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儿童的生活(一)

我是一个孤独的孩子,经常独来独往。上学和放学路上大多数时间一个人。连大人们都好奇,上学一个人走得最晚,放学回来最早。课余时间没同学主动跟我玩。从小我有一种孤独的自卑。这种自卑到长大都一直伴随着我。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十七岁以前的我没去过城里,连县城也没去过,从小我盼望长大,好离开这个地方,以后不再回到这里。这里在九十年代才开始通电,修路。没电的日子用得是煤油灯,一家一个,放煤油灯的地方,顺带把上面的房顶之类的熏黑,这是一个闭塞的山村,很少有外地人来这里。外地人去我们当地就是做生意的,用扁担挑着两个口袋,买衣服的、布料、也有卖盆子、各种日用品的。买衣服的多,人边走边喊,这时候人们就会围着,村子里外面来人少,我们小女孩喜欢看花花绿绿的衣服。妇女们试衣服,试玩开始谈价钱,九十年代,拖拉机一来,小孩都喜欢看热闹,拖拉机是我看见的最早的车,因为我们山区没法骑自行车。拖拉机给最早盖房子的人拉沙子、拉砖、水泥.....。小孩追在后面看,拖拉机都会引起我们的极大兴趣,再就是买豆腐,豆芽菜的,边走边喊豆腐,家里很少买豆腐,一块钱一块,小孩好吃,豆腐泡在水里,用手抠着吃,觉得很好吃。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务农,一代代传承下去。自给自足。山村有大城市没有的地下水,用手捧在手心里喝,比现在很多所谓的矿泉水要好喝很多倍。一年四季绿树环绕,一眼望去,一片片绿树环抱。从春天的果树开花,到满山扁野的映山红,我们经常彩映山红的花朵的水喝,甜丝丝的,人们常说,不能喝的太多,会流鼻血。

      在我六岁以前,我们村里就一台电视,他们家里面有加工厂,在我们村算富的,遇到农闲时分,大人小孩都去他们家看电视,屋子里人做的满满的,场面像放电影一样。看《新白娘子传奇》《三国演义》是我们的记忆,在家里听见电视歌曲播出来的时候,早就坐不住了,往他们家跑,那时候是电视台转播节目,就一个台,有时候看山东卫视,有时候看中央一套。遇见人忙没去电视台,他们站在村口骂,骂上一阵,有节目看了,只要是电视里播的,广告什么我们都愿意看。后面陆续有人买了电视,这种情况好了一些,村里人有的家里面买了电视都瞒着。

      村里面吃的东西有自己种,日用品去镇上商店买,山区骑不了自行车,走那都得步行,出远门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天麻麻亮就起来,步行四五里路去坐车。小时候去外婆家要走很远的山路,从我们家出发,一直在不停的爬坡,走一截歇一截,坡爬玩,开始有一截平路。顺着路面穿过原野,来到人烟稀少的庄稼地。往前走我们心里都有点害怕,几户人家养了好几个狗,远远的狗开始刨叫,狗的主人出来拉住狗我们继续前行。狗的惊吓刚缓过来,开始走到无人的山头,茅草把窄窄的路面蓬住。走的时候得仔细看,手里面拿一根棍子,扒拉点茅草,茅草针子扎的衣服裤子鞋子里面全是,越往前走越害怕,路上基本上碰不见人,山上除了鸟叫声,动物出没的声音,就剩下我的脚步声。因为害怕,我的快速的走,好不容易来到庄稼地带有茶园的地方,看见茶园,心里面仿佛有了着落,茶树一排整整齐齐,一年四季都是绿色,高低一般整齐,茶树让我像看见人似的亲切。到茶园快到外婆家了,爬一个上坡路翻过一座山就到了,内心止不住的兴奋。能看见熟悉的亲人,看见外婆,除了外婆家,二姑家。在没别的亲戚可去。

    下雨过后,蘑菇扁野,雨一停,姐姐就会穿着水鞋采蘑菇,家里面的水鞋全部让姐姐穿着采蘑菇,被石头之类划出了口子,母亲没少骂,姐姐一般跟她年龄相当的去,不愿带我们去,嫌我们走路慢,姐姐只带我去过一次,下雨过后山上空气很好,空气中透着青草味儿,山上全是茅草菇,下雨地面滑,有时候站在石头上,滑到时常事,一人背一个背篓,在茅草堆里面找,弯下腰挨着找,蘑菇很好找,我年龄小,滑到站不起来就喊姐姐,姐姐过来骂我,跟过来干啥,把人 麻烦的,下次不要跟着来了,山上的茅草针子会扎在衣服上,回家以后得捡出来。。山上的柏树、松树早已长成了大树。我们当地早已实行退耕还林,砍一颗小树就得划款。我们从一个山坡翻到另一个山坡,后面的人早已树丛中,喊根本听不见。我们在前面只能先走,每个人都是满载而归,回到家里面,母亲并不高兴,雨刚停,跑什么跑,家里面又不是没吃的,蘑菇得拿出来先晾着,里面全是茅草渣子,很难捡。姐姐把蘑菇收拾出来炒肉吃,算是一种新品菜。母亲老说姐姐好吃,总是会想尽办法弄东西来吃,不闲麻烦。

      我最怕下雨天,一到下雨天,脚上的鞋会陷阱泥里,碰到黏性好的土,鞋陷下去好长时间都拔不出来。要么就是泥粘在鞋上,必须停下来清理鞋子,否则没法走路。我们的公路全是土路,下雨过后,车过来陷到泥里,得要好多人从后推。遇到下雨天,有时我宁愿光脚去,也不穿鞋。学校的教室是由几间土墙瓦片房顶房子,记得最早一间教室因为屋顶瓦片漏雨,正好漏在墙面上。墙上的土往地下掉了一大片,后面这间房子成了危房。也是我们班最早的教室。后面我们班不得不搬到高年级教室共用一间。学校四个班级,一个幼儿园,三个老师,除去幼儿园老师,一个老师教两个班。老师通常是给这个班的孩子上课,另一班做作业。我们课余时间一般踢毽子、跳房子、玩石子、跳橡皮筋。我不擅长运动,小学的时候还能玩玩。后面上初中开始恐惧体育课。

      我们小学,大部分时间上语文数学课,有时候,老师也会给上社会、地理一类的书,讲到故乡时,老师很是自豪,给我们讲巫峡,小三峡由龙门峡、巴雾峡、滴翠峡。边讲便告诉我们,将来出去别人问,一定要知道是那三峡,别一问,不知道家乡的三峡。神女峰的传说,老师讲的津津有味,没出过山村我们,没见过三峡的壮观。

 我们家有四姐妹,我排行老二,男权社会没有儿子是一种悲哀,实行计划生育的年代,空白的墙上写着只生一个好,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年代,我听说有生七个丫头的,到最后还是丫头的,放在地上,就用洗脚盆扣着捂死。还有生了丫头送人的,我们家也没幸免。每当有计划生育的人来检查村上的人提前说一声,大人让我们快躲起来,小妹还小,我们一般带着小妹躲在房子的后面,要不就是人问起来,把岁数往大说。姐姐老说我们是黑户,其实我们都上了户口,大人让躲起来,是为了怕罚款。每年到计划生育的时候,广播里就在喊,生二胎八百,三胎一千二,四胎俩千,再依次谁家超生......。广播不断的重复,到今天我都能背下来。到最后我们家交了两千多的罚款。还要求爸爸结扎,在农村男性是家庭的劳动力,结扎以后干不了重活。家里面找了人开了一个假单子,就这样爸爸在外面躲了很长时间,不敢回家。回家也是晚上偷着回来。也何况还是在农村。母亲生完小妹都哭了,一度计划要送人,给小妹买了一身紫色的新衣服。母亲去给外婆说了,当时我的一个舅舅站出来反对,“说你要送人,就让妈带吧!以后长大了,我给准备嫁妆。”母亲一听这话,打消了送掉妹妹的念头。姐姐特喜欢小妹,不赞成小妹送人,家里面来人的时候会把小妹抱出来让人看。

      父母始终觉得有一种抬不起头。尤其母亲的个性很好强,在我的记忆中,一天24小时,母亲每天都在不停的干活,很少停下来,每天晚上在没有电灯的时代,母亲会做布鞋,打毛衣到深夜。早上鸡叫头遍就会起床。母亲没有什么娱乐,她的娱乐就是打毛衣、纳鞋底子。记忆中的母亲看不见她为任何事哭泣,唯一一次是听说我的小舅舅出了车祸。那是我见母亲第一次流泪,此后再没见过。不知道是干活太辛苦,还是因为别的,我很少见母亲笑,我们犯了错误,母亲会拿棍子打我们,经常打姐姐的时候我们会在边上吓得瑟瑟发抖。长大后三妹跟我说:“我们从小感受不到父母的爱意,从未在父母的怀中撒个娇啥的。”想想也是,母亲在我们眼中太凶,我们会很怕母亲,不敢犯错误。大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母亲跟安排的事,说的话。基本上不照办。经常挨打,有一次打得我爸爸都特别心痛。把我跟老三拉过去跪下,说我们前两天也犯错了,好转移母亲的注意力,可母亲不打我们。硬是要打姐姐。我想可能是老大父母的期望值过高。相对于大姐,我们的小妹特别聪明,有一次在叔叔家玩了第二天才回来,回家的时候假装睡到草垛上。唤起母亲的心痛,躲过挨打。母亲对我们也有温情的时候,在我感冒严重吃不下饭的情况下,母亲会为我另做好吃的,会背着我在院子里转,给我买橘子,母亲一个也不吃,全都让我吃。

      与母亲的冷漠相比,父亲是一位慈父,他会在闲暇的时间给我们讲故事,讲完我再去讲给同伴讲,晚上天黑我们围着父亲坐着,给我们讲古代的现代的历史人物,在我眼里父亲知识渊博,是我们村里少有的高中生,每次父亲滔滔不绝正兴起,母亲会在一遍骂,不干活,都闲做着。骂的狠了,要实在有活,我们得干活去,母亲永远有干不完的活,有一年父亲买了一台电视,放在家里的角落,我们都没发现,姐姐发现,偷着放电视看,姐姐把天线用一根长长的棍子往一边拉,开始电视闪黑道道,慢慢越来越清晰,母亲骂父亲不该买电视,说有了电视都不干活了,一天到晚就看电视。最后没办法,电视转给了叔叔家。

      在九十年代,当地的年轻一代逐渐去外面打工,男男女女,开始南下去广州。有一小部分人挣了“大钱”回来了。母亲的心开始蠢蠢欲动。几次央求我舅舅戴她去,“舅舅说家里面的孩子这么小,你怎么走,你也不年轻了。”母亲这个人很聪明,跟我的家门的一个嫂嫂特别好,嫂嫂的一个妹妹在广州很多年,嫂嫂要去顺带带上我母亲。母亲走得时候特别忐忑,借用了一个年岁小很多的身份证。那一年正是香港回归,母亲赶在香港回归前夕去的,那时候人说怕打仗。我十岁,早上特别早,很多孩子离不开母亲,当时的我对母亲没有依恋。眼看着母亲背着包离开。也没跟上送,后来爸爸说你妈走你怎么不送。因为母亲打工需要路费,我们上学就没学费了,爸爸在叔叔借了高利贷,一角钱的,还是后面母亲打工寄回来钱还的。

 母亲走了没多长时间,给家里来了信,说已经进了厂子。一个月五百,当时家里面很高兴。母亲走了,我们偷着看电视,玩呢。不用担心被骂。没过多长时间,姐姐也出去打工了。家里的家务就得我接手,我也不会做饭,我把米淘洗过后,煮得水快干了,用锅铲再去铲一下。爸爸也不知道怎么做。米在锅里铲来铲去,怎么煮都有生的味道。现在想想很好笑!洗衣服的放少量的洗衣粉,把衣服洗的白不白黑不黑的。我记得后姑姑来我家给我洗了一次,才知道衣服洗的是这种颜色,姐姐因年龄太小没法进厂,终于有人接班。以后姐姐做饭的时候我在边上看着。逐渐学会了做饭。姐姐再次离开家的时候,做简单的饭对于我来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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