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又换了季节，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妻正在房间里忙碌，不一会儿她翻箱倒柜地搜出一大摞衣物，嘴里恨恨道，“林志远，你怎么这也舍不得丢，那也舍不得丢呀？家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我不清理，你永远不去清理，一些破旧的东西像宝贝疙瘩一样存着，老也舍不得扔，像你妈一个德行！”
女人这最后一句话我不爱听，我说，“居家过日子不得精打细算么，能节省一点是一点，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像我妈怎么啦，老一辈人艰苦朴素的传统不能丢！”我理直气壮地说。
女儿在一旁捂着嘴笑，这样的场面虽说她早已见惯不怪，但也有乐见其成看一出好戏的意思。
“说你还不服气，倒嘚瑟起来了，你这是艰苦朴素么？你自己说说，这几件衣服这两年你穿过一回么？自己不穿，老塞在柜子里，还占了地方，看着让人心烦！”女人没好气地说。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就是觉着吧，衣服没有穿破，扔了怪可惜的，哪怕是送人也好，捐给灾区也行！”
“啊唷唷，你说这话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就你这几件破衣服谁人看得上呀？还捐给灾区呢，你都要等着人接济了！”
女人话是这么说，她大约也有些健忘了，上一次她就从家里挑了些旧衣服送给她闺蜜的傻弟弟，说什么那些衣服都很好，省得人家花钱去买。她莫不是早将这事儿忘了，唉，我也懒得去揭穿她了。
“你自己说说看，你这是不是坏习惯，每天的现饭剩菜总舍不得丟；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捎，你瞧家里的那几只杂物柜都是你的东西，老说有用也没见你怎么用过！”
“你懂得什么？”我说，女人呀总是头发长，见识短，这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说，“你是没那种体验，等到要急用时，那些东西才会发挥大作用呢！”
“嗤，鬼扯！你这人就是嘴硬！”女人不屑一顾地说，一边又踱到里间去了。
这当儿，我赶紧上前去察看她翻捡出的衣物。只一拨弄间，我果见那些衣服实在是旧得不成样子了，大多满是皱缬，用我们乡下人的话说“像是腌菜粑粑”。但是我还是理出一条裤子，看上去的品相还是不错的。我对一旁的女儿说，“这件扔了怪可惜的！”女儿微笑着冲她妈妈所在的房间努努嘴说，“你要留下便留下呗，别管妈妈了！”
这件小事引起了我的反思。我的父母从小教育我要励行节约，浪费可耻。我们那代人崇尚的是朴素的生活方式，一件衣物往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扔弃的。小时候，我们哪个孩子没穿过缀有补丁的衣服呢？然而在我看来，我们的生活比起我们的父辈还是好了许多。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至少我们是衣食无忧的。
现在的孩子动辄吃蛋糕、汉堡包、肯德基，喝各种高级的饮料和牛奶，吃各种精美的零食，这些东西在我们小时候都是可望不可即的。然而我们没有肥胖的烦恼，没有参加各种补习班的压力，小伙伴之间没有攀比，童年的生活是无忧无虑舒心而快乐的。
或许是从那个物质不太丰富的年代走过来的，我的潜意识里便养成了一种节约的意识。在单位上班，一些旧的零部件只要能够维修使用，就不会去买新的；哪怕是一些“废材”，我也会从上面拆下尚有利用价值的部件保存，我的口头禅是“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也因此在同事们眼中，我大抵是一个悭吝的人。
一种习惯大约是可以传承的，譬如好的家风、善良、忠诚、坚韧的品质等。或许我“悭吝”的习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的孩子们。儿子在学校从来不买零嘴，我和妻也从不担心他乱花钱。女儿和同事在外吃饭，有时会意外打包带回些菜肴，我笑说，“你们年轻人还兴打包呀，那些东西扔就扔了呗！”女儿幽幽地来一句：扔了怪可惜的，没办法，我这习惯也是随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