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达对阿西莫夫的敬意以一个读者的身份所做的拙劣的续写

第一章——第三个公设

会晤

葛兰•崔维兹静静地望着舷窗外。远星号正在电脑的指引下飞向端点星。星象图上显示的是银河系图谱，不过这一副是全端点星独一无二的一副（如果考虑到舰艇本身的话，它也是全银河帝国唯一的一副，毕竟只有基地的行政中心端点星的科技水平才足以制造出像远星号这样完美的重力太空舰出来）。独一无二之处在于图谱上记载着帝国地图所没有收录的被从历史中抹去的世界，包括太空族的世界奥罗拉、索拉利、梅尔波美利亚以及最最重要的已经充满放射性的地球和居住着机器人丹尼尔•奥利瓦的月球的位置。既然已经把裴洛拉特和宝绮思送回了盖娅，远星号正按照预定轨道飞回端点星，崔维兹有充足的时间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从接受任务寻找失落的地球到最终在丹尼尔身上得到全部问题的答案。一切就像一个梦。直到现在他还无法消化这大量的信息。毕竟两万年的历史一股脑的得到解释，这种历史的厚重感是会令每个血肉之躯难以承受的。

盖娅星系，这是他为人类未来选择的蓝图。起初崔维兹无论如何不愿接受在盖娅中个体独立性的丧失的事实，所以对这一决定感到莫名的怀疑，然而在丹尼尔的启发下，他认识到了基于两个假设的谢顿计划的漏洞。假设一、心理史学研究对象的人口足够庞大，以便统计学原理得以成立；假设二、在目标尚未达成前，人类不能预先获知心理史学的结论。然而第三个因为几个世纪以来一直被当成理所当然的从而未被言明的公设是客观存在的，那就是人类是银河系中唯一的智慧物种。换言之，一旦银河系外存在智慧生命，建立在谢顿计划之上的基地必将在它们的打击下（如果某一天这种情况发生的话）垮台。诚然，在人类掌握了超空间跃迁的这两万年以来，这三个公设（包括第三个不言而喻的公设）一直符合的很好。但如果考虑到其他星系呢，情况可大不一样，以目前端点星最高科技水平所达到的观测结果来看，宇宙中存在至少有一百万亿个与银河帝国同量级的星系。即使整个银河系中只有地球恰好具备了发展出智慧生命的条件（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有地球上完成了文明的完整进化过程，帝国里2500万个住人行星上的文明都直接或间接来着地球上的第一波与第二波殖民者的文明播种），但考虑到宇宙的广袤，其他星系拥有智慧生物是极有可能的，而且它们有所行动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想到这一点，崔维兹就不禁为当初下意识的选择了盖娅星系作为人类发展蓝图的正确决定捏了一把冷汗。

沉浸在这样的思索中，崔维兹似乎忘记了时间，也的确，在太空中旅行时时间没有太大意义，一切似乎恒定不变，只有仪表盘上显示的距目的地的光年数和秒差距证明了舰具并非静止在这永恒的空间。

突然星象场有些异动，三维的银河图谱开始闪动，崔维兹赶紧跳起身来，将双手按在了操作台的手掌轮廓上，他很关心远星号的状况。崔维兹又进入了人机一体的朦胧状态，除了电脑那温顺的意志，他还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外来意志。崔维兹试图抵抗，但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那力量的对手。

“是我，崔维兹。”这意志还带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嘿，菲龙！”好吧，你赢了。崔维兹不禁懊丧的想起了菲龙第一次试图控制远星号时的情境，可那时她的转换叶突还未发育成熟。

“听着，崔维兹，我有话对你说，放轻松点。”那个声音依旧那么尖锐，仍像当初菲龙在远星号上时一样。

“洗耳恭听。”崔维兹解除了电脑的抵抗。

这时星象场消失了，画面上出现了菲龙的全息影像。

菲龙的外貌似乎并无多大改变。胸前耸起她那不高的双峰，臀部像男孩子的一样平坦。每当想到这个雌雄同体的索拉利人具有自己和宝绮思都有的器官时，他就不禁一阵反感，这种强烈的情感甚至超过了他对索拉利人转换叶突强大力量的敬畏之情。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崔维兹。你，詹洛夫•裴洛拉特以及我最亲爱的宝绮思。”

“看来你的转换叶突成熟得很快啊。”崔维兹不打算在弄清楚状况之前就贸然答应。

“不全然。多亏了健比—-我知道他叫丹尼尔—可我更愿意这样称呼他。他的想法很成功。他的机器人的正子脑与我—-太空族—-的脑子结合得很完美，同时我获得了机器人的某些属性，譬如我可以像机器人一样维持现有的外表不变。这一点健比倒没有预料到。健比也因此具备了太空族所特有的能量转换的能力。这也就意味着我一个人能提供整个月球内部的能量供应。就像班德所做的一样，而且事实上可以做得更好。班德只能供应他那区区四万平方公里左右的属地，而我可以满足全月表近四千万平方公里的能量需求。无论我是醒着或是睡着了，这一点你很清楚，崔维兹。”

“唔，听起来很棒。那么丹尼尔呢？”

“我就是他。”

“那好吧。这意味着你同时拥有了丹尼尔拥有的这两万年以来的全部记忆，是这个意思吗？”

“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也是健比极端珍惜的。”

“那你为什么还需要我，詹洛夫以及宝绮思？”

“纯粹的讲，现在我并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人类了，所以我需要人类的某种直觉，就像当初盖娅需要你来为人类命运做出决定一样，即使盖娅上也有人类。这种直觉里有我们地球上祖先某种意志的体现，所以无论机器人的制造到了如何的一种水平或是太空族在实验室培育下一代时如何的精挑细选，这一点始终无法达到，我希望你能明白。至于盖娅，我说过，我与她有某种联系，但我并不是她，没有那一个孤立体能装下一个超级生命体的全部记忆。诚然，盖娅上的任何一个人类都可以，但，除了健比，最让我值得动用太空族保留不多的人类情感的就是宝绮思了。”说完，菲龙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笑靥如花。这是崔维兹第一次见到菲龙对自己露出笑容，一时间，崔维兹感觉到眼前的全息影像不属于一个令厌恶的雌雄共同体，而属于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而且像阿尔法星上的广子一样温婉可人。

大概是长期太空旅行的禁欲生活让我产生了这种联想吧，崔维兹暗想。

“来谈谈正事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关于谢顿计划的第三个公设的。它被推翻的时间恐怕比健比所预料的早了一些。”

“什么？我还以为起码得几个银河标准世纪呢，那时候盖娅星系想必已经建立起来了。而我，一个普通人类，早已经死了。我相信你和丹尼尔会处理得很好的，用你们的太空族大脑和正子脑。”

“喔，别挖苦了，崔维兹。虽然健比从他的同伴吉斯卡那学会了感知与调整人类的心灵，但显然，这种能力现在得到了加强。我能感知到距银河帝国几十万光年外的智慧生命的活动迹象。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我很肯定它存在，而且恐怕它们没有拿出苹果派招待银河访客的热心。”菲龙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周身笼罩着一股看不见的威严。

这又让崔维兹想起了康普隆上的李札乐部长。崔维兹摇了摇头，以便让这种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散去。

沉默了一会儿。崔维兹最终下定了决心与菲龙并肩作战，就像当初他下定决心选择盖娅作为人类的发展蓝图一样。

“好吧，我会去盖娅接回裴洛拉特和宝绮思的，然后去月球与你会合。”

集结

“对不住啊，打扰了你和詹洛夫的蜜月，不知道盖娅是否为你们分配了一个生育的名额呢？”崔维兹笑着打趣道。此时他已经从盖娅接回了宝绮思和裴洛拉特，正在等待适当的时机进行超空间跃迁，之后便径自前往月球。

“你知道，我和裴不会的，崔维兹。而且我与裴在一起也并不是为了繁衍下一代。”宝绮思对这句玩笑也报以微笑。

“葛兰，你知道的，我把这一生的前五十几年全花在了地球的神话研究上。现在终于有机会从历史的见证者口中得到真实的历史了。其实，我应该感谢的是你。你知道的，我们太古神话学家总是知道一些轶事的，虽然不一定那么真实。譬如，太古的地球上有一个被称为‘瓷器’的国家……”裴洛拉特的考古癖一旦发作就难以停止。

“噢，好了，”崔维兹打断道，“改天我会仔细听听关于‘瓷器’国的趣闻的。虽然我并不明白‘瓷器’这个词到底指的是什么。我去过基地中不少世界，可从未听过这个词。”

“我/们/盖娅也是。”盖娅是一个超级生命体，每个个体无论是人类还是动植物乃至矿石海洋，都具有意识，只不过层次不同而已，同样，每个个体也能分享盖娅所拥有的共同智慧。所以每想强调这一点时，宝绮思总是使用这样一种奇异的表述方式。在这一点上，崔维兹与她有过很多争论。

“菲龙还是老样子。不过她的转换叶突似乎已经发育得十分发达了，远胜过她在索拉利星上的单亲班德。”崔维兹似漫不经心的说。

“噢，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是吧，裴。”宝绮思几乎高兴地跳了起来，并一把抓住裴洛拉特的手臂，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学会走路的年轻母亲。

“嗯，是的，亲爱的宝绮思。我也很高兴菲龙能健康的成长。”裴洛拉特温柔的将手搭在宝绮思肩上。

“异常健康。”崔维兹冷冷的说。

宝绮思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句话的双关意，不禁微蹙柳眉。“崔维兹，别总是因为她是雌雄共同体就对她这么苛刻，好吗？”

“话说回来，葛兰。到底是什么事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菲龙说与第三公设有关，而且恐怕不是太好的消息。”

“可如果是有其他智慧生命出现在了银河帝国内，我/们/盖娅是能够检测得到的它们的心灵的呀。”宝绮思有些不解。

“距离几十万光年，在银河帝国外。这就是那孩子异常的地方。”崔维兹不动声色的说。

“可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又能和菲龙见面了。”宝绮思拉着裴洛拉特回了寝舱留崔维兹一个人在驾驶舱。

开始

舷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远星号经过的恒星显得格外耀眼，虽然舷窗经过特殊处理，滤过了有害的辐射及紫外线，直视时仍让人感到一阵刺目的恍惚。银河的未来究竟是又遇到了怎样的挑战呢？崔维兹锁紧了眉头，默默地想。

远星号在月球表面缓缓下降，说是缓慢，其实仍有巨大的加速度，可由于远星号是一艘重力型太空舰，屏蔽了重力效应，使舰内的乘客丝毫感觉不到重力的变化。这时的月球就像一个巨大的舰艇，在地球变成一个具有强辐射的死星之前，残存的地球人全部移居到了月球内部，将月球改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远星号下降至在一个巨大的陨坑中，前方是一座险恶的峭壁，这座峭壁缓缓升起，从洞口内发射出柔和的光线，此时远星号在月球的暗面，除了这日光般的光线，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这亮光指引着它的方向。根据控制台上的重力传感器，崔维兹知道现在他们正以低于水平面27°的角度向前下方行进。进入岩体后，入口的峭壁又缓缓落下，前方的岩体再次徐徐升起。一切都设计得恰到好处，就像远星号上的气阀。可它的材质并非是与远星号一样的特殊的钛钢-碳纤维复合纳米材料，而是重逾数十万吨的山体，而且动力也不是与远星号一样来自通过转化重力效应产生的电力，而是来自菲龙利用耳后的转换叶突转化太阳能获得的电力。

面对这么强大的力量，作为一个孤立体，崔维兹当然没法像身为超级生命体盖娅的一部分的宝绮思一样若无其事。但连菲龙都需要他们—-两个基地人与一个盖娅人—-的帮助，他们将一起面对的又是怎样强大而不怀好意的存在呢？想到这里，崔维兹下意识的将手放到了控制台的手型轮廓上，与远星号的电脑在精神上融为一体，以期获得某种支持。

当最后一道岩体闸门打开时，每个人眼前都豁然开朗，地底别有洞天，太阳、云层、建筑、山川、河海无不俱全。可崔维兹由远星号上的探测器最先看到的是菲龙那熟悉的身影，这个他已下定决心与之并肩作战以迎接银河帝国外一切挑战的雌雄共同体。

2/9/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