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为深爱的人点亮一盏回家的灯

文/叶冷清秋

看了眼时间,刚好晚上十一点,先生因为应酬还没回来。

早晨的时候,他在家里拿了两瓶过年时喝剩的红酒,告诉我说打算下班后请些朋友吃饭。他经常出去跟那些志同道合的人交流、学习。不用我提醒,也会准时准点的回家。

女儿精力充沛,习惯晚睡。即使到十一点后,若是不哄她睡觉,她也能玩到很晚。我把她揽在怀里,嘴里哼着曲儿。她那扑闪扑闪地小眼神看着我,只要我一看她,就发出咯咯地笑声。我刻意不去跟她对视,目视着空荡且寂寞的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女儿熟睡,我却没有半点睡意。摸到床边的手机,打开一看,已经是十一点半。煞有介事的翻了两页小说,却实在没心情看进去,耳朵倒是一直在全神贯注的听着屋外的动静。小黄灯依旧发出微弱昏暗地光,看着这盏灯,突然让我想到了二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我爸经常出去给别人做活,要到很晚才能回来。因为他从干活的地方到家里还得走几里路程。每次他回来时,我和弟弟都已睡着,总是隐隐约约听见他跟母亲絮叨着什么。

我们村里人烟并不稀少。只是年轻的人在外面奋斗买了房子。就不打算回这乡山圪崂生活了。村庄里大多住的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跟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爸在大门外面按了个灯泡,算是路灯吧。也许是给那些赶路人照亮门前的路,也许是因为鱼龙混杂的人太多,怕我们晚上害怕。

一天早上出门前,爸爸叮嘱道:房主今天贺房子,可能要喝酒,很晚才回来。你们早早睡觉,别等我。我和弟弟两个很听话地点点头。但妈妈却凶巴巴带着命令地口气说道:胃不好就少喝点酒,别傻啦吧唧人家让你喝你就喝。爸爸连忙笑着应承。

到了晚上,母亲坐在椅子上纳鞋垫。一针一线穿来绕去。时不时地用针屁股捋捋头发。屋子里安静的仿佛已被全世界遗忘。屋外面只能听到阿黄丝啷丝啷走来走去,带动着铁链的声音。

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我双眼无神的看了看墙上的那口钟,已经指向了11点。就在这时,我听到远处传来狗吠的声音。门外的阿黄也开始骚动,不耐烦地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接着就开始汪汪叫了起来。

门前的大路边有行驶三轮车的声音经过,声音越来越响。距离也越来越近,声音突然停下来。大门被一声声紧促的声音敲响着,大门跟前站着个黑影。狗的叫声更加凶猛,一声接着一声。

我欣喜若狂地跳下炕,心想定是爸爸回来了,打算跑去开门。通过玻璃窗瞄了一眼,昏暗微弱的灯光下照出一个粗壮高大的人影。我吓得赶紧蹦到炕上,因为那不是爸爸。

母亲也停了手里的活,通过玻璃窗静观其变。我跟弟弟吓得抱做一团。母亲做了个“嘘”的手势。我跟弟弟萎缩在墙角不敢说话。门外的人见没人出来开门,就边敲门边大声吆喝着。

母亲犹豫再三,我从她的眼里看出了惶恐,不安。但她还是装作很平静地拿起了手电,从门里出去。阿黄似乎叫的更加凶了。我们竖起耳朵试图听门外的声音,但是阿黄叫的太厉害。什么都听不到。我心里想:母亲要是再不回来,那我就放开阿黄咬死他。

终于听到三轮车再次响起,大门外的人影消失。阿黄也安静了下来,母亲的脚步声渐渐想起。随后听到她进屋锁门的声音。

我能看出母亲眼里的惶恐并没有消除。我急迫地追问她:那个人是干什么的?母亲很平淡地说:问路的,我告诉他具体方向,就离开了。她轻描淡写地回复道。我跟弟弟这才放下心来,钻在被窝里,悄悄睡去。

母亲帮我们盖好被子,熄灭了灯,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听到狗叫声是凌晨一点。炕上只有睡熟的弟弟跟我,爸爸并没回来。我四处寻找着母亲的影子。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地上,透过玻璃窗向外看去,始终没有父亲的影子。阿黄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更加恐怖。我把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不敢出声。

母亲站了很久,一个人嘴里念叨着什么。阿黄终于消停了,四周也渐渐恢复了刚刚的平静。母亲就静静坐在炕边,什么话也不说,看到弟弟蹬开了被子,又帮他盖好。

爸爸还没有回来,我突然乱七八糟的想法涌上心头,又担心被母亲发现,假装睡的很熟。母亲可能是坐立不安。便起身拿着手电,从屋里走了出去,她举起手电在大门外照了又照,徘徊了很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有阿黄冲着她摇着尾巴。

母亲再次回到屋里,捻手捻脚地摸到我身边,盖好被子躺下,然后又坐了起来。我从来没见过她像今晚这般焦躁不安,母亲的一举一动让我心里更加惶恐,那些阴暗恐怖的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我忍不住开始呻吟,咬着指头怕被母亲听到。泪水早已浸湿了大片枕头。

我是带着泪睡着的,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天已经大亮,弟弟还没有醒。母亲早已不见踪影,我正寻思着她是去了哪里。看到大门外母亲扶着踉踉跄跄的父亲正往屋里走。

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我赶紧把他搀扶到炕上脱掉鞋子。父亲的手冰冷至极,衣服上还沾着许多杂草,母亲一边流泪,一边埋怨着:昨儿个,以为你出啥事儿了,一宿都没睡,你这是要把我急死才甘心吗?

父亲看到母亲摸着眼泪,酒突然就醒了大半。赶紧给母亲解释道:我昨晚喝的有点多,回来时快一点了。看到你们熄灯睡觉了,怕打扰到孩子们,就没敢敲大门。凑合在茅草屋(用茅草搭建的房子,里面都是些干草,冬天用来喂牲口)里过夜。

从此以后无论父亲回来多晚,母亲都会为他亮着灯,而父亲再也没那么晚回过家,因为他知道,家里始终有一盏等他归来的灯火。

这时,门外想起了敲门声。我欣喜若狂地跳下床,诺诺地问了一句 :谁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耳朵。我打开门,他一身疲惫地站在我面前,他手里拿着些书以及跟工作有关的器械。

我并没有做出任何责备的表情,他连忙说:请朋友吃饭后,又跟他们学习器械的用法,没想到时间就这么晚了。先生赔笑着略带抱歉地解释道。

我假装很随意地拖着疲惫的身体打着哈欠说道:嗯,知道了,你去把灯关了吧,困死了……

留一盏回家的灯,使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够彼此牵挂,我想这就是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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