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光 | 凌晨四点的洛杉矶为谁而明

我没有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我连凌晨四点的北京都没有见过,遑论隔太平洋遥遥相望的洛杉矶了。

提到洛杉矶,再加上限定词凌晨四点,有人会心一笑,这是属于一个群体心照不宣的秘密,这个群体的名字就叫做“科密”。科密号称有60亿,差不多是全球人口的总和了,这已经相当能够说明这个人在全球的号召力,在中国的号召力。时至今日,哪怕他已经退役长达一年之久,仍有一部分人,誓死追随。

我是60亿当中,很小的一个分子。这个用20年运动生涯,伴随一部分人从青葱年少,到成家立业的人,就是科比。

我生于1995年,很遗憾的错过了他运动生涯之初。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时间已经跳转到了2008年。这一年,奥运会第一次在中国举办;这一年,美国队与劲敌西班牙国家队,终于在总决赛狭路相逢;这一年,美国队终于捧起冠军奖杯,打破千年老二的魔咒;这一年,我终于认识了这位彼时已经堪称伟大的球员;这一年,USA的10号,深深地刻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直至今日。

提到洛杉矶,绝不能绕开的一个名字就是科比,同样,提到科比,洛杉矶和湖人队也如影随形。湖人和科比相伴相生,他们携手走过20年的风风雨雨,用信任成就了彼此。20年里,不乏争端,也曾一度被爆科比将被交易。但好在,他们最终还是一起走了过来。湖人曾经给予科比的信任和包容,科比用5座冠军奖杯守护。于是,即使科比在职业生涯的末期,跟腱受伤,无法再次带领曾经的湖人队重回顶峰,湖人队也不离不弃。退役的那场比赛,是科比能给湖人队,最后的礼物。当曾经的队友逐个远离,防守科比的不再是曾经一起奋战过的同时期的战友的时候,这个在同一个球队里奋战了20年的老将,终于挥挥手,说了再见。

NBA不乏从一而终的浪漫故事,也不乏垂垂老矣仍在球场上奋斗的励志故事,更不乏用数据和实力说话的传奇故事。但我仍一如既往,钟爱科比,没有什么原因,爱都是毫无根据的,对于偶像的追捧,更加毫无理由。

在NBA的30支球队里,湖人队历史悠久,不乏可以载入史册的大牌球星。相比较湖人悠久的历史文化,1996才开始NBA职业生涯的科比略显稚嫩。彼时,他还是一个未满18岁,连大学都没有念过,就跑来打球的未成年人,连独立签合同的资格都还没有,便开始了他的NBA征战生涯。

和所有年轻的新秀球员一样,来NBA的第一课,就是如何坐好冷板凳。所有的天王球星,都要经历坐冷板凳,当别人替补的时期,科比也不例外。当然,即使是替补队员时期,科比就展现出了他无与伦比的“铁王”天赋,敢投球,一有机会,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可以出手。更多次数的出手,也就意味着更多次的失误。“打铁”,便成为了他后来为人诟病的一点。

当然,讨厌他的人可以轻松地列出十好几条原因,打铁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其中最严重的一个,就是2004年的“鹰郡事件”。这大概是科比人生很重要的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他是NBA最年轻,最有潜力的球员之一,在禅师的训练和指引下,他与奥尼尔一起,赢来了湖人队的三连冠时期,在23岁的年纪,科比就成为NBA最年轻的拿到三个总冠军的戒指的球员,彼时,他意气风发,是天之骄子。然而,一次性侵指控,将他从天堂拉入地狱。他不再是那个人人称道的天才球员,而是一个坐在被告席上的罪犯。形象崩塌,加上与队友和教练的矛盾激化,让他经历了比新秀时期更加艰难的一个赛季。最艰难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曾经拥有,却又被无情剥夺。科比曾经拥有多少赞誉,这个时期内,他就经历了双重,甚至几倍的打击。我无意为他辩白,因为他确实与当事人发生了性关系,而且是在他已经结婚,且与瓦妮莎育有一女的背景下发生的,于丈夫的身份来说,他对不起妻子,于明星球员的身份来说,他对不起大众。当然,性关系如何发生,是强迫还是自愿,我们不得而知。我们仅能知道的是,双方庭外和解,科比道歉,女方撤诉,瓦妮莎选择了原谅,科比得以重回赛场。

这确实是科比人生中,无法抹去的一个污点。鹰郡永远的痛,成为背在科比身上,永远的枷锁。以至于后来,当人们在科比完美的无法挑剔的职业生涯中,再也找不出一个污点的时候,只能苍白无力的,且永远以一副站在道德高地上的傲慢神态,试图用这一个理由,否定他的整个人生。我永远忘不了当我说起我的人生偶像是科比的时候,我的一个初中同学说起那三个字的神态。

但科比仍是那个科比。鹰郡事件没有将他彻底打垮,他从所有人的鄙夷声中,孤独而又倔强的重新站了起来。此时,奥尼尔出走热火,禅师也远离他,曾经的湖人王朝,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支撑,独木难支,他经历了自度过新秀时期以来,最艰难的一个赛季,与季后赛无缘,与最佳阵容失之交臂,更多的,是来自四面八方满满的恶意与嘲讽。我没办法想象,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自己熬过那段晦涩无比的时光,正如我没办法想象,他竟然快速的熬过了这段人生的最低潮时期,重新站回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巅峰位置,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就迎来了职业生涯的转折期。很快,他就再次带领湖人队重回季后赛的战场,而他本人也重新回到最佳阵容的队伍里,更是在06年对阵猛龙队时,打出了足以载入史册的81分,成为仅次于张伯伦的历史第二人,这场比赛,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

其后,他告别了从新秀时期就一直陪伴他的8号球衣,改穿24号球衣。关于选择24号作为自己球衣号码的原因,他自己曾解释说:“24号的意义就是24小时,我希望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篮球当中,这就是我选择24号的原因。如果不能全身心认真投入,我就不是科比。24是我的最佳诠释。”和凌晨四点的典故一样,这既说明了科比对于篮球的热爱,更体现了他性格里那种绝不服输,只做第一的要强因子。这也是他在做完跟腱手术之后,选择继续重回赛场的很重要的原因。在科比的人生字典里,没有放弃一词,有的只是一直打,一直打,直到打不动的那一天。

我一直以为那一天不会到来,或许那一天即使到来,也会很晚,晚到他已经跑不动了,也跳不起来了的时候。却没有想到,退役的那一天,来的这样快。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2016年4月14日,湖人主场对阵爵士。这一天,斯台普斯中心,迎来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科比的粉丝,全球各地的科密,在这一天,共同见证这位NBA最伟大的球员之一的最后一战。最后一战,科比打的很漂亮,是漂亮的不可思议,在38岁的年纪,一个满身伤痛的老将,仍然打出了50投22中,狂砍60分,其中三分21投6中,还包括4板4助1抢1盖的完美数据,率领湖人15分逆转爵士,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科比自己本人也有些惊讶,我当时甚至在想,科比会不会拿着话筒说,看我今天还能打出这么好的数据,不然我就先不退役了,再打几年吧。

想象当然只能是想象,当科比拿着话筒,说完他的告别宣言,离开球场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整个青春,也随之告别了。科比终于学会了认输,他不再强撑着身体,继续奋战在球场,而是学会了妥协,选择告别。当永不服输的人也学会了认输妥协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岁月的强大与无情。他将一个曾经莽撞冲动的年轻人变得成熟稳重,让一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球场娇子变成场边无奈离去的中年大叔,留个科比的,除了未竟的湖人第六冠的终生遗憾之外,还有满身的伤痛。

前些日子,湖人宣布,将在今年的12月19日,同时退役科比的8号和24号球衣,甚至将在不远的将来,在斯台普斯中心,将树立起科比的雕像。这是NBA历史上,至高无上的荣誉,而对于奋斗了20年的湖人队来说,他完全担当的起此份殊荣。

湖人队选择了他们能送给科比的最好的礼物,只是不知道,没有了科比的洛杉矶的凌晨四点,如今,是不是有些寂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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