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一厢情

我家门前有棵梨树,每年春天,洁白的小花簇拥着开满枝头。和煦的春风,拂过满树的芬芳,花瓣落英缤纷般飘过我的头顶,俏皮地落在我的脸颊上。淡淡的花语,夹着春的气息,我很享受这种感受。

我爱梨花的纯洁与素净,不与群花争艳,简单地做着自己。小蕊却跟我不一样,在她看来梨花太过单调,不如别的花来得艳丽。

我和小蕊从小一块长大。小时候,我们俩总是形影不离,一起上学,一起玩乐。那时候,从我们村到镇上的小学要走几里路。小蕊家住村子里边,出门要经过我家,所以每次上学都是她来叫我。

她的嗓门有些大,每次都那个调,“杨梅,好了没,该走了,再不快些就迟到了。”

“江小蕊,你就不能慢点吗,才几点就要走了,我饭都没吃好呢!”

小蕊的急性子让我挨了不少批评,我妈总是说我磨叽,说人家小蕊每次都要等我,为啥不像人家小蕊学习学习。

我倒是想顶嘴,就江小蕊那急性子,我快一点,她会比我更快一点。那么早到学校,一个人都没有,我俩看空气不成。

我硬是没敢跟我妈顶嘴,我顶一句,她会蹦出来十句,想想我还是省省吧。

我们家到学校短短的几里路,因挨着山里,却有别样的风光。路两旁耸立着各色树木,夹杂着灌木和花丛,还有稻田、溪流、山坡和草丛。

春天,成片的野花点缀着道路,引来蝴蝶和蜜蜂翩翩起舞。我跟小蕊也总是忘我的迷失在这片妖娆的春色里。

在我还不知漂亮为何物的年纪,我总是听到大人们说小蕊长得好看。一双大大的眼睛似珠宝般镶嵌在精致的脸庞上,浓密恰好的眉毛弯弯似明月,高高的鼻梁,隽美的秀发,修长的手指,整个就是美人胚子。

听得多了,渐渐就有些知美丑了。看看我自己,跟小蕊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挫起来,我的内心渐渐有了自卑感。

不过我成绩特别好,在那个以成绩论英雄的年纪,我总会成为别的家长教育孩子的典范,“你就不能用点心吗,瞧瞧人家杨梅。”

我们班班长程俊与我成绩不相上下,我总是暗暗在跟他较劲。

我性格内向,拘谨,不善言辞,我极少主动跟别人说话。江小蕊正好与我相反,她大大咧咧,与什么人都能玩的来。

她与程俊同桌,坐在我的后排。我经常听到她嘻嘻哈哈地找程俊说话,而程俊似乎不怎么情愿搭理她。每每这时她会提高分呗“程俊,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有时,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江小蕊,全班就你最不像女孩子了,整天嘻嘻哈哈的,没看到人家不愿意理你吗!”

江小蕊戳了戳我的后背,“诶,杨梅,到底谁是你朋友?我这是在帮你没看到吗。”

“哎哎哎,江小蕊,什么叫在帮我?”

“干扰他学习,不就是在帮你嘛,他可是超过你好几次了。”

“不就几次吗,我才不在乎,不需要你的帮忙。”

程俊在一旁偷着笑,我跟小蕊异口同声的说“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程俊马上停止了笑,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我们俩倒是笑了起来。

……

我家门前的那树梨花,年复一年地开了谢,谢了开。它那淡淡的清香和满树的芬芳伴我度过了年少时光。

后来升初中,我们班大部分人被分散,小蕊、程俊分在了同一班,而我在另一班。

小蕊依然活泼好动,我依然保持着一贯的高冷,但我跟小蕊一直都很要好。我经常从小蕊口中听到关于程俊的消息。

“杨梅,程俊那家伙物理考了满分,你可要加油,别被他超过了”;

“杨梅,程俊可说了,你们女孩子以后成绩肯定不如他们,别被他得逞了”;

“杨梅,程俊他……”

她的口中有很多关于程俊的话题,我似乎也很愿意听。

我们渐渐长大了,跟异性也划清界限起来。有时,在路上我偶尔遇到程俊,但我从不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也好似没看到我一般,我们就如此相视而过。

初中三年,听过太多关于程俊的事,他出类拔萃,似乎校园的各个角落都藏着他的话题。但我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中考,程俊考了全校第一,去了市里的高中。我去了县里的高中,小蕊则上了一所职业高中。

校园的生活忙碌而枯燥,我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虽然跟小蕊偶尔见面,但我们的联系也渐渐少了起来。

有时候会突然想到程俊,不知道他现在怎样,再也没有人跟我说起他的事了,也不会有他的任何消息。

我突然想到可以给他写信,我把自己学校的新生活,有趣的事都写在了信里。写好后却不知道他的具体地址,我只在信封上写了他的学校和名字,信就这么寄出去了。

没想到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他的回信,我当时又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他居然给我回了信;紧张的是我们这是第一次正式的交流,他会说些什么呢。

我迫不及待的拆开信,贪婪的读着每一个字句。信的内容也无非是惊讶我给他写信,然后介绍下他的新生活。

我们这样来来回回写了好多信,枯燥单调的高中生活一下子变得有期盼起来。写信是那个年代最好的交流方式,没了当面交流的尴尬,想说什么说什么。

我没有告诉小蕊我写信的事,我所有的心事都不想告诉任何人。

后来,他如愿考上了名校,我上了一所一本大学,小蕊则辍学外出打工。

我们三,曾经的前后排,到现在的跨越几千里,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小蕊辍学外出工作后就跟程俊断了联系,每次过年回家我都会跟小蕊说些程俊的事。

小蕊似乎也挺愿意听这些话题,但我们谁都没有吐露彼此的心声,我从不知小蕊心里的想法。

有一次,在电话中我无意跟小蕊说了我似乎有点喜欢程俊。

小蕊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其实,我之前就有些觉得,只是你自己不说,我也不好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顺其自然吧,我不想跟他说,万一被拒绝,那朋友都做不了了吧!”

“无论结果怎样,那也得让他知道啊,你不说,那我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吧!”

“这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等我消息吧!”

挂了小蕊的电话,我竟有些期待起来。虽然我跟程俊联系了这么多年,但我并不知道他对我的看法,当然也猜不到结果会是怎样。

可我的内心总有那么一丝渴望,渴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没几天小蕊就给我来了电话,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我着实紧张了一翻。

“杨梅,不好意思,程俊那家伙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啥。不过,他说他会在信中告诉你答案。”

我不知道小蕊是怎么跟程俊说我喜欢他的事,但我一直在期盼着他的来信。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后来终于收到了他的信,我拿着信竟有些害怕起来,迟迟不敢拆开。

程俊在信中说他最近很忙,又不想仓促的给我回信,所以耽搁了。他说他知道这种事情的重要性,所以要负责任的对待。

信中,他说了许多他自己的经历以及我们这个年纪该做的事,信中单单没有提到我们俩的事。所有的这些其实就是为了拒绝我而做的铺垫,他觉得直截了的说会伤了我的心。

我是聪明人,没看到不合适却读到了不合适。我大哭了一场,把这些年的心事统统都哭了出来。

我跟程俊的联系渐渐少了起来,但我还是会时不时的问候下他的近况,而程俊也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

那一年,我回家,发现家里的梨树不见了。我着急地跑去问我妈,我妈不紧不慢地说,“每年结的那梨又酸又涩,砍了打算再种别的果树。”

“那可以换个地方种啊,不吃梨也可以赏花啊”,我不高兴的说。

“梨花,梨花听着多不吉利,喜欢花下次给你种棵桃树,桃花比梨花漂亮吧!”

“可我就喜欢梨花…”

梨花,梨花,注定就是分离之花,为何我偏偏就喜欢上了这种花。

有段时间,我们三个都好久没联系。

突然有一天小蕊给我打来电话说,“杨梅,程俊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上次我跟他见过面之后,就总是有事没事跟我联系,还约了我好几次,让我出来聚聚。我真是有些纳闷,所以跟你说说。”

“他喜欢你啊”,我脱口而出,女人通常都比较敏感。

“怎么可能,你就别瞎说了,我跟他怎么可能。”

“可是他喜欢你”,我突然有些悲伤起来。

“杨梅,对不起,但我跟他不可能的”

......

通完电话,我心里有些隐隐的痛,程俊似乎从没有主动跟我联系过,这么多年,好像只有我一直在追逐他的脚步。

而小蕊漂亮、活泼、善良,她一直都是男生追捧的对象。成绩好又有什么用,还不如长得漂亮。

我一直觉得自己卑微,这回更是低到了尘埃里。每次拿起手机,想问问程俊在干嘛,却一次比一次强烈地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程俊他何时想到过我,他何时在意过我,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人家都已经拒绝了,我还在等什么,期盼什么,能做朋友都已经不错了。”

我总是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又是一年的春天,我回了趟家,站在那块已经置换成桃树的地前,想着那棵梨树。虽然梨花寡淡、单调,不似桃花艳丽,但她寡淡得素雅,单调得纯洁,不争不妒,用满树的芬芳怒放属于她自己的春天。

就像梨花一样,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芬芳。有时我们太过执着地追逐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忘了好好欣赏自身的美。

我决定开始做我自己,结束这漫长的一个人的爱恋。

但我并不恨程俊,他做了他该做的事,对我也算仁义尽致。

我给程俊发了个信息:“谢谢你陪我走过我的青春!”

做完这些,我深吸了口气,突然发现外面的天好蓝好蓝。

我轻快地走在校园的绿荫下,看着那段青春在渐渐离我远去,我朝它挥了挥手,“再见,我的青春。”

若干年后,虽然我偶尔会想到程俊,但我越来越清晰地发现,那段感情仅是我们懵懂年纪里单纯的爱慕之情。而那个倾慕的对象永远只会是成绩好的那一个,他就像一个方向标,指引我们前行。好像他便是最好的,我们努力着,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好,自觉才配的上跟他站在一起。

这就是我们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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