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情画忆(第四十至四十二章)

(四十)同学聚会

时间是公平的,同时也是无情的。阳晨正处于最美好的年华,而我渐渐逼近适婚的年龄。有介绍男朋友的,有催婚的,有灌输“女人过了25岁就开始贬值了”的。在抵抗住外界压力的同时,多多少少也会伴随着焦虑感的产生。

春节期间,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地点在母校外面的那条街上。这是自高中毕业以后第一次大型聚会,以前都是小范围聚聚。

我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好多人。我们互相高兴地打招呼,一起说着自己的近况,一起感慨岁月的流逝。同学之间就是这样,即便是相隔许多年没联系,再次见面时依然如从前那么亲切。

正在寒暄之际,我无意中听到了罗锦在打电话,他尽量压低了声音说,“她在这里,你快过来呀。”

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肩膀,“锦哥,谁要过来啊?”

他说,“哦,是天泽,他现在准备要出发了。”说完,特意看看我有什么反应,我留给他的只是一张正在发呆的侧脸。

陈天泽,一个长相一般,学习一般,却很爱说笑话,也喜欢打篮球的男孩。高三的时候,他认我做妹妹,那时他就坐在我的旁边,每当下课时,他总喜欢逗我笑。

高考结束后,陈天泽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我惊慌失措,我支支吾吾地说我们还是做兄妹吧。那一年,我去上大学,他选择了复读;那一年,我们再见面时,我的刻意逃避,冰冷了他那颗热情等待的心;那一年,他没有考上大学,去了远方。我们渐渐地失去了联系,也一直没有再见面。

当陈天泽风尘仆仆地赶到时,喜笑颜开地和大家打招呼,不到三句话就能引起众人哈哈大笑。见到我时,他打趣道,“我说这是哪来的美女呢?原来是我们的小小,变化好大呀。”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一下,一声“哥”如鲠在喉。不知道在他眼里,我哪些地方发生了变化。

后来我每次发现他正看着我时,都会迅速躲开他的眼神,也没有和他说什么话,主要是觉得太尴尬了。同学们有意无意地开着我和他的玩笑,我没有做任何回应,随他们说好了,免得越解释越乱,但内心是真有种隐隐的担心,不会对我死性不改吧?

快天黑时,有的同学要回家了,我也想回了。陈天泽脸色一沉,说道:“哥哥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你就一点都不想见我吗?”

“我……不是,家里有事。”

同学们也说要我别回去了,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讲真,我也想和他们多待一会,但不知该如何面对陈天泽,心里头总有个疙瘩似的。于是,在各种软磨硬泡和东拉西扯之下,我不得已留了下来。

留下来吃晚饭的同学还有十几个。席间,我们畅快地聊当年聊当下,好不热闹。饭后,再一起去KTV唱歌,一个个精力旺盛得很。

我点完歌,就和林雪涵坐在沙发的一个角落里,说说笑笑。由于看不清歌词,我就站到了前面。当我坐回座位上时,发现旁边已经坐着陈天泽了。

我本能般地坐到另一边去了,发现他们悄悄地在聊着什么,然后时不时地往我这边瞧了瞧。

后来,陈天泽离开了,我又坐到雪涵那儿了。问她刚刚聊了些啥,她说还能有什么?你呗。

“我有什么好聊的?”我撇了撇嘴说。

“问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那你怎么说?”

“说有是有,但应该分手了。”

“什么?和大学那个早就成了过去式了,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不会吧,瞒得够深呀,说说呗。”

见她八卦心四起,我真想一股脑儿告诉她了。正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挂断电话后,她脸色表现出有点为难的样子,“小小,今晚可能会有大事发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我一脸问号,但隐约能猜到一丁点,同时希望自己的猜测不会被落实。

跟随大部队来到了母校,看到操场上摆成的心形蜡烛,有不知情的同学说,“哇,这是什么情况啊?”

 “今天有谁要求婚吗?”

然后是各种猜,会是谁谁谁。当然了,我也知道有些人肯定多少知道一点的,故意这样猜来猜去,是为了活跃下气氛。

看到烛光里那双凝视我的眼睛,我慌了。那百分之十的概率像某支股票一样噌噌噌地往上涨,变成百分之百了。

随即,我的手机响了,是一条信息:小小,六年了,我一直在等你。时隔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可爱,还是那么令我心动,我对你的感觉依旧。如果可以,就让我永远陪伴着你。

我顿时觉得全身都快要僵硬了,怎么办?都是不回家惹的祸啊!我该如何来应付这个场面?还没来得及思考,只见操场的四周燃起了绚丽的烟花。

陈天泽边面向我,边唱着,“回忆着初次相遇 坐在你身旁 是谁曾经说太幸福会缺氧 爱情已种在心里 自由的生长 童话里的浪漫 需要用心去培养……”

可是,我的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阳晨,想起了他为我唱歌的场景。

不一会儿,陈天泽就把手里的棒棒糖递给我。我不知道接了是否就意味着答应他了,我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我,不能。”

他微笑着说,“没关系,你先拿着,我不是急着要你答应我。”

这时,同学们一声叹息,都觉得很遗憾似的,罗锦和林雪涵更是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接下来,我们就做了一会游戏,而我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睡觉时,雪涵问我心里的想法,我说我真的有男朋友了。她想知道更多的细节,可我太累了,也不太愿意说了。

陈天泽又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要有什么压力,开心点。”

紧接着,阳晨的信息也来了:“小宝,我好想你。”

我的眼眶湿润了,回了句:“亲爱的,我也好想你。”

 

(四十一)野炊

尽管我委婉地拒绝了陈天泽,但他总是对我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即使我没回,他也坚持一天至少要发三条信息。就像一日三餐一样,形成了一种习惯。

雪涵问我和他进展如何,我说还是没有感觉。

她说,“哎,我夹在中间也很为难,感觉又回到了几年前一样,希望你们在一起,但希望归希望,其实我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你要实在没感觉就算了吧。”

“嗯,他现在每天发信息给我,我都没回,不给他希望。你也再跟他说一下吧,要他放弃算了。”

“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同学还是同事?”

“都不是。”

每次想跟她说明真相,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我一旦说出来,就很快会在同学圈子里传开。说到底,我还是缺乏那个勇气。

“小小,聚会那天晚上,我和你睡一间房,听到你说了一句梦话,是真的吗?”

我紧张地问她,“梦话?我说了什么?”

“好像是说什么你要等谁谁谁两年。”

“噢,两年也很正常。”有时候,梦话确实能反映出真实。

“是说两年之后你们结婚还是?”

“不是,熬过了这两年再说吧。”

“说得我越来越好奇了。”

“别好奇啦,到时自然会告诉你的。”

“好吧。”

过完元宵节,阳晨要去学校了。走之前,我们见了一次面,一个月没见,都想死对方了。

“阳晨,我爱你。”我趴在他赤裸的身上轻声地说。

“我也爱你。”他一翻身,把我压到了身下。

一阵翻云覆雨之后,他问我这次同学聚会玩得怎么样。我何尝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但还是忍了这么久才问我。之前跟他提起过陈天泽高中追我的事,他是担心我是否会再次遇到他,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跟你们一样呀,同学在一起总是疯疯癫癫的。”

“那个谁没来?”他捏了捏我的脸说。

“来了。”

“然后呢?”

“就那样呀,我和他又不可能在一起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只爱你。”我怕他多想,就没把表白的事跟他说。但出于撒谎后的心虚,我说了许多甜蜜蜜的话。

“好,那我就放心了。”

“嗯,你放心地去学校吧,暑假我还想到你那里来。”

“真的?那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可是,许多美好的愿望,并不一定会实现,不然怎么会叫做愿望呢?

几天后,林雪涵联系我。

“小小,这周末去野炊吧。我查了天气预报,会出太阳呢。”

“好呀,是去哪里呢?有哪些人去?”

“去一座山上,我们开车去。到时来学校接你,就几个同学。”

好吧,只要陈天泽不在就行了。

周末。

雪涵打电话给我,说他们马上就到我校门口了,要我准备出发。我走出去一看,三辆车,这哪是只有几个同学?

“小小。”正当我打开车门要上车时,坐在驾驶座上的陈天泽,转过头来叫了我一声。

我怔了两秒钟,他怎么也在?“你不是出去了吗?”

“我难得组织一次活动,兄弟当然要在场才行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罗锦笑着打圆场。我朝雪涵使了个眼色,怪她怎么不和我说他也在,这不是纯粹让我难堪吗?

到了目的地,在公园的管理处,租好炊具,我们分工干起活来。有的洗菜,有的切菜,有的烧火,有的准备烧烤,玩得真起劲。

“快没柴了。”有人说。

我说,“让我和雪涵去捡吧。”

“我也去吧,女生去不安全。”陈天泽想跟着我们去。

我心想这有什么不安全的?又不是深山老林。

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动身去捡柴,走着走着,“哇,那里好多呀,雪涵快来。”我兴奋地说着,回头一看,她却不见人影了,这家伙几时走的?只留下手里拿着几根柴棍的陈天泽在望着我,我只好干巴巴地往前走。

“小心打滑,那个下坡比较陡,你又没有穿运动鞋。”他走到了我前面,伸出手,想牵我下去。见我迟疑了一下,就拿出他手里的其中一根木棍,伸到我面前。好吧,我就愣是牵着他手中的木棍走了下去。

我每捡一根像是发现了宝贝似的,很得意。心想如果从小能在农村生活,那该多有趣呀!

不一会儿,我手机响了,是阳晨。“小宝,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在捡柴呢。”

“哦?那你要多注意安全,有伴吧。”

“有,放心吧。”我有点心虚地看了下陈天泽。

“好,那你玩得开心点,我去上课了。”

放下电话,我想陈天泽应该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吧。我跟他说,“捡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行。”

回到原地,雪涵说:“你们俩真厉害,捡了这么多。”

“你这死鬼,什么时候走的啊?”我捏了捏她的手臂。

“给你们制造机会啊。”有人开着玩笑。

我的胸口有种发闷的感觉,一定是愧疚感加罪恶感的双重体验吧。前者是针对陈天泽的,因为对他实在是没有感觉,后者则是针对阳晨的,觉得“背叛”了他。

“吃串烧烤吧。”陈天泽拿着一串肉递给我。

“我不喜欢吃肉。”

“怪不得这么苗条,那给你烤串豆腐?”

我点了点头。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之下,所有的菜都炒出来了,烧烤也做了很多。我们十来个同学边吃边聊,难得享受这样清闲的时光。

拍拍照,走走路,看看风景,回程。

“小小,今天玩得开心吗?”陈天泽在QQ上问我。

“开心啊,这么多同学难得聚在一起。”

“还记得吗?那年我们去同学家玩,走了一段山路,你说你怕黑,我也是拿着一根棍子,牵着你走的。”

努力搜寻记忆中的影子,可是我已经找不到它的痕迹了。“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好吗?天泽,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你等他两年,我也可以再等你两年。”看样子,雪涵把我那句梦话告诉他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还要我怎么说呢?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该浪费的人身上了。”

“浪不浪费,我不在乎。我愿意这样,就算你喜欢的是别人,我还是想对你好。”

真傻!真倔!真烦!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吗?六年前,我已经伤害过你一次了,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这样?


(四十二)七夕情人节

我决定了,要跟阳晨透露有关陈天泽的事,因为我真的不想瞒着他。越瞒,我心里的罪恶感就越强。

从聚会说到野炊,从表白到发信息的这些事,一股脑儿地都抛了出来。阳晨沉默了。其实我也能感觉得到他之前多少会猜出一点,毕竟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这点心心相印还是有的。

在他沉默的空隙,我边等待他的回答边胡思乱想。突然有点后悔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有点担心他会埋怨我没及时对他说。

终于,他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噢,也好,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提醒我要更加好好爱你才是。”

“那……你对我放心吗?”

“那我问你,你现在想和谁在一起?不要思考,马上说出来。”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呀。”

“那就对了,我也不会去强迫你怎么做,第一时间说出来的,才是内心最真实的答案。”从女人的第六感觉来看,我知道他开始担心了。

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继续保持着甜蜜的恋情,而且爱得比以前更用力了,联系得更频繁了。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都要打电话或发信息告诉我。相应的,我也是。晚上,我们依旧要伴着对彼此说的“晚安”,才能安然入睡。至于陈天泽这边,再热的心碰到一颗冷石头也该慢慢冷却下来了吧。

一个学期很快又要过去了。248班,也是我唯一从高一带到高三的。毕业之际,才感觉到这份陪伴的力量。他们考得很好,这次的高考,也是学校这几年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

暑假,依旧和任教高三的同事们去旅游了几天。回来的那天,刚好是七夕情人节。在火车上,阳晨发信息给我,“织女和牛郎今晚会不会见面呢?”

我说,“除非牛郎赶来和织女约会了。”心想如果他真的来接我就好了。

刚到检票门口,正在排队出去的我,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透过星星点点的灯光,我一眼就见到了阳晨,手里捧着鲜艳的玫瑰花。他也看到我了,很欢喜。正当我想跑过去时,就听到了背后的声音,“嗨,小小。”

我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了满脸乞求的陈天泽(可能是觉得他有点可怜所以就用了‘乞求’二字),手里拿着蓝色妖姬。

这多么像电影里的情节,此刻竟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请问还能再戏剧性一点吗?

我看着阳晨,又看下陈天泽。他们都发现了对方,互相看了几秒钟,又同时看向我。

我迈向陈天泽的时候,转头望了望阳晨,发现他是那么难过,难过得令我心疼。

陈天泽微笑着,满心欢畅地叫了我一声,“小小。”

我缓缓而又艰难对他挤出了这几个字,“对不起,天泽。”

于是,我转过身,向阳晨跑去,只留下笑容僵住了的陈天泽站在原地。阳晨则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我们牵手离去,不再回头看陈天泽失落的表情。

可是,路上,阳晨一言不发,在城市里街道的路灯下,我看到的是一张表情有点冷峻的脸庞,好像是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他是觉得我对他隐瞒了一些事而生气了?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陈天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火车站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坐的就是这趟车啊!噢,我想起来了,是林雪涵,她问我什么时候到站,我就顺便告诉了她。她简直就是一个非常给力的情报员啊!

好吧,我虽然没做什么,但感觉似乎是过错方了。我小声地打破沉默,“那个,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呀?”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已经找好酒店了。”他淡淡地说道。

“哦。”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这是质问我的意思吗?“我……没有啊,哦,有,你想知道我们以前的事吗?”说出来,我就后悔了,真想拍下自己的榆木脑袋。

“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的,未来也是我的。”说完,牵着我的那只手,力度变大了。

来到酒店的房间里,我刚放下玫瑰花和包,阳晨就从背后用力地抱住了我,让我的身子都往前倾了好几十度,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扳过我的头,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生猛,眼神里闪过一丝道不清说不明的感觉,我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有点慌乱的自己。

不等我说什么,一阵炽热的气息扑了过来,在我的唇齿间辗转着,舌头被他霸道地缠绕在一起,仿佛不给我任何回应的机会,他手心里的温热透过衣服,蔓延到了我整个身上。我被他吻得快要窒息了,想推开他,根本就没有使劲的时机,直到我嘴里发出“嗯……哼”的声音时,他才松开了我。

几乎不发脾气的我,在那一刻,很想打他一巴掌,这么不顾及我的感受,只知道强来!但我忽然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你,吃醋了对吗?”

“对!”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

“亲爱的,你听我说,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陈天泽,而是我已经隐瞒家里两年了,妈妈总是逼我去相亲,而我如果告诉她我在和一个比我小四岁的学生谈恋爱,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疯掉才怪。可是我又无法瞒下去了,所以我要找个机会坦白,先看看他们的反应到底如何。”我的语句里显得有点急切。

他慢慢平息了下来,“好。如果阿姨不同意,你也不要和她发生冲突,毕竟长辈也有长辈的一套理论。小宝,等我两年,我有工作了就好跟他们交待了。”边说边轻轻摸着我的脸。

“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我刚刚被你吓到了。”

“就许你能吃醋啊?你吃醋是哭,我也要通过别的方式转移啊。”

“你这个坏蛋!”

“对了,这个暑假是不是去不成我们学校了?”

我点了点头,因为离补课只有一周的时间了。

“那我们这几天去凤凰玩吧。”

“好呀,我正好还没去过呢,听别人说这是个最适合情侣去的地方。”

我们在那里玩了三天。穿梭在古老的小巷里,摆渡着悠悠的小船,聆听着苗家的歌谣。日子过得快乐而又何其短暂,每次和他在一起,怎么待也待不够似的。旅游期间,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要和他一起走向未来。

附:师情画忆(第三十七至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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