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稳心山人
图/稳心山人
春暖花开的时候，不少人在朋友圈里晒了一波樱花。我蓦然想起，今年此时，被我们戏称为“日本殖民地”的荷兰阿姆斯特芬大湖附近的樱花园，又是一年樱花盛放了。去年的落樱，还仿佛是昨日的记忆——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蓝天下漂浮着几朵棉花似的白云，一个人坐在樱花树下，膝盖上放着中岛敦的《山月记》，静静地看着树上的晚樱，以秒速五厘米的速度，缓缓地飘落在我的手心、头发、肩头上，飘落在我的心上。
今年由于寒潮的缘故，阿姆斯特芬的早樱开得比以往时候更晚了一些。往年四月上旬已然凋残的樱花，今年的四月中旬才悄然盛开。
前天在去往鹿特丹的火车上，不知为何，我打开了kindle里胡子的《岛上来信》，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全书分为两个部分，上部名为《故乡》，下部名为《在岛上》。胡子在里面絮絮叨叨地讲了不少他的生活琐事，包括他在故乡的生活，遇到的人和事，在库克群岛的经历。
昨夜的一场雨，让前往樱花园的路变得泥泞起来，我推着自行车，在泥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追随着记忆的线索，靠近着那一片粉色的所在。天气尽管有些阴沉，来的人却是只多不少。不少人举起了手中的相机或者手机，为同行的家人或者朋友拍摄各种美丽的照片；不少人在树下铺开了防潮垫或者野餐布，品尝着自己带来的三明治或者便当；也有人唱着生日歌为伙伴庆祝生日，也有不少大人和小孩，在树下，用脚内侧传起了足球。一阵风吹过，枝头的樱花簌簌摇动，不少细碎的花瓣，就这样落了下来。有些人还伸出手，抓住枝头，使劲地摇了几摇，让花瓣落得更快更多一些。只是这样下来，不少低矮的枝桠，变得光秃秃的。
抬头看着今年的樱花，也许是早樱的缘故，大片大片的粉白色在枝头聚集起来，在视野之中铺陈出一片片粉白色的花海，随风轻轻拂动，仿佛索波特木栈桥外的点点轻波。在柯南剧场版动画《迷宫的十字路口》里，服部平次看到樱花的时候，嘴角总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怀念的温暖笑意。也许是因为受柯南的影响，樱花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条追寻着回忆的线索。回忆起来的事情，却不如平次的回忆如此完整，真是让我气恼不已。
在简书上看文章的时候，我总是羡慕很多人可以下笔千言。因为轮到我下笔的时候，笔尖流淌出来，只是很多不成形的片段，一如我那些躺在手提里不成形的理论综述。
“今天有没有人去看樱花了？”微信群里突然有人问道。
抬头看了看天空，一大朵乌云自西而来，似乎预示着雨水的即将到来。
“天气有点阴沉，好像要下雨的说，不过今天人还是很多。”
“你是不是在樱花园那里？”
“是啊。”
“我现在在往那边走。”
“走过来？”
“我就住在附近，走过来挺快的。”
“我骑车过来的。”
细细碎碎的樱花落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不一会儿，也变得脏兮兮的。想起自己一个人去苏州虎丘的那个雨天，也是湿漉漉的，黄色的泥水在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肆意流淌。抬眼望去，郁郁葱葱的细碎绿色里，几丛飞檐挑了出来。和行走在朝圣之路上的时候不同，赏樱的时候，撩动的思绪总是细细碎碎的，仿佛有人在睡着的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想睁开眼睛，看到的，却只是房间的一角、书页的一行、窗外的一叶，一如胡子的《岛上来信》。
从前在国内的时候，国内对我来说是远方一般的存在；现在来到了荷兰，故乡反而变成了远方一样的存在。看胡子写的蒸菜，心里总是会想起父母在家里蒸的一条条海鱼，之前并不怎么珍惜，来到了荷兰以后想吃，却看着海鱼的价格望而却步，只能吃着烟熏鸡胸肉混着肉酱意面。偶尔嘴馋的时候，我便去肉店买上一只猪手，放在锅里卤上几个小时，任肉香慢慢地飘出来，一口气吃完所有软烂的猪手，心里的乡愁，也就淡上了这么几分。
“哎，你怎么带了本书来。”
见到群里小伙伴的时候，看到她手里厚厚的一本书，我有些惊讶。
“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的话，就坐在樱花树下看看书吧。”
“其实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抓了抓头发，原本我来这里，也是打算一个人坐在樱花树下面，静静地看上一个小时的《岛上来信》，然后再一个人骑车去几公里之外的slowth brunch吃个下午茶，在那里看看书，就这样消磨周日的时光。
“现在呢？”
“就这样一起散步聊聊天也很好啊。”
“嗯。”
樱花园之外是阿姆斯特芬的大湖，我和小伙伴走到那里，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湖面的波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如果今天没有遇到小伙伴的话，我应该也会像胡子一样，在大湖边的长椅上，在自己的心里，絮絮叨叨地写上很多封岛上来信，而这些信，应该是不会寄出去了。想写信的人，对我来说都有些过于遥远，况且我在这边的生活并不如意，写不完的作业，找不到的实习，憋不出的论文，生活中充满了孤独和寂寥。即使真的可以寄出去，对方看到的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许，写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吧，也许读着读着，写着写着，有些东西就从土里冒出来了。
晚饭之后，天空尚且明亮，走出居酒屋不久，我们居然发现了一条没有什么人走过的樱花小径。推着自行车漫步在里面，脚下踩着铺着的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其实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樱花小径上，离别是常态，相聚才是难得的事情。那些逝去的往事，就让它们存在在樱花的回忆里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