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乱世佳人》:一个母亲的繁华与落寞


在电视荧屏上,从来不缺少的一个类型就是年代剧里歌颂母亲的剧作,因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男人要么从军打仗,要么为了理想远走他乡,女人在一个家庭里的角色,往往就显得很重要。

近些年活跃在荧屏上的母亲角色,大都是在遍地狼烟的岁月里,忍辱负重,深明大义,最后与祖国一起涅槃的、不屈的女性形象。

而《新乱世佳人》中的母亲,董心碧,虽然也是生逢乱世,为一家老小的生计坚强不屈,但是在她身上,没有国家的大情怀,只有一个女人半生辛苦,又感怀沧桑的故事。

可以说,这个母亲的形象并不高大,也不光辉,但是却比较真实。

因为,在战乱的年代,人如风中草芥,更多的女性,不知道政治究竟是什么,更没有家国一身的情怀,谁坐了天下,她们都要活着,只是能在这个乱世中,让一家老小平安度日,才是她们作为女主人,最大的愿望。

所以,董心碧在丈夫离世后,意识到董家由富甲一方,从此将一落千丈,她默默的操持内外,尽管不断经历各种磨难,她都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她是六个孩子的娘,必须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对得起死去的丈夫。

但是天不遂人愿,她爱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她,到最后,她再回头时,忽然觉得,半生颠沛流离,仿佛大梦一场,要真的是梦,那便好了,也许,女儿们真的一个又一个的跑过来,绕着她“娘、娘……”的叫个不停。

先是润玉,接着是绮玉,思玉,烟玉,小玉,她如花似玉的女儿们,昨天还都是活蹦乱跳的,一转眼,走的走,死的死,都离她远去了。


润玉

因为家中的第一个孩子,润玉是父母的心头挚爱,她容貌出众,才华横溢,又得遇良人,与冒家大公子冒之贤两心相许。

可能是得到了老天太多的眷顾,完美如她,有着自己的骄傲和任性,她对倾慕自己的王千帆正眼都不瞧,更不可能像王千帆幻想的那样,去跟他加入GCD,一起出生入死。

她爱的是冒之贤这样儒雅有格调,温柔又深情是世家子弟,她不关心政治,也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在家有父母宠爱,嫁人有丈夫疼爱,这就是她的人生。

尽管婆婆对她并不友好,可是她不担心,因为之贤会保护她,他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只可惜,天不假年,越是完美的事物,越不容易长久。上天给了润玉太多的恩赐,又早早的收回了她的生命。

在躲避战乱中生下女儿的润玉,死于产后尿毒症。

这是冒家人始料未及的,也是董心碧不愿接受的事实,刚刚嫁出女儿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这样阴阳相隔,哪个母亲都会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何况这又是董家最疼爱的那一个孩子。

可是人总得活下去,就像心碧自己说的,虽然死了一个孩子,可是她还有五个,不能就这么倒下去。


绮玉

心碧有一对双胞胎女儿,绮玉、思玉。

与她们的大姐不同,这两个女儿聪明活泼,又有政治热情。绮玉跟随着当年暗恋润玉的王千帆,加入了GCD,理想主义浓厚的绮玉,为了所谓的“革命”,做出很多不近人情的事情。

她从家里出走参加革命的那一刻,董家就没有了二小姐董绮玉,GCD又多了一个立场坚定的好战士。

从某个角度讲,绮玉确实是有功于革命的,她勇敢的和封建家庭划清界限,她用家里仅有的财产资助革命,她窃取了四妹的情报,让部队抢在GMD之前,打了个漂亮的伏击,

革命胜利后,她又带头抄了母亲的家……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琦玉为了理想,伤害了太多的人,她和王千帆激进的“政治热情”,使母亲和这个原本就风雨飘摇的家,更加动荡和不安。

尽管如此,母亲没有一刻责怪过她,心碧不懂政治,只要女儿还好好的活着,就是她作为母亲最大的心愿。

所以,当琦玉因为流产生命垂危时,心碧不顾危险,穿过封锁线接女儿回来医治。

当王千帆因为GMD围剿被捕时,心碧又找到GMD军官的三女儿,求她放人。

这就是董心碧,一个普通的母亲,不管孩子做了什么,只要他们有难,她就像一个无畏的战士,将生死置之度外,付出一切都要拯救他们。

只是造化弄人,女儿们的命运,在她们投身革命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何况是两个女儿身在不同的阵营,政治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在这场斗争中,只有胜负,没有姐妹。

琦玉死了,因为她的冲动,不计后果,惨死在GMD的乱枪之下。


思玉

与二姐一般活泼,却比二姐可爱的思玉,没有激进的理想色彩,她参军的初衷即是保家卫国,也是要与爱人长相厮守。

母亲因为润玉的死,痛恨冒家,可是思玉偏偏爱上了冒家的人。

与大哥冒之贤的风流倜傥不同,冒之城有着军人特有的英武之气,他与思玉一见倾心,便再难忘怀。

思玉背着大姐惨死的包袱,内心极其矛盾,她爱这个英俊开朗的男孩,但是她也不能忘记母亲失去大姐的痛苦,冒家人,始终在母亲的心里,是个不能解开的心结。

宿命如此,思玉最终跟随了自己的内心,她和二姐一样,离开了家,戎马天涯。

对于心碧来说,她或许不知道革命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俩个女儿都在外面出生入死,有一天,可能会和润玉一样,再不能回来,她不愿意去想,她只能认命。

尽管心碧不喜欢思玉跟冒之城在一起,当冒之城受伤回到家里的时候,她还是忙前忙后,尽力帮助女儿,为了女儿,她愿意放下成见,成全他们。

看见之城和思玉的彼此对望的眼神,她仿佛看到了当初的润玉和之贤,女儿们大了,她们追求的爱情,是她不能左右的,但是两个女儿各为其主,走到对立的这一天,是心碧不想看到的。

GMD和GCD,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就意味着她的两个女儿,她不希望看到她们兵戎相见,原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为什么非要同室操戈……

然而,悲剧是,绮玉死了,思玉也死了。

双胞胎姐妹,同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上,同一天离开了人世,来时彼此为伴,去时一路相随。

没有了绮玉的王千帆继续为革命战斗,失去思玉的冒之城却自我放逐。

这就是他们两个的不同之处,一个是冷静的革命者,就算跨过尸山血海,他也揩干血迹,冲锋陷阵,一个是至情至性的理想主义者,当生活欺骗了他,他不想,也不能再面对一个破碎的世界。


烟玉

我始终觉得,烟玉的人生,就像一场美丽的劫难。

她在人世的每一刻,都那么纠结,她看似孤傲,内心却敏感又脆弱。

她不像大姐那么完美和傲娇,不像二姐三姐那么活泼开朗,但她是独一无二的烟玉。

如果说把董家的女孩比作花朵,润玉是荷花,不染纤尘,亭亭玉立,绮玉是月季,貌美又凌厉,思玉是太阳花,灿烂又温暖,烟玉则是凌寒开放的梅花,不与百花争艳,心中自有傲骨。

她因为想法异于常人,在父母眼中是个少言寡语的怪孩子,她常常觉得生活在姐姐们绚烂的影子里,不受父母喜欢,以至于她在决心求死的那个晚上,问母亲,娘,从小到大,你喜欢过我吗?

烟玉的懂事让人心疼,一个被父母忽视的孩子,却是在姐姐们离家之后,唯一对这个家有担当的孩子,妹妹年幼,弟弟放荡,只有她,想尽一切办法赚钱补贴家用。

如果不是迫于生计,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家,烟玉不会走进佐久间的特务机关,也不会一脚踏入深渊,无法回头。

明月升,那个眉眼清秀,在戏台上婉转多情的旦角,在遇到他的那一刻,烟玉觉得自己万劫不复,为了这个人,她可以马上去死。

她真的死了,她亲手了结了恶魔佐久间,又披着她亲手为明月升缝制的戏服,奔向了绝望的尽头。

当主题曲《独角戏》的旋律再次响起时,烟玉一个人站在人群里,看着戏台上的明月升,在哀怨的吟唱,她无怨无悔。

烟玉如此的决绝,她宁可委身于一个变态的日本军官,也不愿意接受冒之良近乎疯狂的追求,她不想像姐姐们一样,与冒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为了明月升,她可以忍受佐久间的凌辱,为了明月升,她不惜被大家唾弃为娼妓,因为她心里是神圣的,她在拯救她的爱人。

可以被玷污肉体,但是不能忍受被玷污灵魂,这就是烟玉,一个不被人理解的,内心孤傲的女孩子。

多年以后,当思玉得知了烟玉送给之城的情报,被琦玉窃取,导致之城错过战机而被降职,又受伤残疾了一条腿,间接误会和逼死了烟玉时,思玉后悔当初对烟玉拔枪相向,心碧回想起烟玉赴死前的情景,更是心如刀绞。

这个苦难的母亲,失去了她的第四个女儿,她一直忽视的,最懂事的女儿。


小玉

小玉和姐姐都不同,她没有姐姐们的才华,也没有姐姐们的鲜明个性,她是个不起眼的“小不点儿”,她也是母亲的“跟屁虫”,没有自己的主见,也没有多余的小心思。

小玉的姐姐们都在花一样的年龄的凋谢,和姐姐们壮烈的人生经历比起来,她要暗淡的多了,她有着酷似润玉的脸庞,却少了润玉的傲娇和任性。

之贤多年之后再见到小玉,他自己觉得恍惚,仿佛是润玉在世,但是比起润玉,小玉更加温顺和恬静,他从前爱的是润玉,如今,也爱上了小玉。

与之贤不同,之城再见到小玉,完全是因为思念思玉。在思玉离开之后,之城变得阴鹜怪戾,没有了爱人,他的生活变得毫无意义,他看到的一切,都能让他想去死去的妻子。直到小玉的出现。

这就是命运吧,董家的女人,冒家的男人,爱恨纠缠,欲说还休。

小玉知道自己爱的是之贤,但是也知道,之城更需要她,尽管她心里清楚,之城是把她当作三姐的替身。

但是善良如小玉,她放弃了自己的爱情,跟随之城走了,她要代替姐姐,陪伴之城。

其实原著当中,润玉的孩子早夭,小玉跟随之贤去了上海,之城最终心灰意冷,出家为僧。

但是电视剧改编之后,是之贤带着孩子回到上海生活,小玉跟随之城去了香港。

不管是那种结局,最终都是一声叹息。

董心碧,生于世家,沦落风尘,从良嫁入豪门,又遇中年丧夫,董济仁死了,沈沉死了,薛暮紫也死了。

当她回首往事,想起这些曾经爱过她,和她爱过的男人们,真的就像主题曲《雪候鸟》的歌词中唱的一样:“我又回头去飞,去追,任往事一幕一幕催我落泪,我不信你忘却,我不要我单飞,没有你逃到哪里,心都是死灰……”

心碧在最后,凭着一块玉佩,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堂姐冒独妍,她是自己两个女儿的婆婆,在两个家族多年的恩怨纠缠之后,姐妹俩恍然大悟,相拥着痛哭失声。

这就是人生的际遇吧,失去的已经失去,得到的就该倍加珍惜,女儿们一个一个离开之后,她唯一的儿子也因为沉迷鸦片而惨死街头。

有时候,女性跟男性相比,更加的脆弱,可有时候,女性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坚韧的生物,她们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因为她们是母亲,是一个家庭,乃至一直一个国家的精神力量。只要儿女们需要,她们永远都有温暖的臂膀,等待他们回家。

风风雨雨过后,心碧身边只剩下了丈夫小妾留下的私生女囡囡,囡囡的父亲临终托孤,善良的心碧再次背负起抚育幼子的使命。

因为她知道,不管世道如何变化,她都要活下去,孩子们需要她,即使她一无所有,她必须作为一个母亲,坚强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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