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经其实是有点粗的。第一次对年龄有印象，还是在十七岁，所谓的“疼痛文学”有过一段风靡的时候。许是正赶上心情低谷，看见那句“十七岁开始苍老”的时候，瞬间被吸引住了，有种忧郁的无力感。不太知愁的少女，在那一刻恍惚看见了苍老的模样。
随即，室友又补了一刀。在一日集体揽镜自照时，闲聊由有无锁骨不知怎么地引到了年纪和长相上。继说明我胖得已然没有锁骨之后，一位补刀小能手补充：你啊，十七岁的年纪，却长着张二十七岁得脸。我那颗刚刚萌芽的少女心啊，在镜子面前碎了一地。彼时与语文老师相处极好，平时闲暇都会写点自己的作文，请老师指正。写了一篇关于年龄和长相的感慨，老师特地安慰：‘没事，总比你二十七岁的年纪，十七岁的心好。“一点都没有感觉被安慰到。
十八岁时，逢高考冲刺之际，有同学近视，少白头且有龋齿，仿韩愈《祭十二郎文》：“吾年未十八，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初听哄堂大笑，再回味却觉得心有戚戚然：久坐埋首书间，虽不近视，有时抬起头来，也有眼花头眩之感，发间偶尔能发现一根亮比粉丝白的白发，一种苍凉之感也就会随着这白发不时来客串冒个小泡泡。
大学刚毕业时，工作路上路上猛然被一位小学五年级的做问卷调查的孩子喊阿姨，那叫一个茫然，那会自家弟弟妹妹小的还不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一点都不想应声，奈何人家小盆友又很有礼貌地坚持希望“阿姨”能给填份问卷，最终还是应了，从此在阿姨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顶着一张老化年龄十载的脸，加上职业正装，以及平时兼职累积的经验，工作里不问到实际年纪，倒少有人觉得我年轻没经验了，不知是该觉得高兴还是悲哀。工作一年多点因为辈分的关系，蹭到了奶奶辈，却很是欢喜，这把年纪的阿姨不想当，这么年轻的奶奶还是很乐意的，等着小孙辈会喊人了，逮着机会都会逗逗，然后乐呵呵地看其父亲那张极不愿意的黑脸。辈分大的好处呀。
忘了从哪看来的说二十五岁前还有长高的可能，小短腿的身高爆发了极大的热情，牛奶天天灌一杯，坚持拉伸运动，两年下来，果然长高了0.5厘米，各种得瑟。二十五岁生日一过，动力没了，长高事业停滞。家长开始催婚的时段，耍赖说自己还小，母亲大人一闷棍下来，“都快三十岁了，小什么小，以为你谁呢”。一下子就勾起了恐慌。二十岁前喊奔三，那是起哄闹着玩，二十岁真奔着三去了，却又尽量想忽略这个事实。听说毕业之后的日子会过得特别快，在繁琐的重复工作里时光怎么失去的都有点模糊了，时间和年龄都成了数字，每天看着日历盼着周末可以赖会床，吃点好吃的犒劳自己；算着节假日提前多久要抢火车票，或出游，或回家，每次都被交通虐到快气出心脏病，下次不想出行了，然又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下次朋友一吆喝，母亲大人一通电话，就又屁颠屁颠地去找拥堵地交通自虐了。
待到实在厌倦了每天缩在办公室一平见方的桌子前没日没夜地对着电脑复制粘贴同样的生活，想想未来几十年都会这样过，心里寒气不停地冒出来。怨念累积到一定程度，心里打架的两个小人终于把另一个打趴下了，递了辞呈，选了个便宜的小国家，出去溜达了一圈。没了年少时先斩后奏的胆，辞职前跟母亲大人做了深刻的思想汇报，得到大人一番咬牙切齿的亲切问候，最终甩手无语的答复，淘淘耳朵满怀憧憬地跑出去了。然而，又被年龄虐了一把，一不小心听到周边人的年纪，都正是如花的年纪，我这么一根老葱立在其中，呵呵，那画面怎么看着怎么有点格格不入的状态，再听听人家充满激情的生活，瞬间觉得我已经步入老年人的基调了。尤其，同行出游，有的景点打折，却是根据年纪来看的，低于二十五岁以下的折扣很高，一路游荡下来，感受到了这个社会充满了对超过一定年纪的我以及我的钱包的深深恶意。
大概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就是十几年后，对比从前的照片，这张脸除了痘痘多了满脸，皱纹多了几条，其余都还有比较高程度的保鲜性，就忍不住歪歪，希望能够在接下来的十几年来依然差不多状态，年少不显年少，中老总要有那么一段时间不显太老才好，不然亏大发了。
期待着期待着，时光你慢点走。要做的事情太多，脸未曾青春，年龄不再青春，却还盼着那颗尚觉年轻的心，能有更多机会，偶尔可以冲动，说走就走，多看看多体验这天地的风景，继续拓展生命的维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