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放学回到家，在家门口徘徊了许久迟迟不愿意敲门。她害怕回家见到妈妈，妈妈可凶了，有时候吵她，用手扇她，拿扫床刷抽她，用脚踹。也许是鹏太淘气，也许是妈妈在拿她出气，也许是妈妈讨厌她，觉得她做什么事都看了都烦，所以鹏总是因为一些琐事挨打。有时候扇脸颊扇到牙龈出血，流鼻血。爸爸有时下班回来看见她一半脸颊红通通，问她怎么回事儿，她总会摆摆手说没事，噙着眼泪回到卧室默默的哭。

姑姑那时候会来家里住，那时候妈妈总是心情不好，会莫名发脾气，对着鹏拳打脚踢。妈妈看鹏不顺眼吵她的时候，姑姑就会在一旁劝。妈妈让鹏站阳台上罚站，当时夜已深，妈妈搂着哥哥，和姑姑在卧室睡觉，她黑灯瞎火的站在阳台。她也困了，就把拖鞋脱下来放到地上当成枕头躺在地上睡。似梦非醒间听见姑姑在劝妈妈，劝妈妈放她回屋睡觉。没一会儿，姑姑开了阳台门进来，拉她起来回卧室睡觉。

鹏上小学，每天晨起，妈妈起来做饭，然后叫她和哥哥起床吃早饭。有时候煮方便面，有时候做糊涂喝。糊涂很烫，她吃的很慢，妈妈会在一旁一直催促：大口大口喝，你是在那亲嘴呢？赶紧吃了上学走！她害怕妈妈，只得大口大口地喝，很烫，她噙着眼泪喝完了。喝完后舌面和咽喉有些麻木，感觉嘴里像附上了一层猪油，难受。她背上书包出了门，边走边擦眼泪。

中午放了学，她跟小朋友一起边打闹边跑着回家，路上很开心，每当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就开始发怵，心跳加速，在家门口徘徊一会儿，深叹口气小心的敲门。她不敢敲门太大声，因为那次被哥哥故意关在门外的时候，她生气的大力敲了门，开门的是妈妈。妈妈吵了她，差点打了她。进门后她大气都不敢出，默默的吃了饭，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筷就坐在沙发上瞪着大眼睛看电视。爸爸常常说她：出了门就跟疯子一样，回来就不吭了。

周末爸爸妈妈加班，她跟哥哥一起在家写作业，哥哥写了一会儿，就打开电视看电视。她作业还未写完，但禁不住电视的诱惑，跟哥哥一起看电视。突然传出有人开门锁的声音，哥哥立刻关了电视，赶紧坐回书桌前，她也赶紧跑到了自己的大板凳前坐着小板凳，在大板凳上装模作样的翻书。爸爸回来了，看了看两人，又摸了摸大头电视，说：你们偷看电视了？作业写完了？她和哥哥摇摇头，爸爸又问：电视是热的，别撒谎，谁开的电视？哥哥指了指她，告诉爸爸：她开的，不是我。她有些震惊，立刻向爸爸辩驳：不是我，是哥哥开的，我写着写着作业他突然打开了电视，然后我就跟他一起看。爸爸说：开就开了还撒谎，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会撒谎了，罚你一天不许吃饭，在电视前站着，作业也别写了，反正你也不想写！就这样她站在客厅电视前罚站，哥哥在书桌前看课外书。爸爸又继续出去加班了。她一天没吃饭掉着眼泪罚站，妈妈让她吃饭，她的感觉就是气饱了，不想吃。

妈妈总是因为小事对鹏又打又骂，妈妈最常做的事就是扇鹏的脸，一巴掌一巴掌挨着扇，扇到鹏耳鸣，扇到鹏流鼻血，鹏就跟被打傻了一样站在那动也不敢动，只有眼泪一直掉。有时候吵得声音太大，楼下住着的姨听到了会上楼来劝，姨说别打了，妈妈会挥着手说：你别管，没你事你走吧。

即便是在亲戚家吃饭，妈妈也是毫不留情面的当着大家面对鹏又打又踢。有一次鹏吃完饭起身的时候，裤子后面的扣子挂到了板凳，把板凳带倒了，妈妈立马上来就是一脚。姨在旁边一直劝，说孩子不是故意的，别天天打孩子把孩子都吓傻了。鹏捂着脸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妈妈却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坐下吃饭，还说了句：看见你就烦。

妈妈几乎天天晚上打麻将，尤其是爸爸上夜班不在家的时候。鹏晚上突然流鼻血，流特别多，卫生纸塞上鼻孔很快就湿透了，一换纸就会把鼻血滴到地上，鹏赶紧拿纸把地上血迹擦干净。然后索性就把头伸在厕所洗手池上边任它流，流了不知多久终于不流了，鹏就把洗手池用水冲了冲上床睡觉了，没留意溅到洗手池的墙面上的血迹。睡到半夜突然被妈妈从床上拽起来，拉到厕所，指着洗手池烦躁的说：这是你弄的吧？你也不知道擦擦？你弄这恶心不！说着还用手一次次的扇鹏的后脑勺。

妈妈最常说的就是：看见你就烦，站一边去别在我跟前。你去睡觉去吧，别在这待着。鹏就觉得自己跟捡来的一样，还是爷爷奶奶对她最好，但是爷爷奶奶为什么不来接自己回老家呢？长大后鹏才知道，爷爷怕鹏跟着他们只能种地，没有前途。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妈妈对鹏更是不耐烦。一次下课回来妈妈懒得做饭，就把老抽倒进饼丝儿里拌了拌让鹏吃，那是鹏吃过最恶心的味道，但也得忍着吃。

那天爸爸上夜班，她跟哥哥一起在卧室写作业，妈妈突然推开门进来，哥哥赶紧把课外书藏了起来。妈妈问哥哥为啥不好好写作业，看啥课外书，不写完不许吃饭。妈妈因为哥哥看课外书的事恼火，晚上也就没做饭，妈妈气冲冲的问鹏：你饿吗？要是不饿我就不做饭了。她看妈妈脸色不好，怯怯地说了句：不饿。哥哥写作业写到了晚上八九点，妈妈看哥哥写完作业了，火气也下去了，温柔的问哥哥饿不饿，饿的话冰箱里还有牛排可以吃。哥哥吃了牛排，喝了奶看了会儿电视。而她饿着上床睡觉了。

入夏的时候，哥哥晚上铺个凉席在地上睡，屋顶上的吊扇一转一转的很凉快，鹏只能窝在柜子夹缝里的床上，半夜常常被热醒。实在热的很了，鹏就下床趴凉席上睡，哥哥起床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了，就把她叫醒让她回床上去，哥哥以为她梦游。

爷爷奶奶来城里看鹏，晚上鹏跟奶奶一起睡觉，鹏说：奶奶你们能不能不走，一直在这住着。奶奶哄她说：好，快睡吧。可住了几天后，有一天早上鹏看见爷爷在收拾东西，鹏说：爷爷你干啥呀？爷爷说回河南，鹏说：奶奶说不走了，你咋说走啊？你们说话不算数啊？爷爷说：乖娃，爷爷以后再来看你。

哥哥每次上学前都会跟妈妈要零花钱，每当这时候她就会很羡慕，她却不敢要，只会看着哥哥拿着钱在路边买冰棍儿，她羡慕的眼神一路跟着哥哥。她也很想要零花钱，班里要求募捐，捐钱给同班患了白血病的一个同学，她趁这个机会跟妈妈要了五元钱，她花了两块在校门口小卖部买了她喜欢的小玩意儿，圣诞树、水精灵。剩了三块她捐给了同学。那是她第一次享受零花钱带给她的喜悦。

后来学校组织给贫困山区儿童捐款，她又借着这个理由跟妈妈要了五元钱，她捐了三块，然后她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两块钱放在她用作业纸叠的小钱包里，放到了口袋里。快放学的时候，她想拿兜里的两块钱买点好玩儿的小玩意儿，可是一摸兜，钱没有了。她到处找，没找到，她拍了拍前桌的同学，问他有没有见到自己的小钱包，里面有两元钱。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说我刚才捡了两块钱买雪糕和辣条了，我明天一定还给你。她有些不知所措，对同学说：好吧那我等着你。

几天后他把她叫到班级角落里，从书包里翻了半天掏出来两元钱，说：我不敢跟我爸妈要钱，这是我从我爸衣服兜里偷的。她特别害怕的说：那你爸妈会发现吗？会不会打你啊？他说：不会的，就两块钱他不会发现的。

上课预备铃快响了，第一节是数学课，她还在学校操场扫地，那是学校分的卫生区，今天轮到她组值日了。她慢慢地扫着，她不想上数学课，她害怕数学老师，数学老师会打人，会拿着小棍儿打手心。她墨迹着，这时候第二声上课铃声响起，她无奈的朝教室走去。

鹏上初中之后，妈妈早起就很少起来给她和哥哥做饭了，早上哥哥上学走之前总会敲他们的门，要零花钱买早饭。鹏不敢，早上刚起也不感觉饿，就直接上学去了。可是到了上午，饿劲儿上来了，肚子咕噜咕噜的叫，鹏只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