砥柱人间是此峰(二)

        朱先生自幼苦读,昼夜吟诵,孤守书案,饱学儒雅。淡泊名利,满清和民国,都有人力邀他做官,都被他婉拒。朱先生起草的白鹿村乡约,由白嘉轩请来石匠,凿下两方青石板碑篆刻,镶在祠堂正门的两边,成为了日后白鹿村道德行为的最高准则,乡民们传阅背诵,不管是不是完全能理解其中忠孝仁义的深刻内涵,但在耳濡目染之中知道做人要“见善必行,闻过必改”,在家族关系中要做到“能治其身,能修其家,能事父兄,能教子弟,能御童仆,能敬长上,能睦亲邻”……符合中国人的传统道德观念,易于为村民所接受,也使得白鹿村水深土厚,民风淳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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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慧眼看世事,侠肝义胆解民困!北伐到了关中,来了总督,跑了巡抚。巡抚纠结二十万清兵意欲反扑死战,生灵涂炭在劫难逃!朱先生一人一把油伞正义凛然,生死置之度外独闯清营拜见巡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退二十万清兵,并劝张总督“脚放大,发铰短,指甲常剪兜要浅”,化干戈为玉帛,是一个知识分子在百姓危亡时刻,置自己生命于不顾时表现出来的高度责任感和无与伦比的使命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最高宗旨是救民于水火,为百姓谋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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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院以外,啼饥号寒,阡陌之上饥民如蚁”,县长请他任赈济灾民副总监,他慨然击掌,这是在生灵毁绝之际的百姓呼喊,他断然不会拒绝。他赈济灾民,亲自督导,不取一分一毫,确保把粒粒粮食送入灾民口中,堵塞营私舞弊的漏洞!当他到达河口仓视察时,四碟炒菜一盘雪白的蒸馍,他却不为所动,拿起一只碗到舍饭场上舀了一碗小米粥喝起来,在场的总乡约和幕僚们目瞪口呆连声检讨自己失职!他命令将给他们准备好的高等饭菜,全部倒进舍饭场的大铁锅里!面对此等壮举,饥民们一拨一拨的无声下跪,舍饭场上鸦雀无声!朱先生满脸淌流着泪珠说:“谁忍心从饥民口里叼食,还能算人吗?”青天白日红旗下,凛然的正气让在场的官吏们汗颜,百姓生死放心间的慈心让人佩服不已,啧啧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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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不得志的县长找他诉苦时,他重复说着,“还得熬着”,县长索要手迹时,慨然应允,找来纸墨笔砚,铺开宣纸,悬腕挥毫,一气呵成写下四个大字“好人难活。”当恶人军阀刘军长来时,他就在门口拴上两条大狼狗把门,以豆腐烩肉招待他。军阀刘军长求字,他婉拒。岳维山求字,他婉拒。可当兆海前往抗日前线时想要裘先生一副墨宝,他以“白鹿精魂”赫然题字,并将自己曾经写下的“砥柱人间是此峰”倾情相赠,他知道这一去以性命相搏,保家卫国驱除倭寇男儿热血不能白流!他咬破自己的中指,以鲜血给题字的左下方按下了血印! 鹿兆海扑通下跪“先生,放心,我一定要拿小日本一桶血赔偿先生……”一句“王师北定中原日,捷报勿忘告先生”的怆然吟诵,饱含了怎样的家国深情和无限期许?他替兆海保存了象征爱情的那枚铜钱,并嘱咐兆海想要倭寇的一撮头发来为死去的中华儿女祭奠亡灵!

        可当他得知兆海在中条山抗日前线为国捐躯时,他亲自送葬,亲扶灵柩,亲自木然跪着不言不语为他的学习守灵,目睹兆海遗物那装有43撮倭寇毛发的铁盒子徐徐打开,嗅着那倭寇毛发焚烧散发出来的焦臭味,心碎地看着悲伤过度的跌倒在地上昏迷的鹿子霖!朱先生马上回家清点财物,并联合其他学人,发表慷慨的抗击倭寇的宣言。浩然的民族正气振动了白鹿原,他毅然决定和其他学者投笔从戎,亲上抗日前线,浴血杀敌不惜为国捐躯!八个一律长袍短褂的老先生,不顾鹿兆鹏的劝说,抛家舍业视死如归,一步步踏过关中平原的田野和村庄,目标是中条山抗日前线!“我打死一个倭寇我够本,我打不死倭寇反被倭寇打死我心甘。退一步说上不了战场,还可以给伙夫淘米烧锅,还可以替士兵磨刀喂马……我累死病死战死了也不给你添累赘,我的尸首也不必劳神费事往回搬!”那是怎样的笃定和坚决,又是怎样的正义凛然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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