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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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我是一名售楼员，李维是我的客户。

2015年12月，我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认识了李维。事实上，是朋友介绍我们认识的。

“嗨，美女。”二十出头，长得帅气，身材魁梧，全身穿着名牌的李维拉了一把椅子坐到我旁边，满脸堆笑地和我打起了招呼。

“你好。”我客气地说。

“你卖房子的？”

我笑着点点头。

“海口现在的房价怎么样？”李维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靠着椅背缓缓地说，“我想在海边买套房。”

我正要开口，李维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紧蹙眉头不耐烦地瞥一眼手机屏幕，面露不悦地说，“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李维边说边起身，径直朝着酒店门口走去。

参加完婚礼，我在路边等车，看到李维开着一辆红色法拉利敞篷跑车，载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女人从我身边路过，两人有说有笑的，甚是亲密。

思想单纯的我，以为那个胖女人是李维的妈妈，后来才知道那是包养他的富婆。

再次见到李维，是两个月后，夜总会。

那天我装成我表哥的女朋友陪他去应酬，被表哥的合作伙伴灌了几杯酒，头有点眩晕。怕自己坚持不住，我找个借口跑到包房外面透会儿气，结果在昏暗的走廊上撞见了李维和一妖魅的女生激烈地拥吻撕扯。

没错，就是李维。我们相距不到两米，尽管光线暗淡，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第一次来风月场所，看到这么大尺度的画面，我瞬间被吓傻了，红着脸急忙把头扭向一边，慌不择路地闯入了隔壁的包厢。

然而狗血的是，我竟然被包厢里面的两个老男人当成陪酒小姐。他们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到中间去。我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正要逃跑，李维推门进来，一把把我拽了出去。

“你怎么在这里？”李维戏谑地问，“转行了？”

摇曳的灯光打在彩色玻璃上，晃得我眼睛生疼。我甩开李维的手，没好气地给他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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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秋天，李维跟我买了一套房，花了一百多万。那天，他请我吃了顿饭。

“拿到房产证后多久才可以过户？”李维给我倒了杯红酒，低声问，“过户流程麻烦吗？”

我放下筷子，抬眸看着他，他好像瘦了，五官变得更加立体，轮廓深邃。但栗色的头发遮住了眉毛，显得他有些颓废。他穿着黑白格子衬衫，脖子上的吻痕若隐若现。

“法律没有对房屋过户时间做任何限制，只要是真实合法的房屋过户都可以。”我迟疑了片刻，好奇地问，“怎么了？”

李维抿嘴笑笑，拿起手边的红酒一饮而尽。突然他话锋一转，问道：“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一时语塞，老实说，我对李维一无所知。我们只见过几次面，除了买房卖房，我们之间毫无关联。

“不了解……”我笑着说，“不过你看起来倒像个富二代。”

“富二代？”李维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像是自嘲。他顿了顿，喃喃地说，“你信么？我其实是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我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盯着李维，震惊不已。

“上次在夜总会和我接吻的那个女孩，你还有印象吗？她叫梨娜，是我前女友。”李维慢条斯理地说，“我们16岁在一起，20岁分开。”

李维的眼眶突然泛红，他点了根烟，平静地跟我说起了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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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从小没有母亲，父亲是个赌徒，他高中没读完就辍学外出打工了。梨娜是他的初恋，她曾经为了他，放弃考大学、和家人闹翻，甚至为了他，打了两次胎……

找工作的时候，大家都说学历是其次，主要是看自己对工作的能力和态度，但是实际呢？不只是大企业，不少小公司招人第一条就是学历的要求。

没有读过大学的李维和梨娜，总是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学历是一道门槛，横亘在他们面前。

因为长得漂亮、身材好，20岁那年，梨娜被“朋友”半蒙半骗的带进夜总会做小姐，陪酒不出台，一天能赚好几百块。

刚开始，李维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梨娜对李维说，“你别出去摆摊了，好好待在家里洗衣做饭，我赚钱养你。”说完她把一叠钱塞在他手里。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李维疑惑地问，语气里充满不安。梨娜原来在便利店上班，一个月才1500。

“我换工作了。”梨娜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

“换什么工作？”“在哪里？”“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在李维的再三逼问下，梨娜终于说了实话。

那晚，李维一气之下把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烂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梨娜居然会背着他去那种地方上班。

“我只陪酒啊，你发这么大的火干嘛？”梨娜流着泪，委屈地说，“被摸被揩油怎么了？不付出点什么，谁会给你钱？”

“啪”的一声，一个异常响亮的巴掌，扇打在梨娜白皙细嫩的脸上。梨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蒙了，浑身颤抖。

“你竟然打我？”梨娜恼羞成怒，狠狠地踢了李维两脚，接着侧身打开衣柜，把李维的衣服、箱子统统扔出门外，声嘶力竭地说：“房间是我租的，你给我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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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拉着行李箱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这个城市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盏灯为他而留。他走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最后，他去了酒吧，喝的醉醺醺的，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痛哭。

李维是在那个时候遇见琳姐的。她开着黑色的保时捷在他旁边停了下来，伸出头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李维不记得自己说什么了。他只记得，他是自愿跟琳姐走的。

琳姐把李维带到一个高档小区的三居室，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李维很快就睡着了。

李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体态臃肿的女人正对着镜子化妆。

“你醒了？”琳姐转过头来对他笑，她穿着米白色的套裙搭天蓝色的高跟鞋，五官大气，脸庞光泽饱满，亚麻棕色的卷发披在肩上，显得她肌肤分外白皙。虽然皮肤保养得很不错，但颈纹和发福的身材还是出卖了她的年纪。她应该有三十几岁了吧。李维心想。

“这是哪里？”愣怔了一会，李维问道。

“我家啊，”琳姐说，“你喜欢吗？”

李维微烫着脸，捏捏被角答：“嗯。”

“那你以后就住这儿吧。”

因为无处可去，李维竟然真住了下来。琳姐是上海人，离异，自己开多家公司，是名副其实的富婆。这套豪华的三居室，只是她很多家中的一套。

有了住处，李维终于又有了安稳的感觉，他开始想念梨娜。只要梨娜不去夜总会，他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好和她过日子。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他想，他不能没有梨娜。

几天过去了，李维还是联系不上梨娜，这次她是真的要和他分手了。李维再也忍不住，打电话给梨娜的闺蜜乔乔，问她说，“梨娜最近好吗？”

乔乔不屑地说，“她很好啊，天天陪男人去开房，赚的可多了。”

李维听后勃然大怒，抖着手把手机摔了。

琳姐生意忙，每天早出晚归。她雇了个阿姨，每天准时给李维做饭，平时如果有其他需要，可以随时打她手机。

琳姐回来时，都会陪李维聊天，聊家庭，聊情感，聊工作，聊理想。有一次，他们聊着聊着，却聊到床上去了。

就这样，李维稀里糊涂地做了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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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姐对我很好，这两年，她给了我很多，包括我那缺失的母爱。”李维喝了很多酒，清俊干净的脸上一片红晕。

我心头一凛，夺过他的酒杯，低声说：“别喝了，多吃菜。”

“可我想离开她了，她有很多男人，我只是其中一个玩物。我每天住豪宅开豪车，银行卡里有花不完的钱……看似很风光，其实难言的耻辱，只有包裹在光鲜皮囊里那所剩无几的尊严才知道。”

李维的声音几近干涸，但随后又笑了起来，他用欣喜的语气说：“琳姐快要结婚了，她怀了另一个小白脸的孩子，我总算是自由了。”

我怔了怔。静默片刻，我对李维说：“那……恭喜你啊。”

酒喝完了，菜也凉了，李维起身去结账。我拎着包站在门口等他。月色温凉，秋意湛湛，李维披着长款风衣，风度翩翩地走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角度原因，此刻的李维竟比平时还要帅气逼人。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我轻声问。

李维静了一瞬，抬起俊朗乌黑的眉眼：“梨娜最近交了个男朋友，好像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个男人我见过，感觉挺不靠谱的。我想了想，决定把房子给梨娜，如果哪天那个男人嫌弃她，不要她了，起码她还有个住的地方，不至于太落魄。”

我望着他，惊讶地问：“那你呢？”

“我会离开这里，换一座城市生活。做点小生意或找份简单的工作，踏踏实实地过完余生。”

“你竟然放不下梨娜，为什么不去求复合呢？”

李维张了张嘴，眼里噙满泪水：“我们……回不去了。”

对面的商业街华灯璀璨，人潮拥挤。我和李维在路口挥手道别，夜风轻拂，他落寞地转身，路灯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我看着他穿过马路，走进商业街，最终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