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村庄 王华 落日在西边的天上一点一点往下掉,光辉也变淡了,不再耀眼。夜就这样悄悄地走来,直至深沉。我的村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收工的人们,扛着锄头、铁锨、耙子,卸下的布衫搭在前面的木柄上,各自回家,年轻些的男女,一个个走得急,只有几个婶娘,在后头摇摇晃晃地拉呱儿。劳累了一天的牛儿,温顺的跟在后面,无聊地摇着尾巴,期盼着那一口草料。总之,在向宁静靠拢时虽然谈不上喧嚣却也并不平静。 “上工像拉纤,收工像射箭”乡亲们走向那一个个让他们身心宁静的宅院。 一层绚丽的夕阳,留在屋顶。空中有鸟儿飞来飞去。家家户户的门,“吱呀呀”推开了。多数男人还在自留地里忙活,主妇忙着做饭烧菜了。砧板上,菜刀“笃笃笃”跳个不停,萝卜或者咸黄瓜,剁成了碎末。一只鸡蛋磕进碗里,打蛋的两根竹筷子“哧哧哧”地击着瓷碗的边沿,声音好听得如弹拨着一种乐器……“噔噔噔”地从院里烙饼、洗菜进屋,把箩里的菜拍进锅里去。家里的老人,大都坐在锅头的矮凳上烧火,灶膛里的火,把老人一脸的皱纹照得清清楚楚。有时候火熄灭了,老人瘪陷的嘴巴抖嗦嗦地凑到一截竹筒做成的助火器上,两腮鼓成了圆形,脖子上一根根青筋凸了出来,灶肚里的火星点子一粒粒变得绯绯红红,“呼”地一团火跟着一股浓烟从灶膛里蹿了出来,差点烧着了眉毛。 温温馨馨的是那一缕一缕的炊烟,从黛瓦托着的烟囱里吐出来,还横里拉扯着扭动起来,像一只挽起了要拥抱住人的手臂。饭香从灶间里透出来,微风中四处发散。谁家炒了芹菜,蒸了芋头,煮了嫩玉米棒,谁家烧了地瓜、囊瓜粥,这香里也都能传送得分分明明。 打草的孩子回家了,塞满猪草野菜的篮子挽在臂弯里,或者背在身上,篮襻“嘎吱嘎吱”地叫出声响来。猪草投进猪棚或羊圈里去,从羊吃草的声音里都听得出草的鲜嫩来。一团一团煮过的米糠,或者一把一把玉米、高梁,撒在院子里。几只母鸡啄饱了,自个儿“咯咯”地宿窝去了。鸭子还在房后的鱼塘里到处漫游,不知道回家,岸上有人举着晒衣衫的长竹竿,从背后芦苇丛里扫过去,几只鸭子扑腾着游回来,到鱼塘边“啪啪啪”地上了岸,自觉地一个跟着一个,摇摇晃晃奔家里去啦。这时的热闹就好比队伍上吹的熄灯号,突然嘹亮了那么一阵儿,就马上全体归零,静了下来。 望不见一缕缕炊烟的时候,每户人家的节能灯亮了,从窗口透出光亮,很远的地方都看得见。烧菜做饭的同时,灶头边捂着的铁壶里,早早地温着热水了。乡下人的一双双大脚在脚盆里泡得微微发热,随后村里的光亮便渐渐少了。 躺在炕上的男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女人在灯下纳鞋补衣。这时的乡村之夜,才真正是归于宁静了。 宁静的村庄,村庄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