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孙柔嘉: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提笔写孙柔嘉时,我的脑中立刻冒出《小草》这首歌,一棵没人呵护,平凡但努力生存的小草。

小草太普通了,放眼过去,没人会在它身上多停留两眼。风吹不倒它,雨淋不坏它,烈日晒不死它,雪霜压不垮它,一直隐忍,顽强地抗争着世界。它渴望爱,寻求爱,以为牛羊啃咬它是爱,结果伤痕累累。它会把伤抚平,继续笑对着生活,继续在阳光雨露下将大地染成绿意盎然。

读《围城》我是一直很心疼孙柔嘉。唐晓芙太完美,苏文纨太世俗,她们共同处是并不需要卖力为生存而奔波,可以谈情说爱,可以寻求风雅,她们出身就远远高于普通人,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孙柔嘉不同,她出身于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即便如此,家里还重男轻女,备受冷落。

二胎政策开放,现在男女平等,父母讲得最多的,也是尽量做到如何不偏心,如何尽量让大宝感受父母依然是爱他(她)。

在孙柔嘉的家庭里,父亲不管用,母亲把所有的心思花在弟弟身上,她变成可有可无。父母明显的偏心,作为一个小孩,会伤心,会失落,也会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孙柔嘉没有偏激,而是努力地去争取,争取到了上大学的机会。一旦认为自己可以独立,便立刻想办法离开这个令她不愉快的家庭。

所以明知去三闾大学的路途上会很辛苦,但是比起在家里受到的冷落,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如果家庭足够温暖,何必跑去遥远而又偏僻的地方教书?她并不缺出路,后来回到上海,不是立马就去了姑母的工厂上班吗?或许,那时只想逃离,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以为自己拥有了振翅高飞的能力。

孙柔嘉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这个改变的过程,并不如她想象。

夹缝中生存的孩子,自然更早学会察言观色,更懂得进退,这便是赵辛楣所说的“有心计”。

去三闾大学的路上,五个人,四个是男人,就她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孩。开始,方鸿渐和赵辛楣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没顾及她,李梅亭顾尔谦各怀揣一肚子的小算盘,她一个女孩子被视为一个负担,其孤单无助可想而知。后来,李梅亭一脸色相,赵辛楣敬而远之,方鸿渐并不太在意,让她即使遇到半夜淋雨,也没吭上半声,只是发烧难受了,才偷偷落下泪水。

这不是我们常说的那个“懂事”的孩子吗?尽量不给你添麻烦,有委屈也忍着。

这不禁让我想起当初自己的情形,一个人背着行李,挤在乱糟糟的火车硬坐车厢里,摇摇晃晃十几个小时,离家的愁苦与旅途的狼狈。对家里,向来只报喜不报忧,如今想来,依然心疼那个年轻的自己。更别说他们这一路,辗转近一个月。

我不知道,孙柔嘉刚刚被赵辛楣带出来时,她是否曾幻想,或者曾对赵暗生过情愫。或许有,赵辛楣自有他的魅力,吸引孙的仰慕不是没有可能。我一直纳闷,后面为什么方鸿渐一提赵辛楣,孙小姐就恼羞成怒。难道仅仅是因为方鸿渐太听从赵辛楣吗?是不是也有不愿让曾仰幕的人看透自己的想法在里面?

船上无意间听到了方赵两人的聊天,她非常明白,赵不是她的菜,赵也对她的故作天真起了疑心。哎,都是高手过招,只有方鸿渐是条糊涂虫。

方鸿渐的偶然间的怜惜与关怀,对一个缺爱的女孩子来说,或许就是她以为的爱情。艰苦的旅途,在那些凄风苦雨里,她只需要温暖,哪怕并不是很多,爱情对孙柔嘉来说是奢侈品。

方鸿渐给了她温暖,她如看到了阳光,勇敢地追求。然而孙小姐还是有她的矜持,她没有像同室的范小姐一样,为了追求赵辛楣,浅薄地百般表现,结果适得其反。孙小姐进退有余,最起码,让方鸿渐舒服。两人都经历了工作上的种种不如意,深知生存的不易,同在异乡,尤其是赵辛楣的匆忙离开,两颗心都需要温暖,所以能订婚也不奇怪。

如果两人能在三闾大学扎根下来,或许会白头偕老。生个孩子,简简单单,两人的工资足以养活一个家庭,尽管人事险恶,但是在哪儿都是一样。

钱钟书没有这样安排,非要把他们折腾起来。

方鸿渐失业,两人回到上海。这时,他们的生活已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家庭的卷入,终于让这段婚姻摇摇欲坠。

各自的家庭都从不同程度对他们的婚姻进行插手,或干预,这也加快了他们对彼此的认识,原来并非想象中的样子。

此时的方鸿渐不再是孙柔嘉的阳光,而是变成啃咬青草的牛羊。

方鸿渐的家庭让人窒息,各自算计,妯娌间的诋毁,方父的迂腐,方母的愚昧,铺天盖地而来。孙小姐开始还配合演戏,后来彻底厌倦,不再参与,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隐忍,只是对方鸿渐发牢骚,并未当场发作,这一点方倒还好,并未十分勉强孙。

即便是今天,也是有不少婚姻毁于双方家庭。

彼此的不认同,是方孙两人婚姻的致命杀手。

方不认同孙的做法,孙不认同方的想法,方不认同孙家,孙不认同方家。不认同的东西,偏偏又是对方最在意的,于是一次次互相伤害,又一次次互相和解,日积月累。

自己“千方百计”嫁的人,无钱无能力,贫贱夫妻百事哀,孙小姐自然失望,有怨气,但不管怎样,还是在努力地维护他,维持着这个婚姻。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些争吵如刀划过,痕印一直残留着,越积越多,越划越深。

孙柔嘉经历婚姻,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在工作上战战兢兢,委屈到哭的女孩了。高松年解聘的是方鸿渐,而不是孙,相反还提了她的工资,当然不是为气方,而是对孙小姐能力的一种认可。以孙小姐的生存能力,学习能力,她一定会痛定思痛,在复杂环境中站稳脚跟。第一份工作,初入职场,没有经验,总会走些弯路。

在孙小姐的眼中,生存是第一的硬道理,很现实,所以,她珍惜姑妈给她找的工作,薪水比方鸿渐高多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当方鸿渐想逃脱上海去重庆,她的反对是非常坚决,但并非无道理。她需要养活自己,以方鸿渐的能力,是指靠不上,尤其是即使有婚姻,但方并不爱她,不值得她去冒险。

最终,方鸿渐背着她应允赵辛楣去重庆。两人都不肯让步,婚姻的最终去向可想而知。

我们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孙柔嘉,出身平凡,自带各种遗憾,但都想着努力追求更美好的东西,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全书中,孙小姐很让人讨厌吗?也并没有。尤其前面部分,还是让人怜惜,一个努力的女孩,一个想尽办法改变现状的女孩。

年轻的我们不也是一样吗?为了梦想,一点一点去打拼,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冲进城里后,也想过要冲出去。也会有委屈,也会有无奈,但会宽容这个世界,与生活讲和。人生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不是你拥着多少,而是体验,不管好的不好的体验,最终都构成了你最独特的生命。

你是那棵小草,我也是那棵小草,没有花香,没有树高,不管有没有人知道 ,我们依然骄傲地沐浴着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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