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鱼是我认识的朋友当中脾气最差的一个。这体现在从小到大，她总是在跟不同的人干架。当然，这话我是不敢当她面说的。

你一定会问，那你怎么还和她做朋友？

当然是因为没办法。我跟她从小就认识啦。我爸妈跟她爷爷奶奶经常来往的。我跟她也是一路吵架一起长大。还有，我有点怕她。

小时候，有次小鱼来我家玩，刚刚吃完我家的西瓜，忘记什么原因跟我吵起来啦，我让她还我家的西瓜，她不还也就算了，还端了一盆水把我从头浇到了尾。我爸妈不仅不帮我，还在一边笑。

我骂也骂不过她，打也打不过她，她不仅个子比我高，嘴巴比我利索，力气也比我大。从这盆水开始，我就认怂了。

我爸妈常让我让着小鱼点。说这孩子命苦，小时候脾气差，长大就好了。

谁料想，她会一路跟人吵架吵到大啊？

小学二年级，她跟后排小男生吵架，吵着吵着，发现没人家小男生高，她穿着小花裙站在桌子上，就去打人家的脸。

初中的时候，她又拍着课桌跟班主任吵。幸好班主任脾气好，不然她初中就该退学了。

高中的时候她又跟同桌吵，同桌是个男生，愣是被她给气哭了。

读了大学小鱼也不安生，除了跟寝室的三个女生吵一轮之外，还顺带捎上了对面楼的男生。对面楼的男生站在阳台上扯着嗓子损她：像你这样的女生，脾气这么差，将来一定是老处女，没男人会要的。

从小，别人就老说小鱼脾气这么差，不改改的话，将来不好嫁。

他这句话刚好说到了小鱼的痛处，小鱼噤了声。

有好几个站阳台上观战的男生听到了，笑闹着说，嫁给我，我要哦。

二

可是我必须得承认小鱼虽然脾气差，颜值还是可以的。她身高1米68，瘦瘦的，皮肤白白的，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吵架的时候，还是挺迷人的。

还有，小鱼这人，其实挺够朋友的。小学的时候，我俩一个班级，有人欺负我的时候，都是小鱼罩着我。虽然，她自己偶尔也会欺负我一下。比如，用我的零花钱买糖给她吃。

后来我俩考上了不同的大学，但是这两个大学紧挨着，只隔一道墙。我遇人不淑，被渣男欺负，一个人默默伤心流泪的时候，小鱼背着我去找那个渣男算帐，上去就打了那个人渣一个耳光。那人渣想还手，还没等他还手呢，小鱼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诉人渣背着她找小三，“脚踏两条船”。那人渣急了，试图动手，立刻被围观的人给阻止了。后来，传得全校都知道了渣男的坏名声。气得他打电话给我说了俩字：你行！

我找小鱼确认了此事之后，也是被她感动得不行。

小鱼的命，的确挺苦的。

小鱼的爸爸妈妈曾经非常相爱。但是小鱼的妈妈在生小鱼的时候，不幸大出血去世了。小鱼的爸爸为此非常伤心，他看到小鱼就会想起自己的妻子，后来实在忍受不了对妻子的思念之苦，就撇下小鱼，一个人远走他乡了。

小鱼从小靠着爷爷奶奶喂奶粉和米糊长大。周围的一些调皮的熊孩子，看她没有爸爸妈妈，总是想着办法欺负她。小鱼又不想爷爷奶奶为自己操心，她就总是一个人默默忍着。直到有一天，有个熊孩子直接骂她“有爹生没娘养”，小鱼一下就冲过去跟那个小男孩打起来了。当时还有另外一个小男孩在场，小鱼一对二，但是没想到，小鱼最后居然打赢了。小鱼尝到了甜头，从此以后，凡是跟小鱼打交道的，都得让着她点，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她揍。所有的小孩看到她都绕着走。

这样的风格一直延续到大学。

像她这样的性格，我也以为小鱼会一直找不到男朋友的。你说哪个男生受得了啊？

还真有男生受得了。

三

小鱼遇到了她的大海。

说来话长，小鱼跟大海本来还有仇来着。

大海跟小鱼是同班同学，这家伙本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大海是个官二代，他的父亲曾是军人，对外面的人永远微笑如春风，对大海却是冷冰冰。从小，大海就被父亲实行着严格的“军事化管理”，稍有不慎，就会被打倒在地。但是呢，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大海早早学会了对付父亲的一套本事。在父亲面前时，一副低眉顺眼乖乖仔的好形象。一出家门，立刻尾巴翘上天，到处撒欢去了。

这大学，可不就是大海释放天性、解放自己的好地方？

一到大学里，大海就天天想着怎么游戏人生才开心？

翘课、吸烟、喝酒、打游戏、打架一个都不能少，不过，好像少了非常重要的一项——泡妞。

大海琢磨着泡谁好呢？

他瞄来瞄去瞧上了班花璐璐。但是人家璐璐没瞧上他啊。

大海给璐璐写情书，璐璐不收。他就在讲台上念。班级的同学笑倒一片。璐璐气哭了。小鱼看不下去了。她跑到讲台上抢了大海的情书，当场给撕成了碎片，又指着大海的鼻子骂：你能不能要点脸？会不会泡妞啊，人家不喜欢你，你还这样纠缠，等于是性骚扰你懂不懂？

璐璐哭着站了起来：对，就是性骚扰。

班上的同学全笑了。大海好没面子地走了。从此以后，他不追班花了，开始天天玩游戏。

有一天他头天玩游戏通宵了，第二天上课时睡着了一直睡到听到有人在打电话跟人吵架，是小鱼的声音。他起来发现天都黑了，学生们都走光了。只有小鱼一个人在走廊打电话的声音，他想听听小鱼打电话跟谁吵架呢？

原来是小鱼的奶奶生病了，不舍得花钱去医院，省下来的钱非要给小鱼打生活费，小鱼不肯。最后，小鱼家人先挂了电话。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大海听到了小鱼抽泣的声音。

他悄悄走到了教室门口，他看到小鱼一个人正蹲在墙角把头埋在胳膊里哭泣着。平时的小鱼张牙舞爪、五大三高，跟个泼妇一样的，此刻却缩成瘦瘦小小的一团，因为哭泣而颤抖着，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和脆弱。大海的心有点疼了。他赶忙跑到了教室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包餐巾纸。

当大海向小鱼走去时，小鱼听到响声抬起了头。她看到是大海，非常不好意思，赶忙把头撇向了一边，使劲用袖子擦着眼泪。大海没说话，递给小鱼一包餐巾纸就走了。

四

有一天，我没有课。来找小鱼蹭课。大海要了我的联系电话，说是有事情请教。我这人一向对颜值高的人没啥抵抗力，就给了他电话，小鱼还白了他一眼。大海脸红走掉了。

我诧异着，我跟他素不相识的，他能请教我什么呢？难道我被搭讪啦？回去后，我很快接到了大海的电话。他约我在一家不错的咖啡馆见面，向我了解小鱼的事情。他说因为我是小鱼唯一的一个很特别的好朋友，所以他才找的我。

我吃着他事先就给我点好的抹茶蛋糕，又喝着他给我买的咖啡，就把好友出卖了。

我给大海讲了很多小鱼的事情，当大海听完时，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他用五份提拉米苏封了我的嘴。我向他保证绝对不把那天下午的事情说出去。

从此以后，大海就开始处处帮着小鱼。当小鱼又跟人起了争执的时候，只要大海在，他就会凑过去帮小鱼解围。小鱼讲解不清的事情，他来替小鱼跟别人讲。慢慢地，小鱼很少跟人吵架了。从来没有男生靠近过满身是刺的小鱼，现在大海这样对她，她对他既有感激又有感动，也许，还有一点心动。只是她不太确定。

不过，不久之后的一次打架事件，终于让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五

有一天，小鱼还没到教室上课。有一个小鱼曾经得罪过的男生在教室里跟别的男生说小鱼的坏话，他说小鱼又穷又丑，脾气又差，肯定还没被人上过。

这话刚刚好被大海听到，大海对他说：你给我闭嘴。

那个男生不但不听，嘴巴反而更臭：叫我闭嘴，你算老几？难道你上过小鱼啊？

班级里几个男生笑起来。大海一拳打了过去，男生的鼻血流了出来。二人厮打了起来。没人发现，小鱼在他们刚开始吵时就已经到了教室门口。

大海被那个男生给骑在了地上。小鱼冲了过去，她把那个男生一脚给踹倒在了一边。然后拉起了大海，跑出了教室。

小鱼拉着大海跑了一段路，才意识到她是拉着大海的手跑的。她赶忙松开了手，但是大海没有，他握紧了小鱼的手。小鱼没有再挣脱。

六

小鱼跟大海在一起之后，第一个通知的人就是我。他们两个秀恩爱的环节，我就不讲了。真的很虐单身汪。大海对小鱼的那份宠爱，令单身的我每次看到，都想照着找个一模一样的。当然，我指的仅仅是宠爱的方式，不包括外表。

但最令我惊讶的是：小鱼变了。

她开始留起了长发，并且开始穿起了她从小就不爱穿的裙子，她还开始学习化妆。说话也开始变得柔和多了。

我见证了她和大海跟很多小情侣一样的分分合合。不过，每次他们俩吵架，都是大海先认错，然后小鱼再跟着检讨自己一遍。接着二人又你侬我侬了。

最让人难忘的还是大海跟小鱼求婚的那个时刻。

那天，大海和小鱼刚刚参加完毕业典礼。中午他们俩照例一起在食堂吃饭。大海早就买通了食堂师傅，把戒指藏在了小鱼最爱吃的一碗蒸蛋里面。

当小鱼吃到那个戒指的时候，大海单膝下跪向小鱼求婚。当时正是午饭时间，食堂的人特别多，整个食堂的人都沸腾了。大家齐喊着：嫁给他!嫁给他……小鱼流着泪点头同意了。

婚礼那天，当小鱼穿着一袭白色婚纱，留着齐腰长发，面若桃花，温婉如玉地跟在大海的后面，被大海牵着手领到我面前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彷佛看到了那个一头短发、浑身是刺、男孩子打扮的孤独倔强的姑娘远去的身影。

无论你性情暴躁还是温和，唯愿你有一天不再颠沛流离，愿这世上有一人，可让你安放一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