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

出门在外路途遥远,清明节没有时间回家祭祖踏青,自然是十分想念家里的亲朋好友,也怀念家乡清明佳节的美食。

清明是祭奠逝去亲人的节日,拜山扫墓上坟,理应是不能用“佳”这个字,古时候清明前几日有寒食节一说法,从来禁烟火,寒食清明朝。老天会断风雪断风霜,人间会禁烟火吃寒食,是为了寄托哀思,但三餐寒食也增添了些许的凄凉惆怅。

缅怀先人的心情必须一成不变,祭拜亡魂的仪式也需要一丝不苟。至于我们吃的东西大可不必拘泥,民以食为天,世界万物,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在生命勃发的季节,我们这些子孙吃的好了,是幸福的象征,才是对先人最好的安慰。

所以清明之于我就是舌尖上的清明。

虽然不再有严冬的肃杀,但是清明时节雨纷纷,凄风苦雨还是有的,不必大鱼大肉,只要有一口精致的吃食就好。美味,热气腾腾,那么,我们也就在清冽的河水里,在清洁的空气中,传过去清澈爽朗的笑声,让祖先听到。

鼠麴草

我没有回家,此时此刻家人应该在做青团吧。

我家在台州临海,青团是台州一带必不可少的一道清明美食。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春之际在清明,清明之际吃青团,只有能吃到青团,才算是过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初春。

《台州府志》记载“清明,采菁草杂米面为耳,谓之青饼。盖青性温,可不热食也。”

地方志里所讲的青饼就是青团,方言叫青圆,菁就是一种学名叫鼠麴的野菜,小时候在田野玩闹,经常能在田埂上看到,嫩绿泛白,带有细细的绒毛,开出的花朵像是一粒一粒的黄米。

糯米粉晚米粉的比例是六比四,鼠麴草捣烂和上后,面粉团就染上了青青的色泽,吃起来都有青青的香味。这段时期春笋疯长,台州地处江南丘陵,山上是红土壤,竹林茂盛,春笋多的吃都吃不完,也是青团馅必不可少的一种食材,台州人还爱吃咸菜,猪肉,豆干,虾米,这些食物都糅杂进了圆滚滚的青团肚子里,一个美味的青团就完成了。

包青团
捏青团

制作好的青团,放进大笼子里蒸,一个个码放好的绿色小圆球,肚子里装的是这个初春里最好的美味。

蒸的时候,每个青团底部放一片叶子,防止和蒸笼里的蒸巾黏在一起,这种叶子,方言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青叶娘”。青叶娘是一个统称,包括梓树叶,板栗叶,苦槠叶,能摘到哪种就用哪种,其中,苦槠叶最上等,叶硬挺,有蜡质层,蒸不烂而有清香,可用多次。

蒸好后的青团是墨绿色的,弥漫着清香,都能渗进灵魂里去,让灵魂都带上了青草的香气。清淡的日子里有这样的清香,那就是人间有味是清欢。

蒸好的青团

《台州府志》上记载青团性温,可冷着吃,这种说法有误,因为糯米冷却后,不利消化,营养也不利人体吸收,所以最好的吃法是趁热吃,口感也最佳。

青团除了圆形还有月牙形和月饼形,台州仙居一带就流行月牙形青团,月亮形状,娇小可爱,叫作仙居青圆。天台一代盛行月饼形青团,就叫天台青饼,用老旧木质印花模具压出月饼的形状,那些历经岁月洗礼的精美雕花也一一雕刻在了青青的面团上。一派欢天喜地,吉祥如意的景象。

仙居青圆
天台青圆

清明清明,是指万物在这一刻生长,皆清洁而明净。把清明两字拆开,“清”者有山有水;“明”者有日有月。所谓清明,是山水同在,日月同在。所谓山水日月同在,就是是天下大同。所谓天下大同,就是四海之内皆兄弟,情同手足,就是孔子的最高理想,就是儒家文化的最终归途。

如何“同”,那要和气才行,小小的青团恰恰是一团和气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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