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在楼下给儿子组装新买的自行车,喊我下楼帮忙。他让我去二楼借一下打气筒。二楼的小女孩正在楼下骑自行车,有时也过来我们这边观望,我问,远远,你家有打气筒吗?很大的那种?
还没等小女孩说话,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就说,没有。
我听到这个小男孩说话,就很生气,关你啥事,又没问你。
后来,即便我借来了打气筒,想到那个小男孩,还是很生气,甚至很讨厌他。
我告诉老王,我很讨厌那个小男孩,特别讨厌。看到他,就想到你,他怎么跟你那么像呢?
说完,我意识到了我在投射,我把那个小男孩看成了老王,我把对老王的讨厌,投射给了小男孩。
很多时候,老王的说话方式就跟这个小男孩一样一样的。
有一回,儿子喊我帮忙,我说妈妈忙着呢,现在不能帮忙。儿子说,你还拒绝我!
这时,老王说,对呗,还拒绝你,她不爱你了,收拾她。
还有一回,我在泡脚,老王带儿子摆象棋,突然喊我帮忙拿一支铅笔。我说,我在洗脚。老王说,把脚剁了。
过后,我向老王表达,听到你那么说,我很生气。老王说,我说的是,把脚上的水跺跺。
瞧,他还耍赖不认账了。
让我哭笑不得,怼一怼他,祝愿他睡觉的时候舌头粘到嘴唇上,永远说不了话。最后,也只能翻篇放下。这样无厘头的玩笑,我又气愤,又不屑,又无奈,又没辙。
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在家里给妈妈设置各种陷阱,要么是门上一盆水,要么是地上一根绳,要么是床上一条虫,我觉得,自己就经常在这样的处境里。这孩子要是自己的,还能管管,找找原因,重建亲子关系。遗憾的是,这孩子还不是自己的。
于是,我就只能一边看见自己,理解自己的气愤,委屈,理解自己对正常亲密关系的渴望,对相互尊重,彼此善待的渴望,一边允许自己以各种舒服的方式向老王表达愤怒。
如果,这样的关系也在促进我成长,也是为了让我学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我想,是为了让我学会接受自己的愤怒,允许自己的愤怒,以及,允许自己在愤怒时候的各种变现,哪怕说一些难听的话,带有攻击性的话,奇葩的话,拥抱愤怒,也拥抱这些由于愤怒而冒出来的语言。
当我接受了自己的这个部分,也就能够接受老王的这个部分了。
更让我在接纳儿子的时候,心里更有力量,更有空间。
当我把对老王的愤怒释放掉,竟然与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和解了。
有一回,我下楼取完快递,没有直接上楼,而是蹲在楼下回复朋友的微信。这时,小男孩拿着一个玩具走到我旁边,问,你干啥呢?
我说,回朋友的微信。她的儿子十岁。你几岁?
小男孩说,我七岁,不对,快八岁了,我要过生日了。
我说,哦,我的朋友说她的孩子不快乐,你每天快乐吗?
他说,一般般吧。二楼的远远说我过生日的时候要送我一个无人机。
我说,啊,那很好呀。
我低头继续打字,后来,起身准备上楼的时候,我朝着已经离我有点距离的小男孩喊,我上楼啦。
他说,拜拜。
我回应,拜拜。
然后,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