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北境艰路·提要
“这位公子，看你印堂发黑，恐怕最近有血光之灾！”
“好了，公子先行出发，本姑娘随后就到，如果在破晓时还没见到本姑娘的身影……君先行去不必等咱了。”
“难道你的师父未曾教过你么，对阵时谁先亮剑，谁先毙命！”
——
“咱们撤！”那两名武士心中一惊，对望一眼然后朝窗户扑去。
“没那么容易！”唐沐沐轻喝一声，随二人冲出窗外，但没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又返了回来，跺脚轻哼：“调虎离山？也太小看本姑娘了。”扫了眼床下酣睡的林仲璃，她不禁气结，伸出宝剑戳了戳醉鬼的面颊：“笨蛋，喝酒误事这三岁孩童都明白的道理，你一个大人竟然不明白？若是死的不明不白，本姑娘毁了契约，有何脸面去见师父，真是麻烦。”
唐姑娘独自走到窗前，伸手关了窗，继续缩回到墙角，闭目休息去了。
林仲璃对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早晨起来，只是发现桌面上的一本账簿被不知何物穿透了；身体也酸痛异常，好像昨天有过剧烈运动一般，觉得十分诡异。唐沐沐依然不知去向，房门紧锁。不过不论她去哪，一定是跟能美在一起。
“……还是继续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吧。” 林公子轻叹一声，活动活动仍有些迟钝的大脑，推门而出。
这收账还钱太过于无聊，连林仲璃都有些坚持不下去，只坐了半天，还完了所有的款项就草草结束了。剩下的几家商会都是欠自己的钱，也不是很着急，于是打算来日再去收账。
心情十分阴郁，他忽然想去寺院求个签。
“这位公子，看你印堂发黑，恐怕最近有血光之灾！”
“难道就不能说点吉祥的祝福么，比如本公子的姻缘如何？”林仲璃红着脸问道。自己捐了一片金叶子的香火钱，可不是为了听自己即将要倒霉的事情。
“急不得急不得。”面对的老方丈呵呵一笑：“年轻人总想着一蹴而就，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得讲究一个词：水到渠成。”
“哪里来的水？”
“引的湖水。”
“哪里来的湖？”
“积水成湖。”方丈慈祥的面容里面还有挺多弯弯绕，尽说一些林公子听不懂的话。
“大师……我比较愚钝，请大师明示！”
方丈又呵呵笑了：“公子不愚，俗话说得好：大智若愚，大善若水，只要积德行善，就如同积水成湖，然后引湖水便可水到渠成！”
“大师的意思是说本公子要继续积德行善么。”
“庙宇的修葺还需要几片金叶子呀。”方丈遥望远方怅然道，林公子抚摸着出汗的额头，心说钱袋已经见底了。
“可是本公子的钱袋……”
“银票也是可以的。”
他思索了下，长叹一声，拿出一张小面额的银票双手递给方丈。
“神明会保佑你的。”
“最好不过！”
林公子破了财，但依旧被提醒小心灾祸，总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当他走出庙宇大门，才恍然发觉，原来所谓的行善就是要自己掏钱啊，顿时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不禁脸面发烫。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守秘密，叫她知道了一定会笑掉大牙的。
溜溜达达回到旅店，天已经黑了，然而唐沐沐房间门还锁着。
“……”林仲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情真的在往自己不希望看到，也无力改变的方向发展。
在房间休息了一会，林仲璃离开屋子要去方便，路上想着一会自己晚上要吃些什么，一个人的话也不必太过于丰盛，至少不必再迎合她刁钻的口味，供选择的食谱也多了。
方便完，他刚要返回房间取钱袋子，忽然听见转角处有人在低声细语。林公子侧耳探听，听到那边的对话，心中咯噔一声。
“……唐姑娘考虑的怎么样了。”是能美公子的声音，尽管压低了很多，依旧有相当的可辨识性。
“能美公子的好意，本姑娘心领了，但眼下咱依旧同那商人签订有契约呢。”
“如果打破契约呢？”能美的话音急切，语速也快，似乎十分期待她的反馈。
“商人的话，开出足够高的价格，应该就可以了吧……离开那商人，跟着我吧。”
“嗯……也不是不可以呐。”唐姑娘传来了轻松的话语，闻言，林仲璃简直要窒息，扶了墙才勉强没有摔倒，胸口传来的绞痛漫布全身。
“一会等他回来了，本姑娘会找他说明的，请公子放心。”唐沐沐的回答让林仲璃感到绝望，他多么想跳出来大骂能美小人，但这又能改变什么？那二人你情我愿，没准现在唐姑娘脸上的笑容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那种热情的……
“明日等待姑娘的好消息！”说罢，能美噔噔噔地下了楼，唐沐沐也开了门，轻轻回到房间。
林公子沿着过道的墙壁缓缓坐了下来，没收回的帐也不再重要了，此刻他头一次这么后悔，如果当初二人没有见面该有多好，至少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心痛了。
林仲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晚饭也没有丝毫想吃的胃口。
他在床上僵硬地挺尸到深夜，笃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来，如同宣告自己死亡的钟声，不由得心中一颤。
“林公子气色不佳。”唐沐沐端着热粥走了进来。
“你是来嘲笑我的么。”
“嗯？”唐沐沐不明所以。
“你要留下，便留下，不必可怜我……钱也尽管拿去吧。”
“看来公子都听见了呢，难得有大方的时候呐。”
“大方？”林仲璃回过头，盯着她无辜的双眸，那里安宁如水，没有自己预想的紧张与急迫，也不曾有捉弄和鄙夷，仅有古井般毫无波澜的平静。
“契约虽小，也不是随便就可以打破的。”她轻声说道。
林仲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你的意思是由我来打破契约，好留你在道义上的无瑕，是么。”
“笨蛋！”唐沐沐咬牙切齿地翻着白眼，就差一剑刺向他的心脏。
“公子不会真的笨到以为本姑娘要违背契约吧！”
“那你刚刚与能美……”他张大嘴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要不怎么说男人都是笨蛋呢，都是喜欢胡思乱想的动物。”她将热饭放在案台上，发出咚的一声：“若是不吃，本姑娘就倒了！”
“吃。”林公子这才回过神来，她是来给自己送饭的。
“哼，一个想占本姑娘的便宜，一个又笨得像头驴。本姑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坐在林仲璃身侧，望着他大口吞饭。
“还以为……你……”
“放心，本姑娘自有分寸，能美那种人本姑娘一眼就看透了，好人坏人咱还是分得清的。”
“呃……咳咳。”他险些呛到，多亏了唐姑娘助力了几掌。
唐沐沐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一个口吻随口说道：“夸奖的话，听多了也烦；唯有这糙米，百吃不厌呢。”
林仲璃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痴痴地盯着烛光映射下，唐姑娘那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庞。
“怎么了？”唐沐沐不知他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随后恍然假意怒道：“林公子这副模样，与那能美毫有何区别？都让人讨厌得紧呢。”林仲璃闻言连忙换了副表情，不过随即发现她仅仅是在开玩笑。
“……你的手段太高明，我抵挡不住。”
“哼，那是自然。”前几日她对林公子做出评价后，他的反应自然看在唐姑娘眼中，不过她却只字不提，寻思救过林公子几次命后这事情就两清了。
“账目还差多少？”
“欠人家的已经还清了，还剩下几家欠我的。”他历经从心情谷底到半山的转变，心态也平和了许多，知道唐姑娘这样做应该是有所计划。果然，随后她的话语道明了真相：“哦，那就放弃了吧。”
“为什么？”
“因为公子你能活着走出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她口中的一句话，让林公子屏息凝神。难道又给那个秃头方丈说中了？自己真的有血光之灾么！
唐沐沐面露狡黠：“公子还有不到一刻钟时间收拾东西……本姑娘并未在捉弄你呢。”
“！！！”林仲璃猛然间站起身，神色慌张。
“一会听本姑娘的命令，就不会有事情。”
“好的，要报官么？”
“别妄想了。”
“是都灵神教？”
唐沐沐轻轻点头，不禁笑道：“公子还记着呢？”
“想要本公子性命的人，不牢牢记着怎么成。”
“是啊，连能美都是一伙的呐。”
忽然，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公子速速收拾东西，本姑娘去去就来。”
“要小心呀。”见她从门缝溜了出去，房间又剩林仲璃一个人了，他愣了片刻，随即开始收拾行囊。
因为过于紧张，哆嗦的手弄乱了不少契约和账簿，不过眼下也顾不得太多，拼命往背囊里面塞。
“哗啦”门口传来了些许动静，林公子反射般抽出了黄铜匕首，回身僵直在原地，待到看清进来人是身披斗篷整装待发的唐沐沐后才松了口气。
“公子信得过本姑娘么？”
“当然！”
“那一会请公子从窗户跳出去，然后解开自己的马匹速速离城！”
“这……”
“莫要犹豫，更不要回头！”
她帮林仲璃装好最后的几件衣服：“一口气朝东边奔驰，那边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大概走到半夜就能到达，抵达那边就安全了。”
“那你呢！”林仲璃拉住她的手，冰凉如冬日的丝绸。
“本姑娘剑绝天下，你真以为咱打不过能美？笨蛋！”唐沐沐朝他呲牙咧嘴。
“好了，公子先行出发，本姑娘随后就到，如果在破晓时还没见到本姑娘的身影……君先行去不必等咱了。”
“那怎么行，我回来找你！”
“别说傻话。”唐沐沐抽出已经温热的手，扶在他肩上，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林公子，你是本姑娘生人以来，见过的最没‘凉’心的商人。有时候咱也怀疑，你究竟能不能赚到钱呐。”
“说傻话的是你吧。”林仲璃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约定好要一同去黄金大道的，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说的也是呐，你这……笨蛋。”林仲璃忽然将她拉近自己怀中，唐沐沐惊了一下便由他去了，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凝固了。
“你要小心啊！”林仲璃贴近她的耳边细语道。
“嗯。”唐沐沐轻轻点头，随即推开了他：“哼，便宜也给公子占了，是时候办正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