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半个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柯小艾与沈钊伟的感情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慢慢成长，变浓加深。沈钊伟一直服用邹宁开的药，病情控制得很好。又有邹宁介绍的同伴一起住，心理上也安稳了许多。在爱情的滋养下，他的脸上多了许多灿烂的笑容，整个人的魅力也增加了几倍。柯小艾喜欢他，其实是有些莫名地喜欢，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身世病情产生了怜悯疼惜之心还是果真爱上了他。总之，在越来越多的交往过程中，她越来越体会到，沈钊伟是最适合她的男人，用情专一，不斤斤计较，温存体贴，什么事都总是为她着想。这些是他的优点，也是她最看重的部分。他从来不过问柯小艾的私生活和家庭状况，他自己有体面的职业，丰厚的收入，除了病情，无可挑剔。每次在一起，他都百般珍惜，他用鲜花和音乐渲染爱的氛围，又同柯小艾一起动手做饭。听着轻音乐，与心爱的人一起准备晚饭，那种感觉真的很快乐，也是柯小艾一直向往的情景。

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总会轻松地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他的每个话题每个见解都让柯小艾津津有味。这一点也许是心有灵犀，就算是故意怕也做不来，两个人在兴趣和认知上有着相当的默契，越是接触多越是体会得深。柯小艾也如实把谢雨宁的事情讲给他听，说了他们之间三年之约的事，沈钊伟表示理解，并无一点不满。

“小艾，和你在一起真开心。我愿意一生都与你这样渡过，哪怕你永远都不跟我结婚。”沈钊伟说。

柯小艾就笑了，“等着我，三年之后，我一定跟你结婚，我才不会放过让我如此开心的男人。”

两个人的关系已经高调公开，除了谢雨宁之外，地球人都知道。柯明中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未来女婿，虽然心有遗憾，但见女儿果真一副幸福的样子，依在他身边笑颜如花，也就罢了。特意与谢正媛一起正式请沈钊伟吃了一顿饭。言谈之间，见此人有着良好的个人修养和高度的职业素养，谈吐不俗，对生意很有其独到的见解，不张扬，不讨嫌，甚是招人喜欢，一餐饭还没有结束，早把此前的成见忘到脑后去了。高兴之余便提及结婚，柯小艾说要等三年之后，沈钊伟便顺着她说，小艾要给他三年的考察时间，他接受这个挑战。

“小艾呀，像钊伟这样的好男孩不多见了，你可不能错失，考什么察呀，还需要三年？”柯明中不悦地说。

“就是人家不着急结婚嘛，”柯小艾撒着娇说，“我干嘛要急着结婚呢？这样很好啊，吃过一次亏还要再吃吗？什么时候我跟他磨合好了，觉得可以相守一生，才会想到结婚呢。”

不管怎么说，柯明中真心地接受了沈钊伟，柯小艾就是万分地高兴。至于他有否怀疑自己三年不结婚的真正原因，她才不管。只要沈钊伟理解就OK。已经答应他，等谢雨宁中考之后，把他送给老家去，然后会好好陪他过一段蜜月级别的幸福时光。

大多数时间，柯小艾还是呆在家里，除了哄儿子，把大多心思都用在谢雨宁的身上。她把他各科的重要知识点都摘录出来，各科习题的重点类型也都总结出来，天天在一大堆学习资料中摸爬滚打。她决定最后这段日子里，都以谢雨宁为主，绝不能让他出一点点闪失。谢雨宁见柯小艾不再晚归，而是天天晚上陪着他，并且花了那么大的精力为他摘录知识点，也非常开心。不再使小性子，而是乖乖地听从她的指挥，让吃补药就吃补药，让睡觉就睡觉，让做习题就做习题。虽然相敬如宾，但其间的温存和怜爱早已经让他陶醉如痴。

柯小艾本想闷在家里，把剩下的半个月全部用在谢雨宁身上，就连与沈钊伟的约会也取消。不料这天正在琢磨一道难解的数学题，邹宁打过电话来，说晚上他安排饭局，请柯小艾和沈钊伟务必参加。

“干嘛？头一次觉得你有点儿神秘兮兮的？”柯小艾略有惊讶。

邹宁一笑，“偶尔换个路子不是挺好吗？颖之也会到场的，所以，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推掉，务必和钊伟要准时到场，好吗？”

柯小艾只好答应，笑道，“行，就算刀山火海又能怎么样？你要我去我也一定会去。”

电话给沈钊伟，说好下班开车过去接他，一起去赴邹宁的约会。又留下便条，告诉谢雨宁，会晚些回来。她想这样谢雨宁会高兴些吧，会觉得她重视他，是不得己才出去的。

把一切都安排好，吻别了柯雨辰，才放心地出门上车。接了沈钊伟，一同前往饭店。

“邹宁想要干什么？似乎很隆重很正式的样子？”沈钊伟有些疑惑。

柯小艾摇头，“不知道，我也觉得很神秘，到时看吧，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到了饭店门口，柯小艾与颖之不期而遇，更让她们意外的是，冯一梅也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到达。冯一梅比她们还惊讶，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柯小艾见她态度一点不友好，也不跟她计较，微笑说，“是邹宁请我们过来的，莫非你也是客人之一？”

冯一梅冷着脸，上下打量了一下沈钊伟，轻轻点点头算做回应，转身进去。

颖之看了看柯小艾，“这位不是把你当情敌看待了吧？怎么如此没礼貌？”

柯小艾笑而不答，三个人跟在后面进去，来到邹宁指定的房间，开门进去，只见邹宁非常正式地穿了一件深色的衬衫，打了领带，笔挺而端正地坐在桌前，神色严肃却似乎暗带笑意。而他的身边，居然坐了一位正当妙龄的年轻女子，披肩长发，俊眼修眉，气质不俗。

这是什么意思？一起进屋来的四个人不免都大吃了一惊。

邹宁见这四个人一齐进了屋，连忙站起身来，面带沉静的微笑说，“哟，各位都这么准时，竟然凑到一起了，快过来入座，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

四个人各怀不同的心情过来入座，再看那个女孩，早已经随着邹宁站了起来，用友善的微笑迎接着众人。这时，邹宁伸手揽住女孩的肩膀，亲昵地看了看她，然后向大伙说，“今天，我郑重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她叫尹千卉，我们医院手术室的护士，一直没有向各位朋友挑明，实在抱歉。现在，告诉大家一个我们的决定，一个月后，我们就要结婚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三个女人都呆在了那里，如同被点了穴样的僵直。这怎么可能？邹宁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偷偷地跟护士谈恋爱并突然决定结婚呢？这不是他的风格，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可是人家女朋友就在眼前，眼中尽露温柔亲昵之意，事情看来又不是假的，这是怎么回事呀？

邹宁又把四个人一一向尹千卉做了介绍，又特意说了一句，“柯小艾原先是在我们医院内科的，在你来之前就调离到卫校去了，不然我们大家也还是同事呢。”

尹千卉向柯小艾一笑，“我认识小艾姐，你前些时候手术的时候，就是我给你当的器械护士，一直在台上了，一直看着邹宁成功地完成了手术。”

柯小艾僵硬地笑了一下，“是吗？那还得谢谢你。”

颖之一直没露声色，虽然心里也在翻江倒海，但毕竟不管明里暗里，自己都是一个与这情局无关的人，邹宁请自己来也不过是看在朋友的身份，她只有坐观其变，看看邹宁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反应最大的当数冯一梅。听到邹宁说那个女人是他的女朋友，并声明一个月后就要结婚时，她几乎快要崩溃。事情发展得未免太过迅猛，太过意外，实让她难以置信。之前邹宁拒绝她时从来没以已经有了女朋友这个托辞来对付她，以她对邹宁的判断，他肯定是没有女朋友，怎么今天突然就冒出一个女朋友来并且还要闪电结婚呢？但是她没有发作，她不是泼妇，两三年来在学校的良好氛围中形成的修养让她没有歇斯底里，立刻向邹宁发难。她冷冷地坐在那里，咬牙坚持着。既然邹宁请了自己来，且又不是单独邀请，必定有他的特别用意，且听他如何将这场戏进行到底吧。只是，想玩小伎俩，拿个小女生来糊弄人，他想都别想。

服务员把邹宁事先点好的酒菜一一端上来，邹宁便招呼大家吃菜。

“我这个人不讲什么客套，也不懂什么辞令。今天找几位来，就是想跟大家聊聊，公布一下我的喜事。这个时间大家该都是饿了，先吃菜，都别客气，话呢，咱慢慢再聊。”

几个人也都应了，拿起筷子捡自己面前的菜随便夹了两口，除了沈钊伟，大约谁也没尝出其间味道。尹千卉伸筷夹了一块糖醋鱼放进邹宁的盘子里，亲昵地说，“你不是最喜欢吃糖醋鱼的吗？多吃点儿。”

柯小艾见了心里不免升腾了几丝醋意，她居然知道邹宁爱吃糖醋鱼？看来真的不是假的，邹宁暗地里还有这么一手？想着想着，不免有些无端地愤恨起来。回头看看沈钊伟，见他碗里没什么菜，便也给沈钊伟夹了一块。

冯一梅更是妒火中烧，恶狠狠地盯着那块糖醋鱼，脸色铁青。她还是一言不发，她要等，等邹宁说出今天找她来的目的，然后再做定夺。

都吃了几口菜，柯小艾忍不住开口说，“邹宁，千卉都知道你爱吃糖醋鱼，看来交情真的不浅了。你可太过分了，有了心上人，连我和颖之这样的老朋友都不说一声，实在是该打。不过看在千卉也在的份上就饶了你了。现在，你赶快老实交待，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为什么就要结婚了才通知我们？”

大伙便都一齐看向邹宁。邹宁看了一眼柯小艾，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转而微笑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家是相关科室，有时候会一起出去吃饭，又经常同台手术，所以彼此了解得较多吧。之前一直没说是因为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现在，我父母也一直催着我结婚，要抱孙子。无奈，只好问问千卉，愿不愿意住到我家去，让我父母抱上孙子。没想到千卉非常通情达理，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就是这么回事。”

几个人都张大了嘴巴，我的天，哪有这样求婚的嘛，就好像在玩小孩过家家。尹千卉居然也会同意？大家又都把目光聚集在尹千卉的脸上，尹千卉的脸早已经红彤彤的了，娇嗔地捶了一下邹宁，“瞧你说的。”

邹宁微微一笑，“那我该怎么说？”

尹千卉的脸更加羞红了，把脸轻轻贴在邹宁的胳膊上蹭了一下，“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反正你答应娶我了，就不能反悔。”

三个女人见两个人当众调情，各自在心里醋海扬波，也都按捺着，不表露任何心迹。沈钊伟见女人们都不说话，开口笑着说，“邹宁老弟能得到如此佳人，真是可喜可贺呀，我感觉到这满屋子都飘着幸福的味道呢。来，大家为邹宁和尹女士的幸福干一杯吧。然后，我知道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了，一个月之内，咱都得为邹宁的婚事而努力了，对不对？”

柯小艾和颖之都挤出笑颜，跟着沈钊伟举起了酒杯，邹宁和尹千卉也连忙举杯接受朋友们的祝福。唯独冯一梅一动没动，冷着脸盯着邹宁。尹千卉注意到她的异常，回头看了看邹宁，邹宁向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几个人一起干杯。又满了酒之后，邹宁才开口，进入正式话题。

“今天，我请几位来，除了通知我的婚讯，也是有些心里话要当面说出来。在座的，有我从前的女朋友小艾，有好朋友颖之，还有我注定要辜负的好女孩一梅，我也邀请了小艾的男朋友沈钊伟。当着我未婚妻的面，今天，我要把所有该说的，该解决的，该清理的都一并在这张酒桌上解决掉。以后，我再也不想跟任何人有什么纠缠，我要和千卉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了。”

邹宁说到这里，环顾一圈，然后回头看了看尹千卉，又说道，“最终我要为一个人负责，那就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不能让她觉得我是一个拈花惹草或者混乱不清的男人，也不想让几个关系较好的女性朋友无端受到什么牵连和伤害。所以，我把几位都请来，最主要的是想当面澄清与各位的关系，让我未来的妻子心里踏实下来，也让各位的心里踏实下来。首先，我要说，颖之从上大学开始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一直把她当成我的铁哥们一样看待，彼此之间只有真心的帮助，清清白白，绝无任何暧昧。然后就是小艾，小艾是我的第一任女朋友，我承认我们的感情很深。但是彼此之间缘分早都尽了，在她身边，坐的是她的现任男朋友沈钊伟。特意请沈钊伟过来的原因也是向在座的各位澄清，我和沈钊伟也是好朋友，我早已经认可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我真心祝福他们幸福永远。我要让我的妻子知道，我和前女友柯小艾之间早无任何情感上的瓜葛，以后在感情上发生什么事，也都和她无关。再有，就是一梅，”

邹宁把目光放在冯一梅脸上，平静温和地说，“一梅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千卉也认得你，因为你经常到手术室门口等我。这样说是想告诉你，我邹宁不是什么虚伪的男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的关系，我没必要假说你是我的什么好朋友或者红颜知己。对于你的盛情，我邹宁领了，今生今世无以报答，只能祝福你今后能找到更好的男孩，获得一个最美好的前途，度过幸福的一生。从今天起，邹宁就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我不希望再发生此前的事情。如果你肯赏脸，大家做个普通朋友也很好，或者日后有什么相求之处，我邹宁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我不得不辜负你的美意，实在对不起。”

邹宁说着，端起自己的酒杯，向冯一梅说道，“一梅，希望你能原谅我，打开你的心结。如果可以，请和我一起干了这杯酒，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冯一梅僵直地坐在那里，脸色发青，眼睛里已经噙满愤怒的泪水，嘴唇颤动着，恶狠狠地看着邹宁，“邹宁，你真有一套，竟然能想到找个替罪羊来摆脱我？为了摆脱我你不惜跟另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结婚？我就那么招你讨厌吗？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低下吗？”

邹宁摇头，“不，一梅，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不要用‘低下’这个词。只不过，你的爱太让人压抑和窒息，我受不了你的过于极端的热情。你根本不了解我，我是一个冷淡的人，我喜欢平静无波。我们实在不适合在一起。假设我们真在一起了，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所以不要随便诋毁自己，该找一个适合你的男孩子去爱。至于千卉，不是什么替罪羊，我爱她，我愿意跟她结婚，生儿育女，过一辈子。”

“不是，”冯一梅吼道，“以前你从来没有提到过你有女朋友，连柯小艾都不知道，就说明你根本就是现抓现卖，拿她来敷衍我的。”

“之前我是没想过结婚，但是现在我想开了，正常的男人女人总是要结婚的，结婚生子，以享天伦，让老人安心，是一个好男人理应去做的事情。想开了，又有合适的女人愿意嫁给我，所以结婚，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和千卉几乎每日都有接触，无需了解的过程，提到结婚，立刻就可以结婚，毫无障碍。千卉就在眼前，我怎么可能拿她的名誉和人生开玩笑呢？如果你还是不相信，那么一个月后，你会收到我的结婚请柬，欢迎你参加我的婚礼。”

冯一梅热泪横流，哀怨地望着邹宁。邹宁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再次举起酒杯，“一梅，求你，不要再执着了，我根本不爱你，也不值得你爱，你不值得为我付出太多的感情。放手吧，把心结打开，你的身边有许多比我更好的男人，不要被我这颗小砂子迷了你的眼睛，误了你的大好青春。我们干了这一杯，尽释前嫌，可以吗？”

冯一梅拿起酒杯，盯着邹宁半晌，突然一扬手，将酒泼在他的脸上，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回头冷冷地说道，“我会去参加你的婚礼的，只要你真的举行。”

所有人都惊呆了，尹千卉连忙找纸巾为邹宁擦拭。邹宁面未改色，只冷冷地站了一会儿，才坐下来，轻轻说道，“如果这杯酒能让她彻底清醒，再不执着于这份感情，别说是在几个好朋友面前，就算是在婚礼现场，千万人面前，我也愿意承担这份羞辱。”

柯小艾手心发凉，在桌下紧紧地抓着沈钊伟的手。尹千卉帮邹宁擦干了酒渍，坐回去时，眼里已经噙满泪水。邹宁回头看了看她，问道，“千卉，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尹千卉哭着点点头，“我愿意。”

邹宁轻轻抚了抚了她的头发，目光中充满温情的感激。

颖之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邹宁，什么时候决定的？真的要结婚吗？”

邹宁看了看她，又看看柯小艾，点点头，“是的，我决定结婚了。先前说的也没有假话，我父母一直催着我结婚，他们要抱孙子。我想我也该为老人着想，不能任自己的性子行事了。再有冯一梅的纠缠我已经是忍无可忍，她那样的性格，我也怕殃及别人，给别人造成伤害。所以还不如早结婚早了断为好。和千卉认识两年了，不管当面背后，我都不敢妄言我有多爱她，但是我会对她好一辈子。千卉爱我，哪怕我不爱她，她也愿意跟我共渡一生。我和她都经过认真考虑了，所以，真的准备结婚。”

柯小艾打量尹千卉，容貌该属上乘，以她的记忆，市医院所有的护士中，她也该是数一数二的。再看她的眼神，看邹宁时的眼神，就知道她真的是发自内心地爱他。她该是早都开始追求邹宁了吧？借了冯一梅的光，她得到了他，也不能不说是一桩幸事。而于邹宁来讲，能有一个爱他的知根知底的女孩子陪着他，不在乎他心里有没有她，甘心奉献，也该满足。

柯小艾举起酒杯，郑重地说，“我们为邹宁和千卉的幸福干一杯吧，看得出，千卉很爱邹宁，而邹宁也是值得信赖的男人，他不会辜负千卉的。我们大家，都为他们祝福吧！”

颖之和沈钊伟也举起了酒杯，邹宁望着柯小艾，目光复杂而深邃，头也没回地说，“千卉，这酒是祝福我们幸福的，一起干了吧。”

二

柯小艾手扶方向盘，一声不响地望着前面的路，仿佛在专心致志地开车。沈钊伟坐在旁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要不，我来开吧，你歇一会儿？”他说。

柯小艾摇摇头，“不许你再开车，对于你来讲，那是最危险的行为。”

沈钊伟看着她，微笑了，“小艾，其实我都懂，你都可以跟我说的，我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我们的心距离得最近不是吗？”

柯小艾回头看了看他，看他嘴角浮起的微笑，“因为你的心和我的心贴得太近，所以你懂我所想的？”

沈钊伟点点头。

“呵呵，那你说说看，此时我的心境如何？我在想什么？”柯小艾感觉到了一点点开心，有沈钊伟在身边，真的不错。

沈钊伟把脸转回去，目视前方，“我敢说，当时酒桌上的所有女人都对邹宁有特殊的情感，当邹宁介绍了他的女朋友并声明一个月后结婚时，你们三个女人的脸上都有了不同的特殊变化，那可绝不仅仅是惊讶和意外，冯一梅是嫉妒加愤怒，颖之是隐忍和痛苦，而你则是一种茫然的失落。这说明，邹宁在你们三位心中都有着很特别的位置，在他单身的时候，你们都可以把他想象成是自己的人，都有一种绝望中的希望，而当他确定归属于某个女人之时，就算是毫无希望的希望皂泡也终归破灭，所以那种绝望的凄凉和不舍就根本抑制不住了，就都跃然脸上。整个酒桌上，只有我是局外人，所以，只有我可以以旁观者的眼光冷静地观察你们，信服吗？”

柯小艾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回身看着他，她看到他的嘴角还是含着一丝微笑，脸色也平静。他居然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冯一梅和自己他可以看穿，连颖之的心理他也能揣度出来？这岂不是一个危险人物？

“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想？”柯小艾问。

沈钊伟一扬眉毛，“什么意思？”

柯小艾平静地看着他，“你的女人，早已经成为你的女人了的女人，心里还有她初恋情人的位置，听说他要结婚，心里很不舒服，很不高兴。在这个时候，你怎么想？你不恼火吗？不嫉妒吗？不生她的气吗？”

沈钊伟看着她，摇摇头，“我不生气，不恼火也不嫉妒。”

“为什么？”

“初恋，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属于我们最遥远的青春，谁也忘不掉，尤其两个人不是因为伤害和无爱而分的手，就像你和邹宁，就像我和我的那个她。在我心里，也永远有她的位置，无论你多么好，也无法取代。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如同你，不管你心里有谁，不管你偶尔会为谁失落难过，都不影响你对我的感情。对吗？就好像乌云遮不住太阳一样，我们还会继续我们的生活，快快乐乐地，一起吃饭，散步。在真实的部分里，你是属于我的，我才是你的爱人。这样想来，我又有什么必要自寻烦恼呢？”

柯小艾怔怔地望着沈钊伟，眼里慢慢涌出一层晶莹的湿润。他竟有如此良好的心态，他能这么宽容地理解爱情和爱人，躺在他宽广的胸怀里，受他温柔的呵护，不是最幸福的么！她伏过去，伏进沈钊伟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摩挲。

“谢谢，我爱你。”她说。

沈钊伟将她熊抱在怀里，将轻吻落在她的脸颊，一边喃喃地说，“我更爱你，小艾。”

柯小艾闭着眼睛，享受着他温柔的亲吻，每个人最终都要有归宿，如今邹宁终于不再盘旋找到了他栖息的窝，包括颖之和自己，大家也该安心了，不管是痛苦和隐忍，还是茫然和失落，总都该成为过去，现在，大家都该掀起新的一页，重新面对自己了。

缱绻缠绵了许久，两个人才分开。柯小艾回到座位上，重新打着了火。车子开动，回头温柔地说，“我得回家了，想我的时候，给我电话好吗？”

沈钊伟点头，“热烈盼望谢雨宁中考完毕。”

柯小艾嘟起嘴，由衷地笑了。

被沈钊伟温柔爱抚过以后，柯小艾的心境恢复了许多，所谓的茫然的失落也淡了许多。回到家，先进浴室把自己清理一遍，让身上嘴里没有了酒味和所谓‘男人的味道’，才穿好裙子出来看望谢雨宁。轻轻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床上有轻轻的香甜的鼾声。黑暗中，柯小艾微笑了。

蹑手蹑脚地退出来，回到自己的卧室，上了床。还不待理清思绪，电话突然在床头柜上响起来，着实地吓了她一跳，抓起来看到是邹宁的号码，心里竟莫名地激动起来，按接听键的时候，手竟然有些颤抖。

“喂，邹宁啊，找我有什么事？”她的声音竟充满了急切。

这一反常的现象果然引起了邹宁的警觉，“小艾，你怎么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边的柯小艾脸一下子红了，连忙压制了自己，“哦，没什么，就是电话声吓了我一跳，呵呵。”

邹宁似乎松了口气样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你打电话来该是找我有什么事吧？”柯小艾镇静下来。

“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说，”邹宁略有些支吾，“今天的事太突然了，是不是？没吓到你吧？”

“怎么没吓到？当然吓到了，呵呵。”柯小艾皮笑肉不笑地。

“是啊，我看你和颖之的表情，就知道都被我给吓到了，呵呵。说实话也就是昨天才决定的事情，连我自己也被自己吓到了。”

“可是，其实你不必这样的，真的可以跟尹千卉过日子吗？”柯小艾开始觉得心疼。

“小艾，我真的想好了，结婚是最好的办法。”邹宁叹了口气说，“就算我再等，等十年八年，我能等来什么呢？还能等来一个柯小艾吗？柯小艾还能属于我吗？不可能了，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我等还有什么意义？冯一梅如此纠缠我，真的忍无可忍了，我也怕她伤害到你。我总觉得她不够善良，她的眉宇之间有一种狠毒的东西含在里面，我不知道是我对她的成见还是真的看到了，我总觉得她会因为得不到我而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不想无辜牵连到你。另外，尹千卉也一直在追求我，虽然我对她没什么感觉，但是至少我不讨厌她，在相关科室经常会见到，也有接触了解的机会。她人还不错，挺善良，这是我最看重的。所以，只要她愿意，跟她结婚也许是我最好的选择。”

“其实邹宁，你不必考虑我，我是没关系的。但是我觉得尹千卉那个女孩子确实不错，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得出她对你的爱，很深。所以，既然决定了，那就义无反顾地跟她结婚吧，我相信，你会幸福的。结婚以后，要好好待她，不要天天想着你的工作，让人家独守空房。”

“呵呵，我会努力的，”邹宁苦涩地笑了笑。

“对了，你真的那么跟她说的吗？关于求婚？真的那么直白？”柯小艾忍不住问。

“呵呵，是啊，我就是那么说的，然后她红着脸瞪着眼睛看着我半晌，说，行，我同意。”

“你可真是……你们可真……”柯小艾有些语塞，“那女孩够傻的，换了我我才不干呢，呵呵。所以，一定要好好对人家，要是对人家不好，我可不饶你。”

柯小艾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酸酸的，但却是发自肺腑。

“呵呵，好的，都听你的，”邹宁温柔地说，“关于结婚的事，我都还不太懂，你和颖之来帮忙张罗好吗？我也没别人能求到的。”

柯小艾几乎苦笑，也亏他想得出来，让最伤心的两个女人帮他张罗婚礼？可真是的，想要人家伤心死吗？

“好的呀，还有沈钊伟，我们会全力以赴的。”嘴上，柯小艾却痛快地答应了。

“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邹宁说。

“哦，我不累，正好没什么事，聊一会儿也行。”柯小艾舍不得放下电话。

“哦，是吗？那正好，我也没什么事，不如聊一会儿。”邹宁似乎也高兴地说。

然后，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半晌，柯小艾笑了，“还真没啥说的了，那算了吧，明天我和颖之会去找你，帮你设计一下新房好吧？”

“好的，正好明天不是我的主班，我们好好研究一下，那……晚安！”

“晚安。”

柯小艾放下电话，呆呆地坐在床上，半晌，扯了被子蒙住头。

三

无论怎样，柯小艾和颖之还是把邹宁的婚事放在心上，虽然苦涩，但他的幸福还是最至关重要吧。他能幸福，不比什么都好么！

柯小艾还有谢雨宁这个牵挂，因而显得更加忙碌些，许多事情，便委托沈钊伟与颖之一起去办理。

“世界真奇妙不是吗？”有一天，沈钊伟向柯小艾‘汇报’情况时说，“两个女人为心爱的男人张罗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婚礼，其中一个女人还要拉到现任男友帮忙。似乎其间都没有一个人觉得委屈，不是很滑稽吗？”

柯小艾便在电话亲他一口，“这样的女人才是好女人，这样的男友才是好男友。等着吧，等小宁毕业回家，我好好犒赏你。”

说话间，谢雨宁就来到了中考时分。柯小艾在这三天里几乎是足不出户，为他调理营养，缓解压力，安排作息。谢雨宁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信心满满，声言各科都考得不错，准备得过于充分，以至于每科都提前答完卷，老师不让提前退场，他只好坐在考桌前玩铅笔。

回来说这个的时候，谢雨宁满脸骄傲的微笑。柯小艾爱嗔地瞪他，“看你骄傲过了头可怎么办？”说是说，心里由衷地欢喜。谢雨宁虽然轻松，也无需再继续学习，但却缠着她，故意撒娇地不让她离开他半步，一会儿说想吃个水果，一会儿说睡不着觉要她陪他。

柯小艾极尽所能去满足他的要求。隐隐地，她觉得她的使命就要到头了，结束了。自己终于让他安好地渡过了初中三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让谢正媛送他回老家住两个月，回来以后，就让他住进高中的宿舍里。之后三年的艰苦奋斗，三年的聚少离多，必定会让这个孩子对生活有一个新的认知，对她有一个重新的认识。三年之后，他将长大成人，十九岁的小青年，该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什么是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到那时候，自己才算是真的解脱了，可以毫无负担地过自己的生活了。

这样想着，心中充满欢喜，对谢雨宁的‘无赖’也就都纵容着，妥协着，看着这个英俊的大男孩在自己面前像小雨辰一样地寻求宠爱，心里也时不时地升腾起母性的怜惜，因而变得更加温柔。谢雨宁也因为柯小艾的‘纵容’开心不已，高高兴兴地渡过了中考三天。第三天最后一节，柯小艾特意去考场门口接他，熙熙攘攘的考生中，谢雨宁鹤立鸡群，英俊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是那么的显眼。柯小艾站在门口向他挥手，谢雨宁便跳跃着奔了过来，一把将柯小艾抱起来，抡了一个圈。

“小艾姐，一切OK，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谢雨宁快乐地说。

柯小艾很高兴，笑着让他松手，“祝贺你初中正式毕业，快跟我走，咱们一起去你姑姑家吃个庆贺饭。王奶奶已经带雨辰过去了，就差你这个小主人公了。”

谢正媛家里，气氛很是热火朝天。柯明中在客厅看着两个孩子，三个人玩得正热闹。谢正媛在两个保姆的协助下正在准备祝贺晚宴。她的心情非常好，前些日子因为谢正言又突然离去而造成的阴霾慢慢消褪了，于他，她已经再没什么指望。这个浪荡子，就让他在外面疯去吧，用老爸的话说，就当是家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谢雨宁身上，眼看这孩子长大成人，出落成一个比他爸爸还要帅气的小男人，在柯小艾的培养下，学习成绩优异，看样子，将来必定会有大出息。今天，他正式中学毕业了，她这个当姑的该为他庆贺一下，更主要的是要感谢一下柯小艾，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继女’，为谢家做出的贡献和牺牲实在太大了。

柯小艾领着谢雨宁进了门，这边谢正媛也把十几个菜摆上了桌，先拥抱了一下大侄子，然后招呼大伙入座吃饭。

柯明中看了看，向柯小艾说，“是不是该把沈钊伟叫过来？这么开心的日子，怎么能把他排除在外？是不是还拿人家当外人呢？”说着又转向谢正媛，责备说，“小艾不好意思说，你这当小姨的也不帮忙想着，真是失礼了。”

柯小艾吓得连忙摆手说，“爸，我说过的，邹宁要结婚了，沈钊伟还有颖之他们一直在帮他张罗婚礼呢，哪里有时间过来吃饭？要不是小宁考试的缘故，我也会和他们一起忙呢。您怪到小姨身上就更不对了，再说，今天是我们小宁的好日子，中考顺利结束，终于可以休息了，全家人一起为此吃顿饭，叫别人来干嘛？”

说着，偷眼看了看谢雨宁，见谢雨宁并未有什么敏感的表情，才放了心，向他笑道，“今天，好好吃一顿吧，晚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一夜电视姐都不管你了。从今天开始，你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完全放松，高不高兴？”

“行，那我今晚就要看一夜电视了，可说好了，你不能管我。”谢雨宁拿起筷子说。

谢正媛便招呼大家吃菜，喝酒。席间，说了许多感激柯小艾的话，又让谢雨宁给她敬酒以表谢意。柯小艾也不推辞，扬脖喝了满杯酒后，连忙把话题岔开。

“小姨，这回雨宁也考完试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回去？”

谢雨宁听了一愣，神色立刻变了，惊讶地回头看她。谢正媛说，“我早都等不及了，本来也没想那么急，可是我哥突然又走了，我爸我妈伤心不已，天天打电话催我呢，又想他们孙子，又要见见外孙女。所以呀，明天我就想动身呢。”

“姑姑，你是说明天要带我回老家吗？”谢雨宁惊问。

“是啊，你爷爷奶奶想你都要望眼欲穿了。”谢正媛说着，眼里便噙了泪水。

谢雨宁低下头，“我也想爷爷奶奶，只是，我还想好好玩几天呢。”

柯小艾见状连忙说，“小宁，你得听话，你考试完毕，该回去尽尽孝心了，对不对？不知道奶奶和爷爷有多想你呢？他们恨不得立刻见到你呢。姐答应你，等你回来以后，一定好好陪你玩上些日子，去哪儿玩姐都答应你。”

谢雨宁眼含泪水，把头低下去，点头答应。谢正媛见了笑道，“也真是上天的缘分，我们小宁就听小艾的话，这可真好。”

柯小乐在旁边早听懂了大人的话，高兴得直拍手，“要看姥姥去喽，可以坐火车去玩喽。”

柯雨辰却要哭了，巴巴地看着妈妈，“妈妈，我也要去。”

这可把柯小艾吓了一跳，“好宝宝，咱可不去，妈妈会在家里好好陪你玩。”

“不嘛，我要去。”柯雨辰便撒开了哭了起来。

谢正媛连忙把他搂进怀里，“好宝宝，不哭，咱去。”然后抬头向柯小艾说，“小艾，我还正想跟你商量呢，就让我把雨辰也带回去好不好？做饭时我跟王姨也聊过了，暑假就要来了，她想请假回家陪儿子呢。不如我就把孩子们都带走，你一个人在家好好清静清静，也好……你说是不是？”

柯小艾自然明白谢正媛的意思，她是想说让自己跟沈钊伟好好过一段幸福时光。可是，小雨辰去算是怎么回事呢？心里正犯难，谢正媛又说，“听我妈说，我爸时日无多了，如果能让他老人家临走前看到这个孩子，他得多高兴呢，你说呢？”

柯小艾想起谢正言，心里一酸，勉强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带三个孩子出门，你怎么能忙得过来呢？”

“我不是孩子了，我可以帮姑姑照顾他们俩。”谢雨宁突然在旁边说了一句，也没有抬头，脸上毫无表情。

“呃……那好吧，小姨你就多费心了。”柯小艾只得同意。

谢正媛才又高兴起来，和柯明中商量了许多出门的事情，又要留两个孩子在家里住，谢雨宁死活不肯，一定要回柯小艾家住。柯小艾见状，也不让王姨和柯雨辰留下，干脆一并带回了家，并答应谢雨宁，随便爱疯多晚就疯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