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鹤望兰

一株鹤望兰。


第一次看见它,在照片上,蓝得分明,黄得艳丽,一只只手一样纤细的瓣向上伸去。它是在探索外面的世界,那样小心而迟疑,然而又是那样尖锐而犀利。像是一只鹤,想要振翅高飞,却镀上了一层迷蒙的蓝色,蓝色的忧郁,蓝色的优雅。

鹤和兰,一个优雅轻灵;一个是高洁清雅。一个有着柔软的脖和纤细的腿,温柔至极;一个有谦谦君子之风,孤傲至极。

鹤望兰,多像是一段唯美的旷世恋情。

也许,曾经会有这样一个传说——

一只美丽的鹤从天际归来,雪白无暇的羽翼遮蔽了漫天灿烂的夕阳余晖。在即将着陆的时刻,突然发现了芦苇岸边鲜艳孤绝的兰。

阳光被什么所遮蔽,兰抬起羞赧的脸询问过去的那一瞬,看到了从天而降曲线柔美的鹤。

就在这诗意的傍晚,它们相遇。一眼,便是一生。

我喜欢这样仿佛是命中注定的浪漫。

相恋的生活,大致都是一样的甜蜜和安心。

每天,鹤为兰起舞、歌唱,风起的时候,鹤踏风而起,柔软如水,飘逸如风。芦苇丛随着鹤的舞动挨向一边,沙沙声是它们在鼓掌。此时的兰,视线追随着空中的鹤,身体也不禁随着风轻轻地摇摆。

它安静地微笑,眉间却总是有一抹忧郁的蓝。

鹤曾在兰熟睡的时候伸出翅,想要抹平那缕忧愁。彼时夜幕将至,万籁俱寂。兰均匀地呼吸,眼睑上有细细的花粉抖动。

然而鹤伸出的翅终究还是停在兰的眉间,怕是惊醒了梦中的兰,又怕是亵渎了兰的清傲。

世间有一种美,萦绕着淡淡的忧伤,正如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的那一棵绛珠草。

风渐渐紧了,当六角形的白色小花落在兰身上时,兰打个哆嗦。冬天来了,鹤不得不随家族一起南迁。依依不舍然而毫无办法,它们约定来年的春天再见。

鹤在天际盘旋,不顾家人在身后的催促,只是迟迟不肯飞去。地面上的兰,抬起一向习惯了低下的头颅,看着空中天使一般的,它的恋人。

终于鹤还是飞走了,带着它们的约定和誓言。

兰一直一直看向天际,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有一种忧郁?因为我无法和你一样,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乘风而来,羽化归去。我被束缚在这土地上,从来不敢抬头瞻仰你们的自由与轻盈。我不能与你共舞,甚至也不能歌唱。当你离去,我也无法挽留,只能这样看着你,渐行渐远。

我看着你,伸长了脖子,支起所有的花瓣,盼望着有一天,你能从天际飞来,双翼饱满遒劲,像是白色的雪浪由远及近。而我,在重逢的那一刻,会不会有动力也像你一样飞上天空去,迎接你的归来?

便这样凝住,作翘首飞翔的姿势。等待以及希望。

自由,幸福,吉祥,是鹤望兰的花语。我总觉得,这样忧郁的花朵应该代表一种破碎的美丽,可是随后我又释然,像是自由、幸福这样美好的状态,来得也并不都是一帆风顺。孤独的守望,蓬勃的信念,自由之路向来坎坷,幸福吉祥亦是如此。

传说为我所杜撰,“忧郁”也是强烈的个人色彩所添。真正的鹤望兰我没见过,想来也是高贵明艳的,属于她的传说应不至于如此凄美。可是我喜欢,因为它的充满希望。

鹤望兰还有另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天堂鸟。

天堂鸟,自由之鸟。

我于是想起了《飘》里面的斯嘉丽,那个美丽坚韧的小女人。从小是被宠坏了的,而当战争袭来,生活日益艰辛,她大小姐的架子便慢慢蜕变为求生的欲望和坚韧——除了坚韧,我想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她。无论是摆足了架子去找监狱里的白瑞德,还是任由自己白嫩的双手在田间日益操劳,在停战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想到的只是明年棉花的价格一定会很高。

不关心时事,不关心别人的看法,只是想要生存下去,只是想要生活地更好。她爱美,也爱钱,自由地生活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真实而又不流于世俗。我想送一株鹤望兰给她,她当得起,自由、幸福、吉祥。

After all,tomorrow is another day!我一直记得同名电影中的尾声,白瑞德出门而去,身影在浓白的雾中渐隐。斯嘉丽追至门边,哭倒在地,偌大华美的房子空空荡荡,她肩头耸动着哭泣,无助而且凄凉。然而爸爸的话渐渐在耳边清晰响亮起来,斯嘉丽抬起头,脸上泪痕纵横,然而眼神明亮希冀。她说出这句经典的台词,震撼了多少人的心弦。

我总觉得,白瑞德有一天会回来,正如我传说中的鹤。不管是否立下誓言,那里,总是有一个爱着的人,在等你。

一只天堂鸟,百媚回转。

一株鹤望兰,半世相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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