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我来了!来西塘,正如我到乌镇、到周庄时的好心情。
去乌镇最早,眨眼十几年了,留在记忆里的,除了小桥流水人家外,就是一代文豪茅盾的故居,林家铺子,以及买的竹筒烧酒、染布坊的针织品;去周庄,一晃也七八年光景了,周庄除有与乌镇一样的水乡情调外,有个沈厅惹人注目。沈厅的主人叫沈万三,是个下南洋做海运生意的人。在周庄,我们坐小船游了一圈;那摇船人戴着一顶竹篾编的斗笠,穿着兰花花的上衣,和一条宽宽松松的裤子。记得有条小街,一色的炸臭豆腐门店。
江南古镇有六,周庄、乌镇、西塘之外,其余为同里、南浔和甪直。江南水乡的景色大同小异,我还是愿意一次次体味它们的韵致。
若从名字上看,乌镇是镇,周庄是庄,西塘只是一方池塘了。
来的正是时候,五一节前两天,人不多,声不躁,吃不贵,住有闲,尽可享受古镇难得的宁静。
落脚西塘正是傍晚时分,刚在旅店安顿好,我便迫不及待地出去观赏水乡的风景。先来到一座小桥上,有微风吹来,有些许凉意;我任微风吹拂,任凉意掠过全身。没想到,这个时间人这么少,四周这么静。夜色降临时,长廊的一盏盏红灯笼亮起来,光影投到水面,多了一份柔情。
不一会儿,有两三只游船从远处飘来,一层层柔波向这里漾来。我赶紧拍下这画面:小船上几位女子,向桥头张望,见我拍摄,她们挥动手臂,积极地配合。我也挥动着手臂,表示着谢意。我多希望她们唱一曲水乡小调,唱出江南女子的柔。我静静地享受着这静,细细地品味着这柔。
很快,看到了不一样的情况。塘东有酒吧一条街,街上挂满了红灯笼;每个酒吧都传来震耳的音乐声。酒吧门口,有服务生在热情地打招呼,要顾客进去唱歌、品茶;往里望,灯光闪烁,烟雾缭绕,有男女或优雅、或激情四射地表情达意。这些歌我不会唱,好像也没听过。酒吧门对门,歌声在巷子里碰撞,汇聚后腾空,天空随着音律颤动。我是多么希望有古筝、有琵琶、有长箫的弹拨和吹奏啊!假如再有几声昆曲,几句评弹,哪怕只是吴侬软语的对话,才与水乡应景啊!那样,曲摇水亦动,你侬我也侬。
白天登莫干山的劳累袭来,便早早回到旅店休息。没想到,十点多,有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醉酒归来,在楼下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喊着。她的同伴往屋里拉她,给她水喝,她一概地拒绝,聒噪得人睡不着。等待了半个小时,还是不停歇,我终于没忍住,将窗推开,喊,还让人睡不?!
那声音即刻止住。看来,这哭叫也有表演的成分在。
第二天天刚亮,我没有叫醒妻子,独自去小河边散步了。长廊看不到几个人,河中也没有游船。哦,水乡也在睡眠。
不知不觉来到了烟雨长廊,这是西塘最美所在,也是水乡标准配置。我想,若是下一阵小雨,在长廊里观望烟雨,该有多好!有朋友发来微信说,有一年她来西塘,正赶上下雨天,好美好美!我让她描写几段,她说试试吧!
一会儿,她发来一小段文字:
雨细细的下,像一条条柔柔的丝线,它从云际飘下,它从屋檐飞出,它在水面上甩动舞袖,它在树影间进进出出。长廊也如小船,飘进了雨雾中;人似在云中漫步,身体也变得轻盈。
不能不说,她的文字相当可以。
赶得真巧,一位老友此时也发来一篇文章,叫《一场最江南的雪,在西塘》。我知道他的用意,他是让我也写一写西塘。其中的句子很美:
“撑一把伞走进这西塘的雪,时光倒退,在古弄尽头,古桥廊下,穿梭,流连,城市已然遥不可及。”
“让它与我怀中阳光般的镜头相遇,雪花和风都将开满,一种小幸福,在这素白的古镇中漾开。”
“冬天的西塘,等一场雪,你若不来,我怎敢离开……”
雨是动的,雪是静的。
不一会儿,妻子过来了,我们在一家小店就餐。我要了一根油条,一碗豆花。妻子要了一碗“天下第一面”。从与老板的交谈中,得知她是安徽人,来这里经营有20年了。她租着一间门市,在门市拐角又搭了一间棚子。我问她房租,她让我猜,我想一定是个大数目。果然,她说年租金20多万。我长大了嘴巴,仔细地算了一下,每天就500多元的租金呢。我说我老家有150平米的临街门市,一年6000元租金,还不好租呢。
吃罢早饭,我们继续沿着烟雨长廊走,边走边拍照,将西塘之美尽收镜头。我站在河边一块石头上,让妻给我拍照,在我一点点的指引下,她仍没能拍出令我满意的照片。我埋怨她的摄影水平低,她责怪我的相貌丑。她说,你额头上的皱纹比河水的波纹还多。我哈哈大笑,是啊,这段时间,我感到太疲惫、太憔悴了,还没完全步入老年,已有些老态了。唯一不变的就是肚子,还是那么的大。这形象,羞煞吾也!我干脆不让她再拍我,生怕影响了西塘的美。
石皮巷,窄窄的一条巷子。小巷的石板只有三厘米厚,被喻为石头皮,石皮弄因此得名。听说,下再大的雨,巷子无积水,全从“石皮“的缝隙流下去。往下看,能看到水流,它通着小河。小巷的房子高,中间间的距离近,抬头望,是“一线天“;巷子窄,两个胖子不能相向而行。
西街是西塘最有名的一条街。一家家的商铺和小吃店,引诱得顾客出了这个门走进那个门。商铺多是卖食品的,所谓的地方特产。我买了芡实糕、核桃糕,还有土麻饼等。最诱人的是酱猪蹄,不过我不敢吃,生怕肚子越发的大。
十点左右,有两个旅行团进来。导游举着彩色小旗子,后边跟着戴遮阳帽的游客。小镇即将进入热闹模式。一位老者说,五一期间,将是人挨人、人挤人的场面。他说他见过两口子吵架的,女的瞪着大眼,满脸流汗,埋怨说,不让你来,你非要来,来这里干吗啊?那男的不甘示弱,嚷道:你可以坐一边凉快啊,不行你现在就回去!
我能想象到、也曾体验过那种喧闹。
旅店老板也跟我说,你们节前来,是最明智的选择,今天房费是230元,明天就要涨到700元了,即使如此,也不是都能订上。
这两天,我始终在想一个问题:这样的古镇本应是最闲适、清净的,可如今哪有闲适、清净?反过来说,假如真的没有了一队队的游客,没有了一家家的商铺,没有了各种吆喝,没有了玩乐的地方,小镇所有的美无人领略、无人认知,是不是又失去了它的价值呢?
这小镇啊,犹如一个人,犹如人的一生:太安静了,不会有精彩的人生;太热闹了,往往会迷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