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衷

青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江。香雪海中学就是坐落在山脚下，背后是四季常青的大山。

香雪海中学现已改名青城中学，三十年前因为高中老师资源不足撤掉了。现在高中又重新被建立起来。重建高中学校的出资人是从香雪海中学走出去的学生。他们曾经都是李海洋老师的学生。

四十年前，一名青年老师李海洋从师范学校毕业来到香雪海中学教书。他面对的是一群刚刚告别童年的学生们，也是一群稚气未脱，正值青春叛逆的少年。

在学校的操场中间有一棵很大的苍劲古树。初夏的时候，古树绿叶满枝，在大树下向天空看去，天上流云四散。透过树枝缝隙洒下的阳光带着光和热，古树仿佛是睿智亲和的老人在与人交流，暖和身心。

李海洋老师的办公室窗户正对着这棵老树。课间休息时，他的学生们来到老树下，有的结伴而行聊天，有的围着树嬉闹，也有的学生坐在树下捧着书在学习……

凉风吹过，树枝上的小鸟扑愣愣地向上飞去。李海洋看着眼前自由自在的学生，想起自己的校园生活。

毕业的时候，在大城市里生活的女朋友莉莉想劝他留下来。

“留下来吧，大城市发展的机会更多，青城是个山区乡村，去了可能就会待一辈子的。”

“那儿的中学真的很缺老师，我实习做支教曾去过那儿，学生们因为缺少老师学到的知识并不多。有的老师既教语文，又教政治。美术老师教孩子们音乐课，还当体育老师。”李海洋认真地和莉莉分析去青城的理由。

“那我怎么办啊？你去农村，我在城里等你当王宝钏？”莉莉不高兴地说。

“嘻嘻，去吃苦的是我，你是我的公主，以后就等着你把我召为驸马啊！”李海洋笑着逗莉莉。

“什么跟什么呀……”莉莉被他说的破涕为笑。

毕业后，莉莉和他去了青城香雪海中学，莉莉带初一（1）班，李海洋带初一（3）班。

李海洋站在窗户边向远处眺望，思绪如飞。一条像绸带一样的江河横在青城的山脚下，由西向东蜿蜒流淌，生生不息东流到海。青城的江河在阳光照耀下波光闪闪，仿佛是小山村的母亲河，滋润守护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傍晚的青城处处可见炊烟袅袅，远远还能听到犬吠声。李海洋喜欢这样的小山村，虽然村民们很贫穷，但是人们脸上没有愁苦，他们每天早起晚归辛勤地耕作、收割。

朴实的村民对城里来的老师很尊敬。经常把家里老母鸡下的蛋和腊鱼腊肉包好让孩子们上学时带给老师。老师不肯收，又退不回去，只好给食堂的师傅们加工做成午餐，中午的时候分给孩子们吃掉。

学生们都很喜欢李老师，李老师只比他们大十来岁，人也长得高大俊秀。男同学把李老师当成兄弟，亲近的时候喊他“老大”。有很多女同学在心里偷偷地喜欢李老师。

有一件事，李海洋一直内疚。有次上课，他发现班上有几个同学在睡觉。开始他提醒了几次，发现这几个学生还是在课桌上打瞌睡。

李海洋生气了，他想自己放弃城里留校任教的机会，就为了来山村学校看学生们上课睡觉吗？他扔了粉笔，气恼地走出教室，像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离开学校。

那天家长和学生们放学后听说李老师不见了，就一起纷纷到处找他。直到傍晚，学生们在江边找到了坐在树下的李老师。

李老师在树下默默地坐了一个下午。他想家了，父母远在北京，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去看他们了。他也想莉莉了。

莉莉的父母在一年前通过关系把她调回省城中学当老师，临走的时候，莉莉说：“海洋，妈妈已经给我申请好在省城中学任教的调职书了。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不能把他们扔在城里，没有人照顾他们，你和我一起回去吧！回去我们就结婚。”

李海洋心里乱成野马，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得不现实，难道山区的教育仅靠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改变一切吗？孩子们并不需要他的授业解惑，倒是自己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什么都不是。

夕阳西下，岸边柳树沙沙轻拂，江河在余晖映照下波光粼粼。远处有白鹭在江面上翻飞。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唐代诗人王勃《滕王阁序》中绝妙诗句：“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 他仿佛还听到远处传来渔舟唱晚的天籁琴音……

李海洋沉浸在眼前诗一样梦幻的美景中。忽然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声音：“李老师，李老师，你在哪儿？李海洋……”有人在喊他，李海洋的思绪被拉回来了。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喊他，是他的学生，还有学生的父母。

他突然醒悟了，如果山区的教育之路没有老师来开拓的话，那么这些孩子，这些孩子的后代如何能体会到“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意境。更不知道眼前霞光满天的美景在文人墨客笔下是如何得美仑美奂。

想到这儿，李海洋胸中涌起无比的豪气，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学生和村民们找到了李老师后，他们让睡觉的几个学生跟李老师道歉。李老师后来才知道由于正是农忙季节，学生们放学后在家里帮父母做农活，抢收稻子。因为太累了又没睡好觉，所以上课的时候才打瞌睡。李老师心里很自责，他错怪了学生。

以后每当农忙的时候，李老师下课后有空就和其他老师去村上帮孩子的父母们一起干农活。

（二）扎根

一晃三年过去了，李海洋带的第一届学生初中毕业了，班上大部分同学都考上了高中。可是那一年高中因为缺少老师而停办了。

李海洋去省城教育局申请得到支援。考上高中的学生到省城高中借读，继续读书参加高考。没有考上高中的学生推荐到职业学校学习专业技术。

李海洋对青城有了眷恋之情，他像学校后面的大山，像操场上的老树一样守护着学校。

他留在香雪海中学迎来一届又一届的新生，送走一批又一批毕业生。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他在伏案批改学生们的作业；寒来暑往的春夏秋冬，他在讲台上凝神专注地给孩子们讲课解惑。

数十年的风风雨雨过去了，学生们来了又走了，只有操场上的老树仍然苍劲有力，焕发着老当益壮的风姿。

即使大雪纷飞的季节，老树仍然巍巍挺立在风雪中。它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世人要有坚定的信念，乐观向上，为梦想而努力。

（三）回归

三十年过去了，李海洋的学生们纷纷走出山村，在各行各业岗位上工作，实现个人价值。李海洋仍然在学校里默默耕耘。

为了回报母校，感谢李老师的培养。学生们筹资成立了香雪海教育基金会。学生们拿出一部分资金把青城中学重新翻新，并建立高中部，聘请高中老师任教。

青城中学经过重新装新，旧貌换新颜，只有操场中老树还在。它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不仅一直陪伴着老师和学生们，还见证了学校在岁月中的发展和变化。

李海洋在四十年前留在了青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他把家安在了这里。学生们常常回母校看望他，和李老师说起外面世界的变化，回忆从前的快乐时光，进述那座山，那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