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四月廿三,是夜大雨,寥落潺潺。
次日天明,听闻家龟已然辞世,不觉潸然。
呜呼,二十多岁的巴西龟绿兄,就这样离开我们匆匆远去了。
故事要从六七岁时讲起,妈妈的朋友带来一只小小的巴西龟,从此,我们的家庭成员里就多了一只小龟。由于巴西龟的背甲呈现出深绿色,我给他起名作“小绿”。
早些时间里,家里养了一大缸热带鱼,每次去花鸟鱼虫市场都会买来红线虫和小绿吃的泥鳅与小湖鱼,后来,家里的热带鱼换成了更好养的金鱼后,也就渐渐不再去专门买小鱼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小绿从不挑食,我们吃什么,他也和我们一起吃什么。无论是米饭馒头之类的主食,还是草莓橙子之类的水果,照单全收。偶尔,我们抓到大米袋里的白色米虫、或是飞到窗边的黑色甲壳虫,也成为他的一顿高蛋白美餐。平日家中做肉菜不算很多,经常一礼拜才有一两次机会切下冷冻猪肉条来喂他,他总是几口就狼吞虎咽地吃个精光。在我小学到初中的这段岁月里,给小绿喂食实在是一件令人无比开心的事情。每至盛夏,院子里响起聒噪的蝉鸣的时候,就该捕捉蚂蚱和“扁担”了。蚂蚱其实就是蝗虫,“扁担”就是一种长条的昆虫,通体绿色或灰色,形如农村里的长条扁担,农人将扁担扛在肩膀上,前后都能放置货物。我和弟弟用空矿泉水瓶作容器,跑到茂盛的草地里,用脚扫过去,就能看到跳飞起来的蚂蚱,需要眼疾手快的扑住他们,否则,他们就可能跳飞到其他草叶上,或者落入深深的草丛里,遁去身形。每到饭熟时分,我们就能捉满两瓶子蚂蚱与“扁担”回到家中,足够他饱餐三四天。
最早的时候,阿姨带来的方形小玻璃缸是小绿的家,后来,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小缸被替换成一个大塑料盆,安置一块草地里捡来的大石头作晒台。太阳好时,我们会把他放在阳台上,他会安心的伸出四条腿,探出头来,晒会儿太阳,挪动四条腿爬来爬去,偶尔仰起头瞪大眼睛注视着你,随后躲到花盆下面,或者墩布里面乘凉。说起来,因为他乘凉时跑的太远(从卧室的阳台跑到客厅的沙发底,电视柜底),我们经常要费好大的功夫才能重新把“离家出走”的他找到,重新送回盆里。
自我15年到山东读大学,离家远游,加之心境更替,便不再专门捕捉蚂蚱喂养小绿了。偶然间想去草地上碰碰运气,却发觉记忆中院子里的草坪不复原来茂盛,一脚扫过去也没有蚂蚱飞跳起来。不知是错过了时节,还是他们也不在这里安家了。在这8年里,喂养他就更多的成了我父母的责任。
记忆里,这几年间,妈妈也多次提过,环境比较束缚,想把他放到大清河里,让他在大自然里自由的生活,我觉得喂养十数年,他或许早已丧失了在自然环境中捕食的能力,或难适应,当然,我舍不得的私心或许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近一年,听妈妈说起,小绿爬行时不再如旧时敏捷,馒头水果也已不再愿意吃了,即使是肉,也吃的不多了。我暗想,他大概是苍老了吧。百度得知,巴西龟的寿命一般在15年,在15年以下的占比例接近68%;寿命在15-21年之间的占比例为21.4%,算上在来到我家前的一两年,小绿应该已然超过21岁了,算成人类大概也有九十多岁了,也算是寿终正寝,安稳离开了。
父母把他安葬在院子里的树下,而我远隔山海,未能相见。
今日四时,雨声淅沥,我忽然从睡梦中醒来,暗想多年未曾如此,不知何故。此刻忽然明白,或许是20年的缘分穿越山海,叫醒我,说他就要离开了,来同我告别。
我想起朱自清在《匆匆》里写道“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请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我们20年的岁月,怎么就这般一去不复返呢?
呜呼哀哉。
呜呼哀哉!
绿兄,谢谢你陪伴了我们20年。
愿你前路顺遂,在新的世界里自由生活。
我们永远怀念你。
爱你的,
周兄
癸卯四月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