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

    《见字如面》第二季第一期的主题是“生死”。生离死别一直是一个不愿意却又不得不面对的话题。


      人的一生既短暂而又漫长。有的人选择在漫漫长路里坚定前行,有的人却选择在半路离开,还有的人走到了尽头。

      一位老父亲给离世一年的儿子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信中没有思念的字眼,平淡的不能再平淡,却让人泪如雨下。一位与病魔抗争多年的儿子写给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母亲的信,他说,愿您能收住泪水,笑看过往。

活着是一场磨难,而死去也许是一场解脱。


      14年初,我去看望年迈的外公外婆,这几乎是每年的惯例。和往年一样,在几个舅舅家轮流吃饭,陪外公外婆聊天解闷。印象中,外公身影高大,不怎么爱说话,喜欢搬个小凳坐在堂屋(客厅)门口,看看儿孙和山水。外公的腿脚不好,走路很慢,那几年尤为严重,稍微有一点坡度就走的很累。

      吃饭的时候我坐在外公旁边,看着外公细嚼慢咽,不过一碗饭却吃了一刻钟。吃完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默默地站起来,跟在外公身后,看着他迈出门槛,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家走。走到中间的时候,有一点点小坡,我伸出手要去搀扶外公,他却摆摆手自己慢慢往前走。我停下来,看着外公的背影,突然觉得难过,却又说不上来原因。

      14年4月,我在深圳,辞去了实习一年的工作,每天在吃睡喝找工作中徘徊。妈妈打来电话说外公生病了,只能卧床休养,我不知道说什么。那半个月断断续续的和妈妈通电话,每次都会问到外公的情况,既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又忍不住去询问。四月底的时候,妈妈和我说外公 病重了,也许撑不过去了,问我怎么打算。那个时候的我正在迷茫该选择什么样的工作,何去何从,但总归还是想回去的,我说那我回来吧,回来工作。

      五一那天,我坐上了回家乡的高铁。那是我第一次坐这么快的车,可七个小时对于我依旧很漫长。脑子里杂七杂八想的很多,可也时常放空,希望这列车永远没有终点,希望时间可以暂停。颠簸了两天,我回到的外公家。

      距离年初不过四个月,外公却已消瘦的不成人形。躺在床上,大部分时间昏睡,偶尔醒来却仅仅只能说几句简短的话。我轻轻叫了声外公,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强忍住泪水,拉了拉外公的手。外公看着我笑了笑,没有说过多的话。我一直觉得那一个星期于外公而言,应该是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之一的。

      外公和二舅三舅们住在一起,三所房子,外公和外婆住在中间。二舅和三舅两家一直不和,将近有十多年的时间都不曾来往。外公和外婆夹在中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想而知有多难过。可那段时间,两家握手言和,两个舅妈一起搭伙做饭,一大家子人,老的少的全都在围在一起。那一个星期过的快乐却短暂,儿孙们都从外地赶回来,可生活还是要继续。

       在陪伴了外公一个星期之后,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回归正轨,上班的上班,劳作的劳作,只留下两个舅妈轮流的照顾外公。我在家乡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开始按部就班的生活。时常会打电话关心外公的情况,今天吃了多少,坐了多久。

        那天晚上,心绪很紊乱,总觉得要发生什么,所以很晚都睡不着。快十二点的时候,爸爸请假打来电话,问能不能请假,把时间安排好,回来一趟,外公晚上走了。也许是因为很久前就做好了准备,我竟然没有很诧异,平静的说了声好,挂断了电话。躺在床上,却忍不住掉了泪,即使我做好了准备,却还是无法面对。

22岁那一年,我企图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天堂。而我们,纵使分离,终将再会。


        第二天一早直接坐上回家的汽车,一路上像个疯子一样一直在流泪,脑子里反复回忆点和外公的点点滴滴,特别是过年时候外公蹒跚的背影。下午到了家,年迈的外婆坐在外公的灵堂旁,哭红了双眼。我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虽然和外公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是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让你仰望了,想想外婆,忍不住哭出声来。

        那两天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只记得跟着长辈为外公守灵,送外公出殡。老家依旧是土葬,信仰着入土为安,外公自己选的地方,面朝着山和长江,背靠着家。出殡的时候,妈妈和我说外公最后几已经本都吃不下去,水都喝不进,话也不能讲。只要喂点水却还可以撑个两三天,到最后晚辈们忍着断了水,外公这才去了。想着封棺时看着外公最后一眼,骨瘦嶙峋,那该是有多痛苦。

         处理完外公的后事,我回到了工作,现在依旧很清晰那几天是如何过出来的。一个人的时候反复的绝望着,想着外公便很难受,我甚至一度觉得我是不是抑郁了。可是时间是个好东西,那些回忆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流逝,你能记住的也只是一些片段了。

        或者说是执念。


         大概过了半年的样子,有一天晚上突然梦见了外公。梦里的外公住在一个石头砌成的医院里,我问外公过的好不好,外公说好是好,就是风吹的有点冷。醒来也不觉得害怕,又过了几天把这个梦讲给了妈妈听,妈妈让我别怕,我笑了。

          那年过年的时候,照旧去了外婆家,和往年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一件事,给外公上坟。吃饭的时候,大舅对着我说了句“现在没梦着你外公了吧”。说的我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我妈把我做梦的事儿告诉了舅舅们,然后大舅去看外公,发现外公坟头上掉了一块石头,想着怕是外公托梦给我,于是便把那处修补好了。

         有人曾经告诉我,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际遇梦见逝去的人。而那些逝去的人出现在你的梦里也是有因由的。我想,也许真的是外公在思念着我们,所以才会托梦给我,而我何其有幸,可以成为那个人。

         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生命短暂,爱你想爱的,做你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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