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欢迎来到中国文人“最好的时代”


1

如果我说我最喜欢的这个皇帝是宋仁宗赵祯,或许大多数人都会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但如果我说他就是《三侠五义》里边那个被人用剥了皮的狸猫换走的那个小太子,你一定一拍大腿,啊,就是他啊!

对,就是他!

那么问题来了,我喜欢他什么?难道是喜欢他命运坎坷、身世离奇?当然不。

可是除了这件事,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事迹被世人熟知了。他不像秦始皇,有本事结束长达几百年之久的分裂战乱;他不像汉高祖,有本事用自己的国号为这个民族命了名;他不像汉武帝,有本事开疆拓土;他不像明太祖,有本事从乞丐逆袭为王……

他只是平庸的宋王朝里的一个看似平庸的皇帝。然而我一直认为,他不是不伟大,只是他的伟大被那些牛哄哄的皇帝、以及他们那些牛哄哄的数据给埋没了。

2

我先来说一组名字:范仲淹、欧阳修、司马光、晏殊、梅尧臣、苏舜钦、蔡襄、周敦颐、程颢、程颐、沈括、包拯、韩琦、富弼、狄青……这些我们耳熟能详的著名政治家、文学家、思想家、科学家、军事家,全部都活跃在宋仁宗时期的历史舞台上。除此之外,像宋神宗时期大红大紫的王安石、苏轼等,其实也是在仁宗时期出道的。

这些人中,有的誓要革新政治,有的志在改变文风,有的潜心创立新的思想,有的不顾一切打虎拍蝇,他们都在这个舞台上表现得星光灿烂。那么是什么让他们有如此成就呢?答案是宋仁宗的宽容。

革新政治关系到一国之生死,改变文风涉及到文化之兴衰,汉武帝拼尽全力“罢黜百家”为的是要统一思想,历史上也有举不胜举的皇帝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对权威势力敢怒不敢言。而宋仁宗,他能推举范仲淹的庆历新政,能赞成欧阳修文化革新,能支持包拯推广法治,能接纳各种思想、各种学术的出现和繁荣,无疑,他是宽容的。


我们只知魏徵一生为李世民谏言无数,留下了明君直臣的佳话,却不知包拯在担任监察御史和谏官期间,给宋仁宗提意见提得吐沫横飞,而宋仁宗,一面用衣袖擦脸,一面还接受他的建议,并丝毫没有怪罪。

还有苏辙,就是苏轼的弟弟,在他二十来岁还是一个中二青年的时候曾写过一篇《御试制科策》。文章中,苏辙根据一些闾巷传言和宫廷八卦大肆抨击宋仁宗不思进取、荒淫误国,语言辛辣且犀利。文章呈上去,好多人都觉得苏辙完了,因为无论在哪个朝代,敢如此指责皇帝,都将会是死路一条。然而,宋仁宗看了苏辙的文章之后却说:“吾以直言求士,士以直言告我,今而黜之,天下其谓我何!”我要听实话,臣子讲了实话,如果我罢黜了他,那天下人该如何说我啊!就这样,宋仁宗录用了苏辙。

3

宋仁宗还有一个宝贵的品质,那就是自律,或者说,是自我克制。

在南宋《北窗炙輠录》中记录着这样一个故事。某一日早朝,大臣们见宋仁宗脸色不佳,便问何故,仁宗只是敷衍回答。朝臣们见仁宗不正面回答问题,脑洞就开大了一些,顺势想到了贪图美色、那啥过度之类的,并委婉劝诫仁宗要节欲,要爱惜身体。仁宗听了之后大笑,说哪有这样的事啊,是昨天夜间突然感到肚子饿,想喝羊肉汤,可是大半夜的,就没有命人去做,于是饿到天亮,这才看起来脸色晦暗。

大臣们纷纷惊讶,说皇上您想喝碗羊肉汤让人做来就是了,何必饿着自己呢?仁宗说:“我不过是偶尔想喝碗肉汤而已,可是命令一下去,外边的人就会把这当成天大的事,继而夜夜杀羊,天天贡奉,形成定例,这一年下来要多少只羊呢?况且,我朝尚无夜间供食的先例,我这一开端,后世子孙便要效法,我不愿创此恶例。”

除此之外,宋仁宗对自己的权力也十分克制。

从秦始皇的改分封制为郡县制,到宋太祖的“杯酒释兵权”,再到明清两代取消宰相、皇帝集皇权和政权为一身,历代的皇帝们最害怕的一件事便是大权旁落。而宋仁宗则恰恰相反。

仁宗以仁慈著称,所以耳根子难免软些,有时候皇亲国戚什么的求他办事,他拉不下脸拒绝,就只好答应。但他同时也明白,以权越制或者以权越法的做法好比在一座高楼的地基处往出搬石头,今天一块,明天一块,久而久之,大厦倾颓。所以,他一面答应权贵们的请求,一面又昭告他的大臣们:“内降指挥,百司执奏,毋辄行。敢因缘干请者,谏官、御察举之。”

“毋辄行”,体现出了一个皇帝难得的内省和自我克制。

4

没有成绩的皇帝,永远算不得好皇帝。很多人说仁宗无为,以我之见,正是他的无为才创造了一个和乐安宁的太平盛世。

于武功。宋仁宗不喜用兵,你也可以说他不善用兵,的确,在军事上仁宗跟秦始皇、汉武帝、隋炀帝、元世祖这样的好战君主比起来,软弱了一些。所以在他执政时期,没有夺下多少州郡、占领多少土地这样的赫赫战功,也没有像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这样的至伟建筑问世,甚至,他为了维持与辽国和西夏的平稳关系,还拿出不少钱来打点。但是,仁宗期间宋王朝没有丢失一寸土地、没有降低半格国际地位,这是不争的事实。仁宗去世的时候,讣告传到辽国,辽道宗闻讯嚎啕痛哭着说:“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什么意思?很简单,两国之间已经四十二年没有发生战争了。也就是说,百姓过了四十二年的安稳日子了。

于文治。宋仁宗执政的北宋时期,经济繁荣、文化兴盛、科技发达、政治廉洁,是春秋之后言论最开放的时期之一。林语堂说,这是中国文人“最好的时代”。

5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当然也就不存在完美的皇帝,那些所谓的好皇帝,哪个没有点黑历史?汉武帝那么好,不也对司马迁动了刀子嘛。宋仁宗并非没有缺点和弱点,而这些缺点和弱点,却不影响他成为一个好皇帝。

在历史上那么多好皇帝中,我最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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