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十三)

第十一章 折服与嫉恨

中秋节的晚上,月圆风清。

护训班的学生吃过晚饭,大多数无心在教室内看书,三五成群或走出校园,或在南边的草地里,或坐在池塘边,或坐在杨树下,望着那一轮明月,望着家乡的方向,或窃窃私语,或笑声朗朗。

孙伟南在室内看了一会儿书,也走出宿舍,看着天空圆圆的月亮,看着三五成群在一起谈话的学生,好一个温馨宁静的夜晚!也不禁浮想联翩。他知道,中秋节是一个团圆的节日,一般的人家,全家老小聚在一起,在小院子看到月光的地方,放个小桌,摆上月饼、水果、烙饼,条件好的人家再放上几样小菜,几瓶白酒或啤酒,吃着月饼、水果,喝着舒心的美酒或清凉的啤酒,观赏着明月,有时再听老人讲着那嫦娥奔月的故事、牛朗织女的传说,那般亲切、那般温暖、那般美好,多么令人心驰神往!现在,因为工作,因为学习,他和学生们不得不远离亲人,流落在外。还有那年轻的母亲、刚参加工作的姑娘,她们是多么想自己的幼小的儿女,多么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她们是多么想念自己的家乡和亲人!想今日天下,老母依门念子归,无助游子望故乡,多少骨肉盼团聚,多少亲人想团圆!孙伟南想到这里,他真想大声地对大家说:“同学们,你们辛苦了。坚持一下吧,祝愿你们家庭永远幸福美满,祝愿你们从明年开始永远团圆!”

孙伟南又抬起头来,出神地望着妩媚动人的圆月,望着明月中那清晰可见的“小猴舂药”[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的身影,仿佛置身于广寒宫中。亲切明亮的皎月啊,你给人们留下多少难以忘怀的故事,留下多少牵肠挂肚的思念,留下多少美妙动人的传说,留下多少歌舞升平的意境!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中,咏月的诗篇俯拾皆是。有“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千古绝唱,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娓婉劝慰,有“星垂平阔野,月涌大江流”的壮观景象,有“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归乡企盼,有“举酒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凄清自娱,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绵绵情意,有“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凄凉小调,有《荷塘月色》的怡静画面,有《二泉映月》的咏叹与抗争,有《彩云追月》的憧憬和陶醉……

月亮的银辉洒满大地,秋虫悠闲地唱着夜曲。中秋节的夜晚,多么迷人!

洪校长从室内走出来,抚了抚孙伟南的肩头,亲切地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出门在外的人啊,哪个不想家啊!”

孙伟南知道,洪校长这个善良宽厚的老人,内心隐藏着难以诉说的凄苦。孙伟南还有父母兄弟,还有一个家,还有心爱的姑娘。可洪校长呢,忠心耿耿为革命工作一辈子,连一个温暖的家都没有,那个精神不太正常的老伴,真可谓河东狮子吼,现在还在闹离婚。这世道为什么如此不公啊?

“走,老校长,咱俩今晚一醉方休。”

两个人走进孙伟南的宿舍,孙伟南骑车出去买来了二锅头,花生豆和牛肉。打开窗户,就着月光,二人举杯开怀畅饮……

第二天,季若仙来找孙伟南,说东华县的学生谢丽菊不辞而别已经三天了。不知道是病了,还是有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呢,连假都不请!

孙伟南想起来了,这谢丽菊体弱多病,唐景元常说她像林黛玉。她性格刚烈,一般人都有点怕她。她是比较守纪律的学生,基本没有请过假。孙伟南怕出什么意外,决定马上去东华县医院看一下。他正准备走,听有学生说谢丽菊回来了。孙伟南立即叫人把谢丽菊请来。

谢丽菊一进门,就高兴地和孙伟南打招呼。孙伟南让谢丽菊坐下。

孙伟南和颜悦色地问:“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谢丽菊怔了一下,急忙说:“忘记对你说了,儿子病了,家里捎信说让我回去看看。”

孙伟南关切地问:“儿子病了?现在好了没有?”

谢丽菊笑笑:“好了。”

孙伟南急切地说:“这几天可把我们吓坏了,你要是不来,我就准备去找你那。”

谢丽菊不以为然地说:“那么严重啊?”

“还不严重吗?你想啊,一个人突然失踪了,万一有什么意外,你们单位吵着给我们要人,我们可怎么交代啊?真把人急死了。”

谢丽菊不笑了:“我儿子确实有病啊,我不应该回去看一下吗?”

“当然应该回去看病,假如我们知道了,你就是不回去,我们也会催着让你回去的。如果你家中还有事情要办,现在回去也可以。可你走的时候,应该跟我或季老师说一下啊。你岁数也不小了,不说是组织纪律问题,就是起码的礼节,你不会不懂吧?”

谢丽菊扭头看着窗外,不服气地说:“我的儿子病得厉害,大事临头,谁能想得那么周到?”

孙伟南压低声音,严肃地说:“你就不要再说其他的了。念你以往表现不错,也不再说你什么了。但是你必须清楚,你是在这上学,学校要对你的一切包括安全负责,况且学校也有严格的组织纪律和规章制度。任何人都不能不遵守组织纪律,任何人都不能不按规章制度办事。我今天就是跟你打声招呼,希望你以后注意点,不要再出现类似现象。”

谢丽菊的嘴撅得老高,赌气不吭声了。

孙伟南想着话已说完,就让谢丽菊回去了。

吃过晚饭,张林华气呼呼地跑过来说:“谢丽菊正在寝室内骂你呢,哎哟,骂得简直张不开口。谁也不敢劝她。”

孙伟南说:“你去叫她过来。”

“好。”张林华走了。

不大一会儿,张林华又跑过来喘着气说:“她不来。”

“不过来,好啊,她不来我去找她。”说着就向学生寝室走去。刚走没多远,就见谢丽菊慢腾腾地朝这边走来。这可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弄不好,今晚这屋里会吵个人仰马翻。单凭孙伟南的一张笨嘴,要说服这样的学生,那里面的胜数少得可怜。反正豁出去了。既然她挑战了,不管能不能打赢,都得应战。孙伟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对慢慢进门的谢丽菊说:

“过来吧,咱们好好谈谈,听说你不过来,我正想去找你呢,”孙伟南一指椅子:“坐吧。”

谢丽菊面带不在乎的表情,但掩饰不住内心的空虚和紧张,拉椅子坐下时,手在微微颤抖。孙伟南平静地说:“说吧,把你的意见和你要说的话,当着我的面,一点不保留地统统说出来。不要在背后骂人。”

“我……”谢丽菊急着想辩解,孙伟南摆手制止:“我知道你是有脾气的人,今天咱们当面鼓对面锣地都把脾气发个痛快。因为你也知道,你背后骂我骂得再难听,还是只有你一个人听了,我一点没听见,那不是白费功夫吗?再说了,有气憋在肚里,不怕憋出病来吗?”说完,孙伟南挑战似地凝视着谢丽菊。

谢丽菊不看孙伟南,昂着头说:“我没有骂你。我是说有些人告我的状。”

孙伟南冷笑一声:“谁那么大胆子,敢惹你,告你的状?再说了,就是人家告你了,你就骂人吗?”

谢丽菊一副不甘认输的样子,从椅子“腾”一下子站起来:“谁骂人啦?”

孙伟南一看谢丽菊想吵架,不由得生气了:“这么说,是人家误告你了?人家给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惹你这难缠的主儿呢?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啦?你应该知道,班里没有人不怕你,你的头相当难剃。你如果没有骂人,人家会无缘无故的说你吗?我都奇怪了!好汉做事好汉当。难道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谢丽菊看了看面带怒容的孙伟南,不由得气虚起来:“反正我没有骂你。我是骂班里的那些人……”

孙伟南不觉又笑起来:“哦?看来人家没有污陷你。骂就是骂了,就是骂我两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怎么就不敢承认呢?”

谢丽菊两眼望着窗外,紧闭着嘴不说话,刚进来时的那股傲慢和不可一世,在她身上慢慢消失,头也慢慢的低下来。好久,她才无力地说:“我没想到那些人会这么快就跟你说。”

“没想到有人敢惹你,你就放心大胆地骂起姓孙的那小子起来了,是吧?你以为孙伟南那小毛孩子,你想骂就骂,谁也管不了,是吧?”人们常说,打不怕敬怕了。本来,孙伟南见谢丽菊刚来的模样,真想狠狠地批评她一顿。他想:“我不管你怎样厉害,不把你的威风拿下去,就不能镇住班内的歪风邪气。”但现在,谢丽菊由不在乎而紧张害怕,又由紧张害怕而可怜兮兮。她这一反平常的懦弱样,使孙伟南茫然不知所措,刚上来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想好要说的话却不知怎样说了,想批评又批评不下去了。该说什么呢?他想了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说她两句:“你——,你呀,你让我怎样说你呢?你今年恐怕三十好几了吧,但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与你的岁数太不相称。我告诉你,动不动就骂人,是最无能的表现。咱们都是国家工作人员,能像那些无知的妇女一样,心里一不高兴就耍无赖、撒泼、骂大街,像话吗?那样会降低你的身份、有损你的人格,你知道吗?”

孙伟南怎么也想不到,谢丽菊这个性格刚烈的女人,现在却变得那么软弱。她一屁股坐在唐景元的椅子上,许久,才喃喃地说:“我知道我错了,你怎么骂我,我都愿意还不行吗?我今后再也不敢了,你看我的行动好吗?”

这样的局面太出人意料了。孙伟南心里轻松了许多:“我敢吗?你骂我可以。假如我做得不对,你可以当面骂我。我却不能骂你。我能跟你一般见识吗?我让你来也不是为了骂你,而是想让你说说道理。唉,算了,不管怎么样,承认错误就是愿意悔改的表现。”

谢丽菊哀求说:“孙老师,我现在想过来了,都是我一念之差,惹你生气了,今后我一定改过,行不行啊?”

“当然行啊。不是我生气,也不是简单地骂我两句的问题,你知道你的行为在班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和后果吗?你认为一句轻描淡写‘我改了’的话,就算完了?”

听孙伟南这样一说,她又换上一副赌气的面孔:“那你要我怎么办?”

“好办,我给你想一个办法,行不行?”

“行。”

“为了消除不良影响,也表示你改过的诚意,明天上课前你在班内认真作个检查。”

谢丽菊急忙说:“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孙老师,你就不能饶我这一回吗?非得让我丢人吗?”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愤怒的神色。

孙伟南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可你骂我骂得张不开嘴的时候,你想到丢人了吗?”说完,他转而一想,谢丽菊已经让步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原谅她吧。别逞一时之强,把事情弄僵。于是,不等谢丽菊说话,他就接着说:“也可以不让你作检查,但你不说,我要说。我要把这件事情向全班同学说清楚,以尽量消除不良影响。你改与不改完全在你自己,请你记住你现在说的话,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我就真的看你的行动了。不然的话,……请你想一想吧。”

谢丽菊只顾点头了:“行,行。”

正说着话,官运道推门进来。“哟,你们俩在谈话哪?”

谢丽菊竟然笑了:“官老师,不忙了?坐会儿吧。孙老师找我,问我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官老师正儿八经地说:“那是得说说,这么多人,都是女生,你不吭不哈说走就走了,确实做得不对。不要说孙老师生气,谁都会生气。不说别的,现在外边多乱那,万一出去发生什么意外,你叫孙老师怎么交差呀?是不是?咱岁数也不小了,往后该注意这些问题了。”

谢丽菊一脸笑容,腼腆地说:“刚才我已经向孙老师承认错误了。”

孙伟南看了一下谢丽菊,也笑了:“是的,她已经承认了错误,承认得很好。”

官运道说:“这就好,这就好。其实老师管咱还是为咱好。老师就是喜欢有错就改的学生。”官运道话题一转,高兴地问:“哎,听说你们东华县有个学生戏唱得很好,你认识她吗?”

谢丽菊完全像换了一个人,高高兴兴地说:“你也喜欢听戏呀?”

官运道说:“不光喜欢听戏,我还是个戏迷呢。一听说唱戏就来劲,有时候不管有人没人就想唱。连孙老师也可喜欢听戏哩!”

谢丽菊一听说官老师喜欢听戏,马上来了精神:“真的吗?”

“真的,我和孙老师早都想请那个同学唱两出。”

谢丽菊清了清嗓子:“好长时间不唱了,不知道现在还行不行?”

官运道喜出望外地说:“说了半天,是你呀!哎哟,太好了,太好了。唱两出叫俺过过瘾吧?嗯,你现在还生气吗?如果心情不好,就不要唱了。”

“早就没事了。”谢丽菊笑着说。说完就马上进入了角色,神情显得异常庄重,如泣如诉地唱起来:

婆母娘且息怒站在路口,

听儿把内情事细说根由。

想当初李黄两家结亲后,

也算是门当户对第一流。

谁料想奸臣当道出祸首,

才害得您举家人亡家休。

……不顾羞不顾丑,不顾风吹雨打冷飕飕,不顾爹爹将俺打,也不顾闺女未上头,抛头露面苏州走,去祭桩啊!去祭桩表一表俺夫妻情由……

一大段《大祭桩》选段,唱得泣泣哀哀,荡气回肠,感人肺腑,催人泪下。没等到唱完,孙伟南和官运道就鼓起掌来。

谢丽菊回到寝室,老乡们围过来问她:“没有事吧?”

谢丽菊低下头难过地说:“唉,我几十岁的人了,怎么都不长一点出息呢?孙老师年轻轻的说的句句在理,要论年龄,我比他多吃十来年饭,可我只觉得比人家矮半截。我为什么要脑子一热骂他呢?没办法,只好承认错误,请求老师原谅。”

“老师原谅你了吗?”

“孙老师说影响太坏,要消除不良影响,让我作检查。”

“啊,什么时候哇?”

“我好说歹说,老师不让我检查了。经过必改,往后再已不做这没材料事了。”

为严肃组织纪律,次日上午上课前,孙伟南召集全班学生到教室开会。他说:“同学们,中秋节过了。可这个中秋节过得不好。为什么?一是为了学习,我们没有能和家人团团圆圆过节,二是发生了一件叫人不愉快的事,使这个本来就不圆满的节日又蒙上一层阴影。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今天耽误大家一点时间,什么时间说完什么时间开始上课。请大家原谅。”

孙伟南看了一下谢丽菊,谢丽菊赶紧低下了头。孙伟南说:“可能大家都知道了。咱们班的谢丽菊同学,由于组织纪律观念差,竟然不请假离校回家三四天。老师们以为她失踪了,差一点我就去了东华县医院。谢丽菊同学,平时表现是好的,一直没有请过假,没有早退过。这次擅自离校,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具体表现,应该受到批评。在第一次找她谈话之后,谢丽菊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在寝室破口大骂。这是错上加错,后果严重,影响恶劣。实在叫人不能容忍!堂堂的护训班上竟然有人骂大街,这像什么话?出现这样的事情,如果不迅速纠正,不加以克服,将会败坏我们的班风和校风,将会滋长无组织无纪律现象,使我们无法进行正常的学习。为了严肃班里的组织纪律,为了保证我们的学习顺利进行,为了打击班内已经存在的不遵守纪律的歪风邪气,教育谢丽菊本人,特在这里对谢丽菊同学提出批评。”说到这里,教室内一阵骚动,大家不约而同地去看谢丽菊。谢丽菊把头埋进衣服领子里,再也找不到一点厉害的样子了。

停了一下,孙伟南接着说:“谢丽菊同学在此事发生后,经过批评教育,承认了错误,对所犯的错误表示非常痛心。并能认真接受批评,态度很好,愿意痛改前非,还表示让我们看她的实际行动。这就很好嘛!一个人不怕犯错误,就怕坚持错误,或明知犯了错误就不认真改正。我完全相信,谢丽菊同学一定能够像她说的那样,彻底改正错误,决不出现类似现象。我希望同学们以此为戒,坚决杜绝无组织无纪律的现象发生。”

下课后,学生们在一起议论着:孙老师真厉害,把那么难缠的谢丽菊都给治服了,谁还敢再捣乱了?有人说,那不是孙老师厉害,人在什么时候都得讲道理不是?常言道人怕输理,狗怕夹尾嘛!再难缠的人,输了理也不行。

谢丽菊事件后,班内的学习秩序大有好转。往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学生不敢随便了;那些刚冒出请假念头的学生,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地上课了;连那些老坐不住的学生也能安静地坐下来了。

官运道仍然频繁地出现在孙伟南的房间。这天晚上,他拿着课本和教案本,笑盈盈地对孙伟南说:“这两天家里有事,明天的课想让你替我上一下。”他翻开课本和教案,指着刚备好的课说:“我讲到这里了,如果不往前讲的话,复习一下也行。”

孙伟南看了看:“好的。没问题。”

上课时间到了,孙伟南就拿着官运道的课本和教案,走上了讲台。学生们一见:“怎么是孙老师?”有的学生就慌忙换课本。

孙伟南笑着说:“官老师家里有事,今天我代官老师上课。”“是这样啊,我想着调课怎么不事先通知一下。”那些慌着换课本的学生笑着又换回原来的课本。

孙伟南翻看了一下教案,就开始讲课了:“上节课官老师讲了排泄系统这一章的概述和肾。因为昨天晚上官老师才跟我说,没有来得及详细备课,所以,我带领大家复习一下。”

接着,孙伟南就排泄系统的生理作用,对维持机体代谢和酸碱平衡方面的重要意义以及对造血、调节血压等方面的附带作用作了大概的陈述。还按照自己的思路讲了肾脏的位置、形态、大小,肾脏的组织结构等。还联系临床实际讲了尿生成的原理,肾脏发生病理变化后出现的一系列病理生理变化和出现的临床表现,简单地讲了肾功能损害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等。刚把所讲的内容说完,下课的电铃就响了。

下了课,学生们就毫不避讳地议论开了。有的说,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什么是高水平,这就是高水平。官老师讲课只是很熟练,哪有这样分明的层次,合理的安排以及灵活多样的讲课技巧?特别是与临床实际的结合方面,那真是讲得恰到好处。有的说,孙老师讲完了课,感觉不用复习,那讲过的东西就已经条理清楚地记在脑子里了。有的说,我觉得孙老师讲课的最大特点就是由浅入深,层层展开,重点突出。好像不是在听课,像在听故事。也有的说,本来这些理论课是很难懂的,可孙老师怎样会举那么多的好例子呢,那些例子既通俗易懂,又生动形象。课堂上一点也不感乏味,很快就过去了。还有的叹气说,要是所有的课都让孙老师讲就好了。另外有人说,那样不把孙老师给累死了?有的赞叹说,看来这上了大学就是不一样。有的反驳说,那倒不一定,有的上了大学还不是就那么回事。乱哄哄的一片,整个教室像开了锅。

官运道办完事回来了。孙伟南把课本和教案还跟官运道说:“因为时间紧,我第二天也有课,来不及备课了,所以按你说的,没有讲什么新东西。只是复习一下。”官运道客气地点头,连声说:“好,好。”

两天以后,官运道来到孙伟南的室内,脸上出现了从未见过的阴沉和严肃,很生气地说:“让你帮我上课,谁让你领着复习了?你怎么不讲新课呀?”

孙伟南一听,吃惊不小:“不是你对我说的,复习一下也行吗?况且你回来我也跟你说过了。”

官运道毫不客气地说:“我想着你说着玩的。我哪是让你领着复习呀?早知道这样,我还让你替我干什么?”

孙伟南感到很奇怪,官老师这是怎么了?就不以为然地笑笑:“我怎么没想着给你录下来呢。啊,哈哈。怪我脑子健忘,算了,事情已经过去,就算我错了,行了吧?再说了,不管是复习,还是讲新课,总比没人上课强吧?还生我的气吗?”

官运道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样子:“你怎么不录下来啊?你知道吗,你这一复习,把我原来的计划全打乱了。你让我往后怎么上课?”说完,不等孙伟南再解释,摔门冲了出去。

孙伟南只觉一头雾水:“这人到底是怎么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今天为什么像吃了炮药似的,劝也不听劝呢?不要说复习了,就是两节课不上,又怎么会打乱他的计划了呢?是什么样的计划一打乱,连课都不能上了呢?”孙伟南翻来覆去地想,总觉得官运道的火发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气生得莫名其妙。好朋友应该互相理解才对,应该互相原谅才是,如果动不动就火冒三丈,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太难交了,也就算不上什么朋友了!不管怎样,孙伟南想,还是得原谅他。因为他毕竟和洪校长一样,是自己的知己,是自己的红娘啊。孙伟南想着,有机会的话,还得找官运道,好话多讲,尽快消除误会。

官运道怒气未消地从孙伟南的屋里出来,迎面碰见郑汉强和贾鲜花。郑汉强一看官运道,好生奇怪:“运道今儿个是怎么啦?”

“没怎么啦,妈的,我今天想揍人!”

郑汉强瞪大了眼睛:“诶,这么大的气,谁招你惹你了?”

“孙伟南!”官运道怒气冲冲钻进宿舍。

郑汉强向官运道看了一下,就和贾鲜花一起到门诊去。

官运道和孙伟南吵架的事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小小的卫校。

赵校长听到这个消息,着实吃惊不小。他急忙找官运道问是怎么回事?官运道仍然显得很激动:“我不就是临时工,不就是家在农村吗?不就是家中有事非得我回去办不行吗?因为家里有事,又不忍心耽误学生上课,想着让孙伟南替我上,谁知道他答应得满好,却领着学生复习了两节!早知道这样,我让他代课干什么?他哪里是在替我上课,分明是在炫耀自己:我不行,他孙伟南行!如果这样的话,还要我们干什么,让他孙伟南一个人讲课,一个人办班算了,大家伙统统滚蛋!我还没说什么那,又是给我录音啦,又是脑子健忘了,又是什么不就是两节课啦,我就想不清楚,他孙伟南负责管理教学的,怎么就这样不负责任!”

“哦,作为教研室主任,确实不应该这样!回来我找他说一下,年轻人,考虑问题不那么成熟,这你是知道的。”赵校长劝官运道。

“是,我要是不了解他,今天我就揍他了!”

“那也不能揍他。”

“我生这么多气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保证教学质量,为了卫校的教学工作,为了对护训班负责!我是为了自己吗?再说,我不过是个临时工,总不能用大学生的水平要求我吧?我的水平如果跟他一样,还要他那样的大学生干什么?还是朋友呢,对朋友就这样了,对别人呢?我算看透他了。生怕别人比他强,生怕别人超过他,千方百计耍小心眼不让别人做好工作,这算什么样的道德品质?”

“这孙伟南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能这样?如果他这样的话,那得想想办法,这样做不行嘛!教学总不能一个人唱独角戏,总得依靠大家吧!”赵校长也生气了。

官运道的脸上出人意料地出现了笑容,说:“赵校长,给这种人生气划不着。反正这里面的是是非非你都知道了,谁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了。不理他了。为我这点小事,千万不能在你和洪校长之间造成不愉快。”

赵校长点点头:“这个孙伟南啊。”

官运道表面上生气,心里却抑制不住痛快和得意。孙伟南啊孙伟南,你毛嫩着哪!你想在我面前逞能,你可完全打错了算盘!

在卫生局认命孙伟南为教研室副主任以后,官运道更加仇恨孙伟南。他太不能容忍这个年轻人对他发号施令了。他看那蔡玉馨纯粹是庸人一个,不用理她,谅她也做不出什么大文章。而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孙伟南。要想自己在卫校成名,而后加官进爵,就要想办法整臭搞掉孙伟南。他想故伎重演,神不知鬼不觉地像整向艳林那样整掉孙伟南。但他觉得那样太憋气了,老是像贼一样,得另想个法子了。当他发现孙伟南是那样老实憨厚、毫无防人之心的时候,就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个孙伟南是在我的手心里攥着,想什么时候整他,就什么时候整他。现在主要是利用他,到什么时候看着不顺眼了,随时都可以出他的洋相。后来,洪校长想让他帮助孙伟南找对象,一开始他心里实在不愿意,但看到老校长那不满意的神色,只得勉强同意了。再仔细一想,好啊,这不又多了一条控制孙伟南的绳索吗?真是一举多得的妙计呀,我官运道既冠冕堂皇地成了个大好人,又可以随时理直气壮地整你姓孙的!即使媒说不成,我官运道也是你孙伟南名正言顺的红娘,你敢对我说不吗,那众人的指责就足可以把你孙伟南的脊梁骨戳烂!官运道觉得搬掉眼前的障碍已是顺理成章,成竹在胸。不着急,他还要玩一下猫玩老鼠的游戏,先不慌着吃,一下子吃了没戏唱了,太没意思了,等玩足玩够了再说吧。怎么玩呢,交个朋友嘛,不用设宴,不用下帖,多跑几趟,多说几句好听话,那孙伟南就摸不着北了。哈哈,这个工于心计的人,在感到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又一步一步顺利进展的时候,那心里真像喝了蜜糖一样甜蜜舒展。

现在,让官运道不能容忍的是,孙伟南的代课让他在护训班的威信大大降低。那些不懂事的女孩子甚至当着面说他讲的课比孙伟南讲的差远了,还“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好啊,孙伟南,你真有两下子啊,你想让我出丑是不是?看咱俩谁出谁的丑?看咱俩谁笑到最后?于是,来不及多想了,官运道就气势汹汹地找孙伟南兴师问罪。好个孙伟南,他还记着官运道说的“复习一下也行”的话呢。你想辩解吗?好啊,咱两个人说的话,没有谁作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让我生这窝囊气吗?没门!节外生枝也罢,恶人先告状也罢,你出我的丑,我就不让你好过。你除了听着我把坏话说完之外,我还要跑到赵校长那,——我喂熟了的狗那,结结实实地告你一状,起码在赵校长的黑帐上记你一笔,实话告诉你姓孙的,你倒霉的时候开始了!

洪校长知道官运道和孙伟南之间的事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来到孙伟南的宿舍,也埋怨起孙伟南来了:“你是怎么搞的?让你替运道上两节课就搞成这样?”

孙伟南很委屈:“我怎么知道啊,学生们反映复习得效果不错。他回来我跟他说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可过了两天就气成那样,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要知道他那么生气,我哪怕一夜不睡觉呢,也给学生讲新课。更何况,他走之前,明明说复习一下也行嘛。”此时,孙伟南哪里知道,官运道玩的是狼和小羊的伎俩:讲的差被他耻笑:“看看,我说大学生不怎么样吧?”讲的好遭他嫉恨。讲新课也错,复习也错,不讲课更错!

洪校长听孙伟南这样说,也糊涂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孙伟南诚恳地对洪校长说:“我想了两天了,我真恨死我自己了,怎么糊糊涂涂就把官老师气成那样。我如果知道错在哪里,我情愿向官老师负荆请罪,赔礼道歉。可这一切从何说起呀?”

洪校长看到,孙伟南一脸愧疚、且带有焦虑不安的神色,就说:“你也可能是对的。也可能你们中间出现了什么误会。不管怎样,你有责任,想办法消除你们之间的误会,重归于好,努力工作,不要让人家看笑话。”

孙伟南说:“我到现在也对他没有什么,请你放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让官老师不再生气。假若打我能消气,我请愿让他痛痛快快地打我一顿。”

洪校长笑了:“好了,有这句话,我已经理解你了。这事啊,不要老放在心里。听我的话,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做好工作。至于其他的事情,有我呢,我看运道那里到底是什么疙瘩这么难解!”

洪校长找到官运道,问:“这两天你和孙伟南怎么闹别扭了?”

官运道眨了一下眼睛,笑笑说:“没什么,一点小误会。现在已经没事了。”

洪校长简直感到官运道陌生起来了:“不是说孙伟南把你气得不轻吗?怎么突然没事了?”

官运道躲躲闪闪地说:“让校长操心了。其实也怪我。现在真的一点事也没有了。您请放心吧,我和孙老师保证仍旧和好如初。”

虽然洪校长满脑子疑惑,但听到他俩又和好如初了,宽心地笑了,也就不用再去刨根问底了。

中午,官运道兴致勃勃地敲醒孙伟南,带着一脸灿烂地笑容说:“孙老师,还生我的气吗?”

孙伟南一见官运道这么高兴,带着意外的兴奋和疑虑说:“怎么会呢,我老想着惹你生气了,准备今天下午登门谢罪呢。”

官运道一脸虚伪的笑,佯装生气地说:“你说到哪里去了?谁让我们俩是好朋友呢?其实我这人也是有嘴没心,有时也是脑子一热,出口伤人。过后就觉得后悔了:我怎么会那样说孙老师呢?咱们俩在一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啊。”

一顿表白,说得孙伟南感激涕零:“快别那样说了。我知道,在为人处事方面,我差得远呢。我想经过这次考验,我们的友谊会更牢固。请老大哥多多原谅我的过失!”

官运道豪爽地说:“好了,别说那么多外气话了。从今往后,咱们还是好朋友,谁也不能欺负咱。谁要是欺负咱,看我不揍死他!好,你休息一会吧。”官运道说完,唱着小曲关上门走了。

孙伟南好不糊涂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紧蹙着眉头思索着。

赵校长不得不找孙伟南了。他把孙伟南叫到办公室,一脸木然地说:“听说你和官运道产生了矛盾?”

孙伟南说:“那不是矛盾,是误会。”

赵校长咧嘴一笑:“嗯?误会?怎么个误会法呢?说来我听听。”

“现在还提它干什么,都过去的事了。”孙伟南不以为然地说。

赵校长明显地不满意了:“说的挺轻巧哇,过去的事了!才过去几天啊?”

孙伟南走到门口,对赵校长说:“那是才过去几天。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事了。官老师已经说了,让我们忘掉那不高兴的事,我们还是好兄弟啊。”

“嗯?是这样吗?他什么时间说的?”

“今天中午说的。”

赵校长微闭着眼,点点头:“哦。”他又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说:“虽然这事已经过去了,但我得提醒你:你已经不小了,何况你还负责管理教学工作,要懂得负责任,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一般的教师。这件事,你应该从中吸取教训。官运道做得对,他什么都原谅你了,如果他不原谅你,那后果不可怕吗?人家会怎样看你?全体教师会怎样看你?你还有法开展工作吗?所以呀,你要向官老师学着点,遇事学会动动脑子,该成熟一点了。”

“是,是。”孙伟南连连点头。

赵校长动了动身子继续说:“这事今天来的时候我还担心着呢,现在听你一说,我也就放心了。我早就想找你谈谈了,可就因为没有碰到合适的机会,你也坐下吧,有些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我觉得对你有好处。”

孙伟南找个椅子坐下:“什么事啊?”

赵校长站起来,到门口看了看,又把椅子搬了一下,和孙伟南面对面坐下,说:“可能你还没有听到吧,卫生局有人对你很有意见。”

“啊?卫生局怎么会有人对我有意见?”孙伟南惊得大张着嘴。

赵校长显得不急不躁,慢吞吞地说:“那是你和梅芳看电影的时候吧,你后面坐的有卫生局的人,说你在看电影的时候和她拉拉扯扯,引起很多人的反感,影响很不好。还有一次,好像你从城北那边回来,骑个自行车连路都不知道怎样走,差点与卫生局的车相撞。那个司机很恼火,想下车骂你。后来吴局长说是你,才没让他骂你,一车人都说你傻乎乎的。”

“这是哪的事啊?”孙伟南只觉得满脸火辣辣的。

赵校长接着说:“卫校也有人对你有意见,说你虽然参加了工作,还是大学毕业生,但是你太幼稚,说话太不注意方式,这样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老师的工作,影响了团结。希望能引起你的注意。”

孙伟南心里充满了愧疚,感到胸口堵的慌,呼吸困难。他咽了一口唾沫。他心里想,我怎么混得这么惨啊!他痛苦而又真诚地说:“多谢校长提醒,我一定改正。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一定多动脑筋,尽快使自己成熟起来。请校长多多批评,多多指教。”

赵校长依然语气缓慢地说:“我跟你说这些,可能你心里会难受。但你要明白,我说这些没别的,只是想让你正确对待自己,正确认识自己,是出于对你的帮助和关心才对你说的。我想这些你会理解的。”

孙伟南急忙说:“理解,我完全理解。谢谢校长的关心。”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败感笼罩着孙伟南。他呆呆地站在那,咬着牙暗下决心一切从头开始。等到赵校长毫无表情地说“好了,你可以走了”时,孙伟南走出了办公室。

一阵秋风扫过,几片杨树叶飘落下来。

经过洪校长的耐心说服和冷处理等方法,持续近一个多月的家庭风波平息了,老太婆又像以前那样友好地对待洪校长了。这些天,洪校长的精神好多了,脸上又出现了慈祥的笑容。洪校长看见孙伟南出来,高兴地说:“你过来一下。”

孙伟南进了校长室。

“坐下吧。”洪校长指着沙发,自己也坐在沙发上:“喝水不喝?”

“我不渴。”孙伟南坐了下来。

“往后到我这不用客气,需要喝水的话自己倒。”洪校长说着,从桌上拿起文件递给孙伟南,说:“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那个建议地区卫生局很重视,经过局里研究,已经采纳了咱们学校的建议,这是地区卫生局的文件。你先看一下。另外你抽空去班里边讲一下,从今年开始,护训班结业时,由地区统一出题考试,主要考试《基础护理》、《内科学及护理》、《外科学及护理》三门主课。有一门不及格者,不发结业证。这无形中对学习是个促进。那些不知道操心学习的学生,也该努把力了。”

“这下好了。”

“还有,你说的如何提高教学质量的问题,我和赵校长、景元商量了一下,准备近时抽空到全省比较突出的县级卫校参观参观,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借鉴借鉴,学习学习。”

“好,好。”

洪校长看了一下孙伟南:“怎么,不舒服啊?”

“没什么不舒服。我太惭愧了。怎么会在卫生局那里产生那么坏的影响?怎样挽回呢?”孙伟南痛苦地说。

洪校长感到莫名其妙,问:“谁跟你说的?”

“赵校长。他说的对,做错了事还能不让人说吗?再说,赵校长不跟我说,我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啊。”

洪校长站了起来:“这人……,不过,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其实,这事我早就听人说过。我给他们争辩过,一对青年恋人,看电影时拉拉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何况现在电影上老是抱住亲嘴,没有爱情不成故事,没有亲嘴不拍电影,国家的宣传工具都在起这样的引导作用,能怪我们的老百姓吗?我们的同志能算不自觉吗?那天看电影我也去了嘛。再说,谁能保证一点毛病没有?这样对人鸡蛋里挑骨头有什么意义?有的人就爱吹毛求疵。你呀,别往心里去,不用理它。我的同志什么样,我不知道?再说了,我不止一次地对你说,一旦发现你有什么,我会不客气地打拦头鞭的。对这些东西,要学会辨别是非,要学会正视它,正确对待它。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今后的路长着哩,要心胸开阔,坦坦荡荡。”

听洪校长一说,孙伟南感到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孙伟南总觉得,跟洪校长说话,让人感到温暖,劲头十足;赵校长虽然来了没多久,但每次谈话都让人难受。这可能是领导方法的不同吧?疑或是人的一个共同缺点,喜欢听好听话?

孙伟南走没多久,赵校长来到校长室。洪校长让赵校长坐下。两人在沙发上坐定后,洪校长把地区卫生局的文件精神又给赵校长说了一下,并说趁天不算太冷,咱们去魏西县卫校参观一下。赵校长同意,并说让洪校长、唐景元和孙伟南三个人去。洪校长说,我老了,往后在家守个摊子就行了,你们多出去走走,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两人议定,就由赵校长、唐景元和孙伟南三人去参观。

谈完这些,赵校长心情沉重地谈起孙伟南和官运道之间发生的不愉快。赵校长认为:“这件事主要责任在孙伟南。官运道对教学认真负责,家里忙,还想着不让耽误课,正是因为信任孙伟南,才让孙伟南替他上课。谁想孙伟南竟那么不当回事,随随便便让学生复习复习了事。这怎能不让官运道生气?好在官运道有涵养,最后还怕孙伟南心里不好受,主动与孙伟南和好。如果不是这样,两个教学上的主力闹起别扭来,我都不敢想是什么样子!”

没等洪校长说话,赵校长又气呼呼地说:“这个孙伟南,该说说了,该让他头脑冷静冷静了。要不然他就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刚才,我想着跟他好好地谈谈心,还没说两句话呢,脸都沉下来了,跟我赌上气了。你说这样下去行不行?”

洪校长耐心地听赵校长说完,拿起茶杯喝了口水,说:“那你看怎么办呢?”

赵校长坐直了身子,用手指敲着茶几边说:“如果不好好地批评孙伟南,将会挫伤官运道同志的教学积极性,对其他教师也会产生消极影响。因此,我的意见是,要孙伟南写出书面检查,并向官运道赔礼道歉。以达到教育孙伟南、提高教师的工作积极性的目的。”

洪校长仍然不动声色,全神贯注地听着。赵校长说完,也端起茶杯来。

“就这些?”

“就这些。”

“我觉得还应该让孙伟南辞职,由官运道同志主持教学工作。因为不这样,就不算彻底解决问题,就不能从灵魂深处达到教育孙伟南的目的。是不是?”

“啊?”

“你怕我不同意?是因为我对孙伟南印象好,对不对?”

“是。但也不全是,因为那只是个人意见。得等班子会上研究后再决定。”

洪校长慢慢放下茶杯,好久没有说话。赵校长观察着洪校长的举动,倒显得异常镇定。

洪校长心情沉重,缓缓地说:“如果是我的工作方法不对的话,我首先检讨。如果是我偏袒孙伟南,纵容孙伟南,引起什么不良后果,我先引咎辞职。这不是我过于自信、过于主观,我觉得官运道和孙伟南发生的事,里面肯定另有隐情。作为领导,我不能对自己的同志说长道短,但从了解孙伟南的程度来看,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孙伟南是个好同志。他好就好在一心一意干工作,踏踏实实搞教学;好就好在他不会搞阴谋诡计,不会阳奉阴违;好就好在他不会计较个人得失和名利地位,不会谋取私利;好就好在他没有野心和不良企图,不会损人利己。可有的人就不同,工作做得不多,心眼倒长得不少,就是好心眼不多,就怕别人比自己强,总是找机会诋毁别人,抬高自己。我也不想再说别的什么,但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也可以坦坦荡荡地告诉大家:孙伟南到卫校工作以来,可从来没有说这个不好,那个不行,没有过,一句这样的话都没有说过!他没有说过就等于那些人都那么好么?不是。那些爱告状的人就一定好么?也不是!老赵啊,咱们都好好想一想吧:谁是埋头拉车的老黄牛,谁是乱踢乱闹的害群马?再在心里边掂量掂量。抛开个人的恩恩怨怨,起码站在卫校这个角度上考虑,让我去伤害一个兢兢业业的老实人,去打击一个爱岗敬业的好同志,去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想都不要想。可能,你们认为我老了,不中用了,可人的良知告诉我,谁是谁非,孰忠孰奸,我心里最清楚。我也最有发言权。”

赵校长像不认识洪校长似的,看了洪校长良久。

洪校长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似乎轻松了一些,继续说:“这几天,孙伟南的心里好受吗?听伙房的同志讲,他已经有好几顿没有吃饭了。官运道他们和好以后,才开始吃东西了。他到这里来,张口闭口恨自己不会做工作,惹官老师生气。你能认为,他那样自责,就一定是孙伟南做错什么了?如果真是那样认为,那到底是谁的脑子幼稚简单呢?”

赵校长刚来时觉得有好多话要说,这会儿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走出校长室,赵校长总觉得头重脚轻。他妈的,太难搞了!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因为那不便说明的原因,他相信洪校长的话,但他更相信官运道,起码官运道对得起他。赵校长很自信地认为,他和官运道之间已经建立起牢不可破的深情厚谊。现在赵校长既不愿意伤害孙伟南,更不愿意伤害官运道。唉,管他那么多,走一步说一步吧。

此时,孙伟南正抽时间向护训班的学生们宣读地区卫生局的文件,教室里异常肃静,学生们屏住气听着。下课后,大部分学生高高兴兴,那些平时不用功的学生脸涨得像红布,心里狂跳着:妈呀,这可怎么办啊?现在努力晚不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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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 北方民间传说:月亮上有一个小猴,不停地把药舂碎后涂到月亮上,月亮就会越来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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