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离的冬天

前言:

立秋了,凉风至,白露生,寒蝉鸣。所有的寒蝉都是要鸣叫的,唱歌就是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一切,而秋天将是他们的绝唱。

“我知道,你们人类要听的故事都有一个主人公,主人公也一定会有一个名字,不然他怎么和其它千千万万的角色相区别。可是我没有名字,我不过是一只春生秋死的虫子。”

“好吧,我还是给自己起一个名字吧,便于和我千千万万的同胞相分别。”

“我就叫鸣离好了,鸣叫的鸣,离开的离。”


一、雪的颜色

鸣离:“听说秋天以后是冬天,冬天以后就又是春天了。”

蝉甲:“谁知道呢,可能是吧,一辈辈的蝉都是这样传说的,知了知了。”

鸣离:“那你知道冬天是什么模样吗?”

蝉甲:“不知道呀,怎么可能知道呢,知了知了。”

蝉乙:“听说是要下雪的,知了知了。”

鸣离:“下雪,下雪是什么呀?”

蝉乙:“就像雨点一样,雪花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听说是白色的。听说那雪花会覆盖原野、树林、人类的屋子和街道,还有裸露在地表的一切,把他们都变成银白色,知了知了。”

鸣离:“银白色的世界,想想就很美呢。”

蝉甲:“哼,你们又没见过,怎么这么肯定?知了知了。”

蝉丙:“是呀,要我说雪花不可能是白色的,从小到大咱们见过最多最大的白色的东西不过是白云了,可是它总也没有天空大,所以要我说雪一定是蓝色的。知了知了。”

蝉丁:“不对不对,现在天空时不时的就会变成灰色,要我说雪花可能还是灰色的哩。知了知了。”

蝉甲:“绿色的,雪花一定是绿色的。我们从小到大满眼的都是草坪和树叶,从没见过比绿色更多的颜色,我想这个世界都是绿色的,雪也一定是绿色的。知了知了。”

蝉乙:“就是白色的,传说里是白色的。知了知了。”

蝉丙:“不对不对,是蓝色的。知了知了。”

蝉丁:“是灰色的。知了知了。”

蝉甲:“是绿色的。知了知了。”

蝉丙:“是蓝色的。知了知了。”

蝉乙:“是白色的。知了知了。”

蝉甲:“是绿色的。知了知了。”

蝉丁:“是灰色的。知了知了。”

······

他们争吵得喋喋不休,但是雪花究竟是什么颜色的呢?它会不会让整个世界都变成银白色的呢?

“他们都在说知了知了,可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鸣离喃喃自语说。他升起了离开的念头,他想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二、告别叶子

鸣离:“每一个知了都知道自己过不去秋天,所以他们就拼命地唱呀唱呀,他们太爱唱歌了,他们仿佛就是为唱歌而生的。”

叶子:“每一片叶子也都知道自己过不了秋天,所以我们精心打扮,把自己变成红色、黄色、金色······,变得像春花一样缤纷炫丽,结满树梢。我们要穿着盛装去飘落。”

鸣离:“寒蝉唱晚,越是寒蝉唱得越晚,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太阳升起,他们要唱歌,凉风吹过,他们要唱歌,他们白天黑夜,不管是吃饭还是做爱通通都要唱歌。歌声就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理想事业、他们的整个生命。”

叶子:“落叶归根,我们把天空中的阳光采下,变成养分输送给树木,我们是他的头发、他的臂膀,更使他的伴侣。可是天气转凉,他再也负担不起我们,终会有一天,我们会告别枝头,在寒风里诀别。”

鸣离:“我们同样都是无法见到冬天的渺小的生灵。”

凉风吹过,沙沙,沙沙。

叶子:“我喜欢听你唱歌。”

鸣离:“我也喜欢唱歌。可唱歌不应该就是生命的全部,我想看看冬天,想看一场银白色的雪,也许只有那样才能解答我心头的万千疑惑。”

叶子弱弱地问:“你要离开这里吗?”

鸣离沉思片刻,回答道:“也许吧。留在这里我得不到答案。”

叶子:“·······”

鸣离:“·······”

叶子:“那,你走之前,再为我唱首歌吧。”

鸣离:“好,你要听什么?”

叶子:“我要听一首你一辈子只唱一次的,专门唱给我听的歌。”

鸣离:“#¥&*+@#¥:@#¥%&*·······”

那是一首谁也不能懂得的歌,但是他懂,她也懂。那时候鸣离还不叫鸣离,只是一只没有名字的蝉。

叶子:“你很特别,在我眼里你和其他千千万万的蝉都不一样。”

鸣离:“你也是,很特别,和千千万万的叶子都不一样。”

叶子:“你打算去到哪里呢?”

鸣离:“不知道,一切随缘吧。”

叶子:“我也想跟你去,可惜我只是一片攀附在树木枝头的叶子。”

鸣离:“终会有一别的。但是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即使不是在这里。”

叶子:“不在这里,又在哪里?”

鸣离:“也许在冬天,在银白色的世界里,或者更远的距离,更久的时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

叶子:“恩,那我也和你一起相信。希望重逢的时候我不再是一片叶子,可以和你一起去漂泊、去流浪、去看这世界。”

鸣离:“恩,希望那时候我也不再是一只只会唱歌的虫子,我们可以一起在雪地里奔跑,经历无数个春夏秋冬、风霜雨雪,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

第二天清晨,在晨曦的阳光照亮大地之前,鸣离出发了,告别了他的家园,他的朋友,和他的叶子。

而她,身上结满了露珠。

凉风至,白露生,寒蝉鸣。又有谁能说清楚这白露究竟是露水,还是叶子的眼泪呢?


三、蚂蚁的冬天

“昆虫里很少有能挨过冬天的,但是蚂蚁可以,我就去问问蚂蚁吧。”鸣离这样想着,来到了蚂蚁的洞口。

“你们好。”鸣离友好地打着招呼。

“······”

没有一只蚂蚁注意到他。

“你们好,我想问你们一件事情。”鸣离继续说道。

“······”

还是没有一只蚂蚁搭理他。

鸣离仍不气馁,开始一只蚂蚁一只蚂蚁的逐个盘问:

“你好,请问你知道冬天吗?”

“你好,请问你见过冬天吗?”

“你好,请问冬天的雪是什么颜色的?”

······

他不厌其烦地一只蚂蚁一只蚂蚁的挨个询问,然而仍然没有一只蚂蚁理会他。

他发现有几只蚂蚁偷偷地看他,他们触角和触角相互碰撞着,时不时的扭过头去,仿佛在交流什么。

“真奇怪,蚂蚁们都是哑巴吗?”鸣离心里想。

他看见有一只蚂蚁急匆匆的跑回洞穴,不一会儿洞穴里爬出了一只稍大一些的蚂蚁,不过相对于鸣离的身材来说还是极小的,所以鸣离只能俯下身子去看他。

“请问知了先生,你光临我国有何贵干?”那只小蚂蚁一板一眼地说到。

“我不得不提醒您,无论您有何贵干,都不能打扰到我们工蚁神圣的工作。”不等鸣离回答,他又一板一眼地抢先说道。说完他回头看了看他身后整齐列队的两排兵蚁,那意思是:你要胆敢捣乱,我们可就要不客气了。

鸣离打量着这群小小的兵蚁,他们长得都一个模样,呆呆板板的,面无表情,好像是同款的雕塑一般。而且他们那么小,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不过他们脑袋上都长着大大的鄂,这似乎还挺厉害的。

鸣离缓过神儿来,赶忙解释说:“不好意思,我实在无意打扰您和他们的工作,我只是想询问一些问题。”

“他们不会理你的,因为他们只能靠触角来交流,他们既听不懂你说了什么,更无法回答你。”那蚂蚁还是一板一眼地说道。

“我是我们大阿三帝国最优秀的翻译家,能翻译数十种昆虫的语言,要是没有我在恐怕就是我们的士兵直接招呼你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显得颇为骄傲,到显得有几分声色了。

鸣离不知道那群小不点儿兵蚁究竟有什么厉害的,他老要拿他们来吓唬自己。但是他实在无意冒犯和挑衅,他不是来打架的,他是来寻找问题的答案的。

“请问你知道冬天吗?”鸣离语气尽量表现的很谦卑的问道。

“冬天哦,你说就是冬天,当然知道。”蚂蚁翻译又是一板一眼的说,“你以为我们在这里忙碌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冬天呀。”他补充到。

“为了冬天?”鸣离不解的问。

“我们可没有你们的好福气,成天只会在枝头上没完没了的唱呀唱呀,我们要辛辛苦苦地深挖洞穴,储备粮食,以便挨过寒冷而漫长的冬天。”蚂蚁翻译的语气里颇带了几分嘲弄的意思。

“只要深挖洞,储备粮食就能挨过冬天了吗?”鸣离如获至宝似的欢快地问。

“是呀,关键是要勤劳、勤劳、再勤劳,你要囤积足够你过冬的粮食。”蚂蚁翻译得意地说。

“那你快和我说说冬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鸣离迫不及待的问。

“冬天嘛,”蚂蚁翻译若有所思的恍了恍神,“冬天可不是什么好日子,只能躲在又黑又冷的洞穴里,一点儿光亮都看不到,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

“那你见过雪吗?雪是什么颜色的?”鸣离迫不及待的接着问。

“雪,没见过,怎么可能去见那玩意儿,我们整个冬天都躲在洞穴里,哪儿都不去,饿了就吃我们储备的粮食。”蚂蚁翻译又是一板一眼的说。

“你们就一点儿也不好奇,冬天是什么样子?雪是什么颜色的吗?”鸣离不甘心的问。

“怎么可能对那些东西好奇,我们从来都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我们勤劳的深挖洞穴,囤积粮食。我们是整个群体里的一员,我们从来都只考虑群体,不考虑自己。我们从不会耗费时间晒太阳,或者唱没用的歌,我们的一生都在勤劳和奉献中度过。”蚂蚁翻译骄傲的说。

鸣离看着蚂蚁翻译,他身后排成两排长得一模一样的兵蚁,还有更远处来来回回穿梭在地面上出一点声音的工蚁们,失望地转身离开了。

他觉得他们太无聊了,只会工作、工作、工作。他们挨过了那么多冬天,却从来不知道冬天是什么样子的,甚至不知道雪是什么颜色?而且他们对此毫不好奇,心甘情愿地躲在那个阴冷、黑暗、没有声音的动穴里。这样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来。即使知道了只要深挖洞、囤积粮食就能挨过冬天,但是鸣离并不打算这么做。这样做太无聊了,他宁肯唱着他的歌被冻死,也不要过上一天蚂蚁那样无聊的日子。

虽然他知道自己可能过不了冬,而这群蚂蚁,明年春天又会活蹦乱跳的爬出洞穴,但是他反而觉得这群蚂蚁更可怜,他为自己生来是一只蝉而不是一只蚂蚁而感到庆幸。

“哎,可惜了,这么大的身量多能干活,多有力气呀。可惜只是一个光会唱歌、不务正业的家伙。”蚂蚁翻译望着鸣离飞走的背影叹气到。

鸣离并不理会,挥挥翅膀飞远了,他和这些蚂蚁待在一起感觉很难受,很压抑。他们完全不是处在同一个世界里,鸣离想起了自己的叶子,然后坚定的继续前行。


四、迁徙的大雁

一群大雁恰巧飞来,落在了鸣离附近。

“兄弟们看呀,一只蝉。”一只大雁说到。

“一只蝉,呱呱,一只蝉,一只蝉,呱呱呱。”大雁们齐声说。

“你们好。”鸣离有礼貌的说。可是大雁都太高、太大了,鸣离不得不使劲仰着头才能够得上和他们说话。

“你好。”大雁们齐声说。

“你们从天上来吗?”鸣离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雁群发出一阵大笑。

“我们从西伯利亚来。”一只大雁说道。

“西伯利亚在你想象不到的北方很远很远地方,小知了。”另一只大雁说。

鸣离:“那你们现在要回去吗?”

大雁们:“不回去,我们要去南方。”

鸣离:“去南方?”

大雁们:“是呀,离这里几万里的南方。”

“你们从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北方的西伯利亚来,飞往距这里几万里的南方,你们可真了不起呀!”鸣离由衷的赞叹。

“我们每年秋天都从北方迁徙到南方,春天在迁徙回去。”大雁轻描淡写的说。

“你们可真厉害!”鸣离打心底里敬佩大雁。“那你们飞跃这么远的距离,一定见过不少世面吧,那你们知道冬天吗?见过雪吗?冬天是什么样子的?雪又是什么颜色的?”鸣离仿佛遇到了能解决他心中疑惑的大救星,兴奋极了,一股脑儿把所有问题都问了出来。

一只大雁:“冬天,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冬天。”

另一只大雁:“对,就是冬天把我们赶到南方去的。”

“还有雪,我听西伯利亚的乌鸦说起过,漫天漫地的雪,比我还要高。”说着那只大雁挺直身体,“那雪一下就要下上一天一夜,还有像刀子一样狂烈的风,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要命。”

“是呀,所以我们要迁徙到南方去,虽然那里也下雪,但是随下随化。”

“对,南方的气候很温和,适合过冬。”

“去到南方就能过冬了吗?”鸣离问。

“是呀,就算是冬天,可南方的树依然是绿的,草依然是青的,河水也不会冻冰。”

“也不完全是,你忘了有一年雪灾,十几米高的挺拔大树都被雪压断了。”另一只大雁插嘴说。

“是呀,那一年可真够呛。”

“真够呛,呱呱,这够呛,真够呛,呱呱呱。”大雁们立刻产生了共鸣,齐声说。

一阵风吹过。

“起风了,兄弟们,呱呱。”一只大雁说。

“起风了,起风了,呱呱呱。”大雁们齐声说。

“我们要乘着这阵风飞往南国去,再见了,小知了,呱呱。”大雁们说。

“再见。”鸣离说。

大雁们飞上几千米的高空,排成人字形,越来越小,越飞越远,终于消失在了鸣离的视野中。

鸣离也想飞往能过冬的南方,他试着使劲儿地飞呀飞,可惜他只是一只蝉,飞不了大雁那么高、那么快、那么远。

他喜欢迁徙的大雁,他们比那群勤奋却呆板的蚂蚁要有趣多了。他们是旅行家,看过鸣离一辈子也不可能看到的风景。他们每年在西伯利亚产卵,又在南方过冬,可是北方、南方,究竟哪里才是他们的家呢?也许他们哪里都不属于,他们只属于他们自己。

“北方、南方,有那么多叶子,可惜没有哪一片是哪一只大雁的。可我就有属于我的叶子,和千千万万的叶子都不同的叶子。我也只属于她,我们约好了再见面,而且也一定会再见面。”鸣离自言自语的说。他想起了他的叶子,“她现在还好吗?她也会像我想她一样想我吗?”

他羡慕大雁,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但他不是大雁,他到不了南方,南方的温暖里也没有他的答案,他想要找寻的是一个属于北方的冬天,一场比挺拔的大雁还要高的畅快淋漓的雪。世界都变成洁白一色,那是多么神圣,多么美丽的地方呀。


五、第一个梦

夜晚,鸣离找到了一棵大树,他把自己挂在树梢上,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唱起了歌。

“快看,新来的,知了知了。”同一棵树上的蝉说。

“唱得还不错,知了知了。”另一只蝉搭腔儿到。

“新来的,咱们来一起唱吧。”一只蝉提议。

“谢谢你的邀请。”鸣离有礼貌的回答。

“一起唱,一起唱。”蝉们齐声说。

“#%#*&@?>#@@#@#$······”

他们唱到很晚很晚,最后疲惫的鸣离沉沉的睡下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来到了一个阴冷、黑暗的地方。

“这是哪?”

“这是哪?······这是哪?······这是哪?······”仿佛是回音,又仿佛是从黑暗的远处传来的呼唤。

黑暗的洞穴、泥土的气味和树汁的清香,一切都仿佛那么熟悉。

清晨鸣离想起这个奇怪的梦,那是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

鸣离想到了蚂蚁的洞穴,“难道我也曾经像蚂蚁一样在洞穴里过冬吗?”

他想起一句古老的谚语:“一只蝉每脱掉一层皮,就变了一个自己。”他现在还不明白这句谚语是什么意思。


六、自以为是的麦子

鸣离来到一片麦田旁,阳光照下,微风拂过金色的麦浪此起彼伏,他们都谦恭的耷拉着脑袋,随着微风点头致意。阳光和雨水、土地和麦田,他们热络的聊了一个盛夏,如今却要挥手告别。

“再见,再见······,再见······,明年见!”麦子们对土地说。

“轰隆,轰隆,轰隆······”收割机响个不停。

“它在做什么?”鸣离指着收割机问。

麦子:“在收割呀。”

鸣离:“收割做什么?”

麦子:“把我们做到谷仓里。”

鸣离:“谷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麦子:“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鸣离:“他们为什么把你们运到谷仓?”

麦子:“因为他们是我们的仆人。”

鸣离:“那个轰隆轰隆的怪兽是你们的仆人!你们可真厉害。”

麦子:“不,那个叫收割机。驾驶他们的人类才是我们的仆人。”

鸣离:“我见过人类,他们住在高高大大的格子里,或者把自己塞进一块移动的铁皮罐头里。他们建造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又拆掉它们。他们能主宰一棵树的命运,砍断他们的枝条,或者把他们搬来搬去,那可相当于是我们的家呀!他们还饲养宠物,猫咪呀,狗呀,之类的。给他们套上绳子,或者提供食物。我一直以为他们很厉害,他们真的是你们的仆人?”鸣离还是将信将疑。

麦子:“是呀,人类是我们的仆人。他们建造那些高高大大的格子,把自己塞进去,只是为了吃饭和睡觉。那里不能晒到阳光,不能看见星星和月亮,没有和风吹拂他们的叶子,没有雨水浇灌他们的根系,他们只能委屈的在那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生活,多可怜呀。”

麦子:“人类没有可以扎根的土地,他们不得不被那些铁皮家伙牵来牵去,多可怜呀。他们永远不能像我们这样安安静静的享受清福。”

麦子:“他们为我们浇水,为我们除草,给我们施肥,现在要到冬天了,他们还要把我们放进谷仓。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为我们做好了一切。”

麦子:“第二年,他们会把我们重新栽回土地,就像上一年他们做的那样。”

鸣离:“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做?”

麦子:“因为他们是仆人。”

鸣离:“他们为什么是仆人。”

麦子:“他们天生就是。”

鸣离:“他们从不反抗吗?”

麦子:“从不。”

麦子:“他们为我们建造谷仓,为我们播种,为我们浇水,给我们收割,让我们活动。他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从不反抗。”

鸣离:“那你们在谷仓里过冬,那里的冬天是什么样的。”

麦子:“糟糕透了,那里像人类住的格子一样,四周封闭,密不透风。我们被一摞一摞的堆起来,码的老高,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麦子:“有时候还会有老鼠,那家伙可要命了。”

鸣离:“哦,老鼠。老鼠也能过冬吗?”

麦子:“当然可以,他们总想杀害我们,是一种贪婪又可怕的生物。可是人类会想办法消灭他们的,只是人类太笨了,总是不能做到位,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仆人,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鸣离:“人类对你们这么好,你们一定很感谢他们吧。”

麦子:“感谢呀,人类是很称职的仆人。”

鸣离:“那你们在冬天里见过雪吗?”

麦子:“没见过,我们在谷仓里过冬,哪也不去。但是我们听说过,听说是银白色的,像被子一样盖在土地上,让土地更有营养。”

鸣离:“如果我的叶子也能像你们一样,有人类这样可靠的仆人就好了,可惜她只有我,我又无力照顾她,现在甚至离开了她。”

麦子:“你说什么?”

鸣离:“没,没什么。”

鸣离很羡慕这些麦子,虽然他不信他们说的,人类不可能是他们的仆人。他们一辈子都扎根在土地里,哪也没去过,什么也没见识过。他们只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周旋,所以他们才错以为人类是他们的仆人。人类种植它们,只是为了在他们身上压榨自己的所需罢了。

但是鸣离没有拆穿他们,他希望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希望自己的叶子也能被人类照顾。

“第二年春天,人类会把我们从谷仓里取出来,播种到地里,经过短暂的黑暗之后,我们破土而出,重新扎根进土壤,享受人类又一年辛勤而周到的照顾。”麦子们这样告诉鸣离。


七、那些花儿

鸣离飞到一处院子里,看见几盆盛开的花。他在春天的时候他见到过花,漫天漫地,芬芳妖娆。

“你们可真美。”鸣离由衷的赞叹到。

“是呀,美丽是我们的资本,美丽让我们存活在这世界上。”花儿好不谦虚的说。

鸣离:“我在春天见过花,也和你们一样美、一样香。只是春天的时候花有很多,满树满眼都是。”

花儿:“那是不一样的,春天的花是为情人而开放的花,初秋的花是为人类开放的花。”

鸣离一头雾水:“这有什么区别吗?”

花儿:“当然有了。你看春天的花,那是蝴蝶和蜜蜂的舞场,他们贪婪的吸食花蜜,却也带来了来自远方的情人的吻。然后他们也沾了一身花粉走,又把这甜蜜的吻带去远方。”

鸣离:“哦,这听起来可真浪漫。”

花儿:“是呀,我们精心装扮,选出最好的颜色,选用最香的气味,仔细的化妆,绝不漏掉一丁点细节。我们要把最美的外表展示出来,这样才能赢得最多的吻。”

鸣离:“可是我就只有一片叶子,我天天和她守在一起,我给她唱歌,她给我遮阳。满树有那么多叶子,那么多蝉,可是他们就是他们,我们就是我们,我们是彼此特别的、唯一的存在。”

花儿:“我们就没那么多要求,只要能带来花粉,无论是蜜蜂还是蝴蝶,无论是哪里的花粉,都可以。开花就是为了受粉,然后结出果实,然后脱离树枝,开始新的生活。所有的美丽和芬芳背后,都藏着一个很现实的目的。”

鸣离:“唔······”他理解这些花儿,但是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叶子。

鸣离:“那秋天呢?没有蜜蜂和蝴蝶,你们为什么要为了人类开花?”

花儿:“那是当然的了,我们被人类栽在花盆里。我们觉得自己是属于土壤和阳光的,可人类却觉得我们是属于他们的。这种奇怪的占有欲迫使他们对我们照顾有加,浇水、施肥,精心呵护。”

鸣离:“人类可真奇怪。”

花儿:“是呀,很奇怪。所以为了让人们一直精心备至能照顾我们,我们必须用开花来讨好他们。他们看见这些花,以为自己拥有了这些花,觉得不枉自己的一番心血,就会继续照顾我们。喏,现在到秋天了,过不多久天儿就转凉了,我们只有大朵大朵的开花,才能勾起人们的怜爱之情,他们才愿意把我们挪到温室里去。我们太娇弱了,需要人类的照顾。我们就是这样一种利用与讨好的关系,没有一朵花儿的美丽,不是为了她自己。”

后来鸣离离开了那些花,他觉得那些花活的太精明了,不像自己的叶子,傻傻的,所以只能在秋天飘落。

他羡慕这些花的精明,也讨厌她们这样。他,花儿,和叶子,终究不是同一种生物,他无法诟病花儿们的世界,却清楚的知道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些花儿还告诉了他冬天的模样,雪的模样。

“雪花就像柳絮一样,从天上缓慢的飘下,不过更晶莹,更小巧。他们一点一点的落在树枝上,房檐上,庭院里,街道上,劲风吹过,他们就狂烈的飞舞起来。你一直盯着、盯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你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世界已经被他们覆盖成了洁白色。”花儿说。

鸣离:“那可真美妙。他们是什么温度的?很凉吗?我听说雪是很冷很冷的。”

花儿:“这我们可不知道,我们待在温室里,隔着玻璃,只能看见,却无法感知他们的温度。也许只有这样才是美丽吧,一旦触碰,就会被伤害,雪花会冻死我们的。就在邂逅以前,那段隔着玻璃远远观望的距离,才是美丽,”

鸣离觉得花儿们所说的这份美丽是虚假的,但却不得不承认,只有这份虚假,才能成就这样的美丽。

不过鸣离最终还是告别了她们,这份虚假的美丽固然好,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人类的温室里没有他想要找寻的冬天和雪花。


八、长青的松叶

鸣离来到一棵松树上,他平时从来不会靠近松树,因为松树的叶子很扎,松树的树汁也很难喝,可是他听说松树是一种能够过冬的树,或者说是松树的叶子可以过冬。

松树的叶子可以过冬,而且他们不需要像盲目自大的麦子或者取悦讨好的花儿那样需要借助人类的力量,他们仅凭自己就可以过冬。

鸣离:“你们好。”

松叶:“你好。”

鸣离:“听说你们是可以过冬的树叶。”

松叶:“是的。”

鸣离:“冬天是什么样子的?”

松叶:“呃,阳光不很充足,夜晚很长,整天都很冷,很不舒服,除此之外和其他的季节差不多。”

鸣离:“冬天难道不应该是银白色的吗?”

松叶:“你是在说雪吗?”

鸣离:“是呀。”

松叶想了想,“雪呀,的确是银白色的,可是雪只是冬天的一小部分。”

“就像夏天不总是下雨一样,冬天也不总是下雪。雪花片片飞舞,把整个世界变得洁白、纯净,但是等到太阳出来了,天气稍一暖和,他们就化掉了,化成了水,然后又随着夜晚温度降低,结成冰。”

鸣离:“那水,那冰也是纯白色的吗?”

松叶:“怎么可能,他们是透明的,就像湖里、河里的水一样。”

愣了一会儿,松叶接着说:“你看那天上的云就是洁白色的,他们掉落成雨,就变成透明的了,只有降落成雪花才依旧洁白。所以我觉得那一朵朵天上的云一定和雪花一样,都是凉冰冰的。”

鸣离:“那冰呢?你刚说雪化成水,又冻成冰,冰也是凉的,那冰是白色的吗?”

松叶:“不,冰是透明的,和水一样。”

鸣离:“雪花和云彩都是白色的,雪花和冰都是凉凉的,冰和水都是透明的,雪花、云彩、冰、水,又都是同一种东西的不同形态。这太神奇了。”

松叶:“是呀,很神奇呢。我猜这世上很多东西都和他们一样,可以转换很多形态吧。你看到云彩从天上掉下来,或者雪花化成了水,你感到很伤心,以为要失去他们了。其实他们只是走了一个轮回,云彩还会再次回到天上,雪花也依旧将在冬天铺满世界。包括我们自己也是呀,每一片叶子总有掉落的一天。”

鸣离:“每一片叶子都会掉落?”

松叶:“当然了。”

鸣离:“你们不是连冬天都抗的过去吗?怎么还会掉落?”

松叶:“没有不飘落的叶子,也没有不死亡的树木,我们只是把掉落的时间分布在了四季,所以给人感觉我们是长青的。”

松叶继续说:“其实我觉得掉落或者死亡,都不等于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既然水滴可以转化为云,转化为雪,转化为冰,我们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鸣离好奇的问:“转化成什么?”

松叶:“这我还说不好,但是一定可以的。”

和松叶的谈话引发了鸣离很多思考,一只蝉究竟能转化成什么呢?

鸣离很欣赏松叶,欣赏他的坚强,同样是植物,麦子和花儿都经受不住冬天的狂风暴雪,他的叶子也经受不住。可是松叶却可以,他不用依靠或者讨好人类,全凭自己的素质就能在严酷的冬天存活下来。

“要是自己的叶子也能像松叶一样坚强就好了。”鸣离这样想。

鸣离并没有对自己的叶子表示不满,她依旧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叶子,他之所以这样想,只是因为他太替她着急了。


九、第二个梦

一切都是黑暗的,什么都看不见,四周都是硬邦邦的,仿佛被困在了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这是哪,这是哪,是哪,是哪,哪……”

这声音仿佛发自心底,又仿佛从远方传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四周开始变得松软起来,温暖起来。

鸣离闻见潮湿的泥土的气味,“我是在土地里哪?”

他想起麦子说的被种在泥土里,“哦,是了,我也被种在泥土里了。”

“我会长成什么呢?”鸣离想,“我不要长成别的,我要长成一棵树,一棵像松树,不,比松树还要坚强,还要长青的树。可是三千树叶,我却只长一片,那是我的叶子。我们要一起经历无数个春夏秋冬,我拼尽一切也要留住她,永远不再分开。”

鸣离这样想着,四周依旧黑暗。

“好慢呀,破土而出。”

鸣离感到有些饿了,“对呀,要多吃东西,多吃东西才能快点长大,才能破土而出找回自己的叶子。”

鸣离往黑暗深处钻去,碰到了一个柔软而有韧性的东西。

“这是树根吗?”

鸣离用口器划破树根的表皮,开始吸吮起里边的树汁。

黑暗的泥土的气息淹没了一切,“一定要快点长大,快点长大。”

……

清晨,鸣离醒来。

“原来是一个梦呀。可是我为什么感到那么熟悉,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那是我的记忆吗?”

黑暗,冰冷,潮湿,泥土,洞穴,树根,树汁……,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陌生。

不应该忘记的呀,可是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冬眠的乌龟

鸣离停在一块圆滚滚的石头上,石头很好看,上边排列着整齐的花纹,花纹是由很多多边形拼凑而成的。

鸣离在上面晒着太阳,温暖着身子,唱着歌。突然从他身下的石头里伸出了四只脚、一个脑袋和一个尾巴。哦,这原来不是石头,是一只乌龟。

乌龟:“小知了,是你吵醒了我的美梦吗?”乌龟缓慢的问。

“对不起乌龟先生,我不是故意的。”鸣离歉疚的说。可能是觉得乌龟年岁太大了,应该尊重一下,所以特意在后边加了“先生”的敬语。当然蝉是没有“先生”这样的敬语的,但蝉的敬语又是什么呢?

乌龟:“没事,不用道歉,正好太阳晒暖了我的身子,我要赶紧去工作了。”

鸣离:“工作?什么工作?”

乌龟:“挖洞穴呀,我要再河岸边挖一个宽敞的,能容纳下我的,像麻袋一样的洞穴。”

鸣离:“挖洞穴做什么?”

乌龟:“过冬呀。”

鸣离:“你也想蚂蚁一样在洞穴里过冬吗?那你是不是也要囤积许多粮食?”

乌龟:“我的确是在洞穴里过冬,但我从来不囤积什么粮食。”

鸣离:“不囤积粮食,那你冬天吃什么喝什么。”

乌龟:“我不用吃,也不用喝,整个冬天我都在睡觉,叫做冬眠。”

鸣离:“会偶尔醒过来扒到洞穴外,看看外边的世界吗?你有见过雪吗?”

乌龟:“每年11月当温度下降到15°以下,我都渐渐的陷入休眠模式,直到转年4月春暖花开,温度回升以后,我才逐渐醒来,爬出洞穴。”

鸣离:“一年要睡这么长时间的觉,多没意思呀。我要是你,无论如何我都要在冬天爬出洞,看一看雪。我离开我的树,我的家乡,我的叶子,我的伙伴和家人们,就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够挨过冬天的方法。就是为了看一眼雪,看一眼那个漫天漫地都是银白色的美丽而圣洁的世界。”

乌龟:“因为我是冷血动物呀,当气温低到一定时候我就无法动弹了。我也想去看冬天,感受雪的温度,看他的洁白,但这对于我是不可能的。正如我也想像你一样长出翅膀、飞上树梢,我愿意以我的生命换一次愉快的飞翔,可是这也是不可能的,我依旧只能背着重重的壳,缓慢地在地面上爬行。”

鸣离:“……”

乌龟:“小知了,我们也许有很多羡慕彼此的理由,但是我们终究成为不了别人,只能做自己。冬天不是我们能追求或者追求的到的东西,那银装素裹的圣洁的世界,同时也是寒冷的杀手。这正如万物都因着太阳而生,可万物,却不能生长在太阳之上一样。梦想可以很美,但是那终究不过是在冬眠的洞穴里的一场梦,当我醒来之后依旧是一只行动迟缓的乌龟。”

乌龟:“我活的时间久了,就不再羡慕那些奔跑的,跳跃的,飞翔的生物。我接受这样的自己,并且认为这是上天给我最好的安排。这并不是自暴自弃,我能够看清自己、认识自己的人才能够超越自己。”

“很多时候,不完美才是最美。”乌龟最后意味深长的说。

鸣离:“……”

和乌龟分别以后,鸣离想了很多很多。鸣离觉得乌龟说的很有道理,但也很现实、很残酷。乌龟可以接受行动缓慢的、冷血的、需要冬眠的自己。可是,究竟什么才是一只蝉的活法呢?一只想要看冬天、想去看雪的蝉的活法。


十一、最后一个梦

永眠的黑暗侵袭着一切,仿佛就要永远的被困在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泥土里,即使一直有树汁可以喝,可是这样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我才不要像蚂蚁一样躲在洞穴里。我还要唱歌,我还有我的叶子,我还要去到冬天看雪花,我还想·····”

“是的,我要向种子一样破土而出,我要去看这世界!”

坚硬的泥土渐渐松动,一束光照了进来,真绚丽,真美呀。

“啊~!”

鸣离把脑袋探出了地面,新鲜的空气、阳光仿佛早已恭候多时搬扑面而来。

“这感觉真好!”

鸣离把真个身子都从土地里拔了出来,他想要飞到树丛里去,找他的叶子。

红的、白的、粉的·····,各色的花瓣飘落在地,就在鸣离的不远处。

他抬头看去,树冠上是一片嫩嫩的新绿,绿得那么招摇,那么惹人喜爱。

他一眼就看见了千万树叶中的一片,那是他的叶子,她还是他们初次相逢时的模样。清风吹拂着,她随风摆动,挥手致意。鸣离想要赶紧飞回到她身边,出来了这么久,只身来到这个世界上闯荡,经历了那么多,只为寻找冬天,看一眼雪。可是外边的世界终究都是漂泊,只有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归宿!

鸣离激动万分,可是他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却没能飞起来。

“唉?我的翅膀呢?”

鸣离回身看去,他的后背上光秃秃的。

“啊!真美!”

“啊!真刺眼!”

“啊!外边的世界好棒!”

“啊!·····”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鸣离环顾四周,发现一个个他的同类破土而出,他们和他一样,后背上都光秃秃的,没有翅膀。他们一起朝最近的树干爬去。

鸣离也和他们一起朝书上爬,可是他没有盲目的爬向最近的那棵,他有他的树要回去。

鸣离爬到树的半截,累的不行,呼哧呼哧的喘,“唉,没有翅膀还真是不方便呢。”

咔吧,咔吧······咔吧。声音从他的后背上传了出来,他回头看去,发现光秃秃的后背上裂了一道大缝!同时鸣离本能的他要从这道缝里挣脱出来。

痛苦、挣扎、费尽力气,你没蜕过皮,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蜕皮的疼痛。但是鸣离咬着牙,坚持着,拼命地从这道裂缝里往外钻。他知道这是他生命力不得不通过的挑战。他恍然觉得这样的挑战好像不止一次。

他想起那句古老的谚语:“一只蝉每脱掉一层皮,就变了一个自己。”

他仿佛完全明白了。

“是呀,我是经历过冬天的。我从无数个冬天中挣扎过来,最终破土而出,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鸣离终于挣脱了那坚硬的外壳,轻薄的、透明的蝉翼慢慢舒展开来。我们人类可以用薄如蝉翼来形容一件东西很薄,可是真正的蝉翼又让我怎么去形容呢?哈哈。

······

梦醒了,鸣离眼角下是两道泪痕。是伤心吗?亦或是喜悦?无法形容吧,就连我们人类的语言也无法形容如此复杂的感情呢。

阳光斜斜的,打在鸣离身上,却不甚温暖。现在日越来越短,夜越来越长,天气开始变得越发冰凉,树叶开始渐渐地变红、变黄、变干,随风飘逝。

“你还好吗?”鸣离想。

“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虽然这并不能让我活过冬天,看见雪花。但是我想这就是我所要找寻的答案,一个只属于蝉的答案。”

“你能等我吗?我这就回你那里去。”

“你一定要等我呀!”

阳光缓慢的温暖着鸣离的身子,他渐渐恢复了行动力,他震动翅膀,准备回家了。


十二、飞翔的鱼

鸣离路过一汪水潭,一只小鱼探出水面。

“小知了,小知了。”小鱼向鸣离呼唤到。

“请问你是在叫我吗?”鸣离落在河岸边。

“对呀,”小雨说,“你知道冬天吗?雪花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要问我?”鸣离反问到。

“我问了很多生物,他们都不能给我满意的答案。”小鱼不好意思的说。

“你难道也不能过冬吗?”鸣离继续问。

小鱼:“不是的,我可以过冬。可是一到冬天整个湖面就都被冻成了厚厚的冰,任我怎么撞也徒劳无功。水下的世界和水面的世界被隔绝,水下是一片寒冷而不见天日的深渊,只有微弱的、没有温度的少许阳光能够透过冰层照射进来,等到有什么东西覆盖住湖面以后,湖底下就彻底是一片黑暗的世界了。我要在这片黑暗的世界里忍受很久、很久,直到第二年春回大地,冰层化开,那可真是一段寂寞难耐的日子呀。”

小鱼:“可是我听过说过一个传说,雪花并不只是像覆盖湖面那样夺走冬天仅有的光明。我听说雪花是白色的,他能覆盖满整个世界,让世界也都变成一色的洁白。那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白色呢。小知了,你见过雪花吗?雪花真的是白色的吗?”

鸣离:“不瞒你说,我此次出来正是抱着和你类似的疑惑来寻找答案的。”

“那你找到了吗?雪花究竟是什么颜色的呢?”小鱼急忙问。

鸣离:“我虽然没见过雪花,但是我能够确信雪花的确是白色的。南迁的大雁这样说、温室里的花这样说、还有坚强的松叶也这样说,所以我确信雪花的确是白色的。”

小鱼:“哇,好像亲眼看一眼雪花呢!”

鸣离:“我听松叶说过,雪花和水、和冰、和天上的云都是同一种东西。”

小鱼:“同一种东西?”

鸣离:“是呀,他们只是变换了不同的形态而已。”

小鱼:“哇,你懂得可真多。”

小鱼继续问:“既然你懂得这么多,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冲破冰层,摆脱那不见天日的寒冷世界,看一眼湖面上的雪的世界呢?”

鸣离:“这我可说不好。”

小鱼:“唔······”

鸣离:“不过我虽然说不好,但是我知道你或许可以做到。”

小鱼:“为什么这么说?”

鸣离:“因为我也曾在一个黑暗、寒冷、不见天日的世界里生活过,生活了很多个冬天,很多年。可是有一天我终于从那里挣脱了出来,来到了现在的世界。而且我的翅膀就是那时候长出来的,虽然不能像大雁那样迁徙去南方,但是我觉得能在树丛间飞翔也是不错的,总好过那个黑暗的世界。”

小鱼一脸羡慕:“那可真棒!”

小鱼:“那你看我也可以从水底挣脱出来,长出翅膀在树丛间飞翔吗?”

鸣离:“这我可说不好,我见过很多像我一样会飞的蝉,可是我还没见过一条会飞的鱼呢。”

小鱼显得有些难过。

鸣离急忙安慰说:“不过你不要气馁。我听一只活了很久的乌龟老先生说过,每一种生物都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活法,乌龟有乌龟的活法,蝉有蝉的活法,鱼儿也应该有鱼儿的活法。羡慕别的生物是没有用的,关键是要寻找到一种只属于自己的活法。乌龟先生还告诉我:‘不完美就是最美。’我觉得很有道理。”

小鱼:“唔,找到一种专门属于鱼儿的活法吗,这可真深奥。”

鸣离:“哈哈,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小鱼:“谢谢你,和你的谈话对我帮助很大,很高兴遇见你。”

鸣离:“我也很高兴能帮到你。我所能告诉你的都说完了,那我走了。”

小鱼:“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鸣离:“不会了吧,属于我的时间不多了。”

小鱼忽然有些许伤感,但是他没表现出来。“我会珍惜和你的相遇的,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鸣离:“谢谢,我也会记住你的。那么好,再见了。”

小鱼:“再见!”

“我会找到那个只属于鱼儿的活法的。”小鱼对着已经飞远的鸣离的背影喊到。

“恩,加油,我相信你。”鸣离在心里默默地想,然后坚定地飞走了。

你也许不会相信鱼也能飞,是呀,恐龙也一定不会相信鸟能够飞吧,就像草履虫的世界里只有单细胞的生物一样。但也许你只出生在了鱼没能进化得飞出水面的时代呢?

你知道吗,海洋里有一种叫做飞鱼的鱼,他能跃出水面靠鱼鳍滑翔二三十米,以躲避大鱼的掠食。是的,的确那不过是滑翔罢了。但又有谁说得好有一天他不会进化得飞出海面直上云霄呢?

鱼有鱼的活法,就算那不是天空,那也可以是同样广阔的海洋。你找到你的活法了吗,人类。


十三、鸣离的冬天

凉风至,白露生,寒蝉鸣。

秋天并不是一个很长的季节,转眼间就过去了。

雪花飞舞着,从万米的高空飘落而下。蚂蚁们躲进了黑暗的洞穴,大雁们早已在温暖的南方重新安家,麦子畏缩在粮仓里恐惧着老鼠,花儿在温室的玻璃窗前拼命地开放、松叶坚强的迎着寒风,乌龟在湖边的洞穴里呼呼大睡,小鱼在湖底的黑暗里回忆着与鸣离的谈话,万物都都用自己的方式过冬。

一个轮回过后,一切生长于土壤的也终将还归于土壤。泰戈尔说: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经飞过!

虽然他没能挨过冬天,没能看到雪花,但是也许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鸣离最终找到了他所要寻找的东西,找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冬天,那场属于自己的雪。

你也慢慢的合上书本,书里夹着一片作为叶子,那是一片金黄色的叶子,已经风干的叶脉清晰可见,那叶脉里斑驳的记忆如今又有谁会记得?那是一段关于蝉的美好的故事。这故事开始于一个春花渐落的明媚的造成,伴随着一个夏天美妙的歌声,和一个秋日伤心的离别、重逢、又离别。

“就叫我鸣离吧,鸣叫的鸣,离开的离。”


补充:

很多以为蝉只生活一个夏天,生命很短暂,其实那是错误的认识。古代人把蝉作为转生的象征是不无道理的。每只蝉在成为我们见到的成虫形态之前,都经历了6年的幼虫阶段,蛰伏在地下,靠吸食植物根部的树汁而生。他们要经过6次蜕皮,最终长出翅膀,是一种不完全变态。

在美洲有一种被称作十七年蝉的蝉,很多丛林动物一生都未见过,或者只能见一次。那是一种会在地下蛰伏17年之久的蝉,他们变态成成虫之后朝生夕死,迅速的完成交配和产卵。他们的尸体将成为丛林动物难得的盛宴。这种生命方式仿佛昙花一现般凄美,然而这实际上是为了繁殖后代的一种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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