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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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又暗了下来。连绵不绝的雨。三月的天里,我已好久没有看到美丽的阳光。

山坡附近最近热闹了起来。所有的野菊花都探出头看热闹。周围渐渐多了些人类的声音。他们扛着锄头,提着篮子。他们为山上凸起来的像是一个小城堡的泥土堆除去杂草。他们也点香烧纸。听说那里面住着他们最想念的亲人。听说他们每年都会来。

我无心于这些热闹。英的眼神也越来越深邃和忧郁。

雨下了。越来越大。我缩着身子。靠向英。英说,这场雨后,我可能就要走了。

我抬头,我看见英的脸上有一丝丝白白的絮絮的耸毛冒了出来。上面沾着雨滴,晶莹剔透。英肯定也看不到我晶莹剔透的泪。

我说,英,你肯定能飞到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有一片碧绿的海,有成群的海鸥,有最美的夕阳。我一直都想去看海。你知道的,英,你可以帮到我。

英没有说话。也许她说了,只是雨声太大,我什么也没听清。我也听不进。我不知道英走了,我该怎么办。我闭上眼,紧紧地靠着她,我突然想睡着,睡着就不要醒来了。

雨停了。天空突然变得特别光亮。刺的我睁不开眼。恍恍惚惚中,我好像看到了一束阳光。我伸直了身子,是的,那就是阳光。

山坡上的一切都变得鲜亮起来了。野菊花们抖抖身上的雨水,尽情呼吸着这片新鲜的空气,尽情享受着这微暖的光煦。

可是我不敢抬头看英。此时的英肯定美极了。她肯定有着云一样的白,和云一样的柔软。

风,你别来。

来了一个姑娘。穿着碎花裙的长头发姑娘。她怀里还抱着很小一只。听说他的名字叫猫。后来才知道姑娘叫他卡卡。卡卡有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他有着棕色的毛,茸茸的毛。她跑向了我们。惊慌了我身旁的野菊花。

英弯下身子护住我。她的脸比其他的蒲公英都要柔软。她贴着我的脸。我仍然不敢看她。

姑娘在我面前蹲下来。她应该是看出我的不一样。我不知所措。我也很担心,担心她把我折断,玩够了就扔路边了。我听说过一些野菊花的遭遇。过不了几天,她们就死了,腐烂在土里。

也许我也会跟她们一样。

长发姑娘并没有折断我,她找了一根树枝,小心掀开我边上的土,小心把我挖出来。她也小心拨开了英。

我再也忍不住回头看了英。

她真美。她就是一朵云。她的脸上也有晶莹剔透的东西。突然阳光折射下来五颜六色的光,光圈围绕着英,是彩虹!

我惊呆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那么爱想象。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在我觉得一切都是最美的时候,在我看见了我所有觉得最美的东西的那天,我会离开。我幻想过的无数次,都是我目送着英随风离去的情景。

我被捧在姑娘怀里,我不小心碰到了猫的身体。他和英一样柔软。可是他不是英。他的圆溜溜的眼睛让我觉得害怕。

我看着英,离我越来越远。她的白,渐渐变成一小点,渐渐地,我看不到她。

风,你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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