开玩笑说:“你给我唱首歌吧!”“哦,你想听什么?”“随便啊!”他仿佛来了兴趣,“那你认真听好咯!咳咳···‘期待,期待你发现我的爱,无所不在···'”

       我不太记得我们是怎样彼此确定对方的心迹,但当时我们没说要在一起。只记得我告诉他,我们要好好珍惜,就算是以朋友的形式。那天上党课,他递给了我一封信,信里似乎默认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信很长,我只记得这样的一句话:“只希冀在你失落时给予你温暖,在我痛苦时你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之后“珍惜”二字成了我们彼此共有的名词。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我落泪了。其实他就坐在我旁边,我们两个人中间只隔了一个过道。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别过了脸,整节党课没怎么听。其实我也不懂为什么哭,相处模式是我提出的,看完信之后,有一点点纠结,又有一点点难过,同时又伴有一点点感动。如此杂乱的情绪却是第一次经历。

       晚上下了自习,他约我下去走操场,空荡荡的操场不太有人。黑夜里,偌大的操场,走到阴暗的地方的时候,他牵了我的手,十指相扣,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有挣脱,彼此都只是沉默地往前走。我的手在他的大手掌里顿时安静、落定,就像是玩闹后的孩子静静地酣睡了一样。心里有一种感觉开始安稳,开始尘埃落定。那种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久违了的,我握了握他的手,想要把努力地把这种感觉和温度记住。

      “干嘛哭?”他打破了沉默,

       因为你的信啊”我搪塞回去,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哦,我以为你不高兴。”

       “我前几天有去看你带高一的主持,挺好的”我在有事没事找话题聊,好尴尬。

       “我怎么没见到你,干嘛不来找我”他一脸震惊又带点开心的样子。

       “你在上面啊!”

       “其实你应该来后台找我的,有我在,你怕什么?”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眼神却是那样的笃定。我躲开他的眼睛,心里却是一阵温暖。

        那天夜空很干净,月亮很圆。他带我体育馆门口坐着,月光缓缓洒落在照在我们身上。他扭过头看了我很久,突然说了一句:“你希望我吻你吗?”我笑了笑说不想。然后他却“啪”得一下亲了过来。末了摸摸我的头说“你的眼睛从来不会骗人的。”

        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有时候我和闺蜜班外聊天,他路过就把我吃的双皮奶抢走,然后留下狡黠地笑;有时候我耍小孩子脾气,乱吃醋,他慌得冲去小卖部买碗装的喜之郎哄我,就因为里面有一个心形;有时候因为我把玩笑话“你信不信我把地理书从三楼扔下去”实行了,他没有生气,却屁颠屁颠地下楼捡;有时候出去吃饭,他开玩笑地把我的面夹到自己的碗里,然后和我说“我知道你吃的不多”;他生日只比我早了三天,却老早开始想着要和我一起过18岁生日;他成绩不太好,却和我约定他会努力把高二的会考都要拿A,高考一起考广州;因为我一点点的不开心就逃了自习来找我解释,紧紧牵着我的手仿佛我会逃跑似的;那个做了错事跑回学校先找担心的我而不是先去面对老师面对处分。他兄弟看在眼里,只和我带了一句“这简直太不像他了。”

        然后事情却开始发展得让我接受不了。他的父母、老师都知道了我们的事,劝分。他把一切都揽在了他的身上,为了维护我都不愿意说出我是谁。他那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我这边却风平浪静。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件事,所有的一切压力,他在承受。

        分开,不可避免。而紧接而来的伤害,却让我措手不及。一边是关于我的恶语相向,一边是躲着我、拒我千里之外不愿给我正面解释。我开始没法接受他的态度360度的大转变,甚至我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一直追着问,追着要答案。可换来的就只有一封信“我就是这样的男人,你走吧。”我愣了,可原来,这就是我很喜欢的人用我很喜欢的字写出来的话呀?甚至后面的事情做得更绝。

        伤害堆积到一定程度也开始学会接受这样的现实。我把本该当做18岁生日礼物送他的钱包给了他兄弟,撂了一句“他不要就拿去扔了吧,别给我。”甚至半路遇上他绕路走,装作看不见他,有时候躲避不了当着他的面倔强得扭过头去不看他。可是倔强过后心里的疼痛和挣扎又有谁懂?我原是一个能在密集的人群中一眼能瞅见他的人啊!久而久之,我习惯了这样对他,也习惯了他的拒之度外。我开始拼了命地学习,希冀能把成绩提高一点点。也开始学着微笑,告诉自己我可以过得更好。

       时间越来越接近高考,某一次在操场无意中的回头一瞥,我却撞上了他炙热的眼光;某次自习,他一个人在走廊上站了很久,我从办公室出来不想对上他的眼睛,却分明感觉到他的黯然神伤。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睛也是不会骗人的啊;某次考完艺考的朋友来找我聊天,我倚在门口的柱子和朋友聊了很久,结束了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倚在柱子的另一端站了很久;某天广播里传来他的寻物通告,校园里贴了很多他手写的寻物启事,他要找的是我送给他的钱包;某天我拿着朋友带框无镜片的眼镜架把玩的时候,隔天不近视的他就戴着类似的眼镜架晃悠;某天,我也才知道,他和我一起的时候闯过一次祸,他怕我担心都没告诉我,很多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我开始心软,开始纠结,开始质疑自己所看到所听到。但是我却还告诉自己说,他心里早就没我了。我跑去把他的寻物启事都撕掉,依旧逼自己继续视而不见,高考志愿也毅然决然得出了省断了自己后路。高考结束,他用班里其中一个同学的QQ来和我说对不起,我却漠视地威胁说要踢出群。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无形中我也给他带来很多的伤害不是吗?

        很多事情,我是隔了一年多才知道。他托一个朋友给我捎来了“对不起”,我从这个朋友口中知道,他提起我自己却也很难受。偶然和他妹妹聊天,才知道,当初他做得如此决绝只是想快刀斩乱麻,让我收心好好学习。其实他没有对我恶语相向,他说是我对他太好,他不能害了我。那一瞬间,我心里筑好了的城墙轰然崩塌。我似乎把自己推向了一个无法回头的境地。

       时间推着我们往前走,一晃眼五年过去。我们一直处于失联的状态,或许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应该要怎么面对。也许就像那句话所说,彼此不打扰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吧。偶尔回忆起来,那时候的感情太过真挚而纯粹。这些回忆就是个杀马特,幼稚又疯狂。我把记忆调停在了这里,我只想过滤筛选,记住这些美好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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